红月听见屋内人似乎察觉到了自己，便在门口候着。过不了一会，果然江庶从屋内把门一拉，两人就面对面立着个正着。

江庶瞧见是红月，脸上不耐道：“师弟，这个时辰不去休息来我这干嘛呢？你不是说自己累吗？”

红月低着头，又忍不住偷偷瞧了面前这人几眼，才道：“我是有正经事来和师姐说的，没你想的那样无聊。还不快放我进去。

”

江庶不觉有他，只是胡乱猜测了下他的意图。可是她这个师弟越发叫她瞧不明白了，于是她便不再费心想。直接拉了门，自己转身进去了。

她瞧瞧屋里的规制，便抬脚坐在了窗前的塌上。红月把门轻轻碰上后，才慢慢挪到江庶面前。

江庶伸手道：“师弟坐。”她指的是身旁小几的另一侧，让红月坐着说话。可是红月并不坐下，站在她对面说道：“我只是来说几句话，马上就走的。”

江庶这才点了点头，又问他道：“到底是什么事让师弟如此挂心？”红月突然上前几步，一把扼住了江庶的脖颈。

江庶这才抬起头看着红月手边的柳叶刃道：“师弟这是怎么了？竟然要杀我？”她面上惊慌不见作假，可知是并没有发觉这一路上的破绽。只是红月也是突击得手，只能死死的把住江庶的脖子，面上稍作冷峻道：“你别以为我们红莲教的人都是傻子！哼！你做的那些事我都已经知晓了，你要是还有良心，知得好歹那便不必我说，自己就会自尽于师父面前赎罪！”

红月这样说话到真是让江庶不知所措，可是待她冷静下来一想便隐隐知道了红月说的什么。难道真的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以前无意做过的事情，竟然到了要偿还的时候吗？话说到这份上，江庶已经明白过来红月说的事情便是那恶小帮中自己失手杀了曲红衣一事，曲红衣正好是自己现在师父的妹妹，她本以为这个事情就要永远的埋藏下去。

可是怎么也想不到会被红月知晓，此时江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她叹了一口气道：“师弟是怎么知晓这件事的？”

这话刚出口，红月红了眼睛手上更是使劲对着江庶斥道：“果然是你！你承认了是不是？！”

江庶往上一望，不知怎的红月眼睛通红，双手虽然控制不住力道将自己掐的脸色发紫。可是到底没有完全下死手，江庶沉默了。

她对于此不想辩解什么，想想当初的情景的确是自己失手杀了曲红衣，已经是辩无可辩。再多说什么都是多余。

红月瞧着江庶闭了眼睛似乎是不想再看他，一时心头又激出火花来说道：“要不是我跟着你们一起上了山，也不会听到那个王女和一个黑衣人说的话！好啊，原来你早就认出了师父与曲红衣的关系，就是这样你还要这样利用她！让红莲教给你传授武功，你难道不知道师父她是打算把你当下任教主来培养吗？”

江庶听到这，睁开眼睛又道：“当初我是……我是真的不知道会有以后这些事。那个黑衣人我知道是谁了，是不是一个叫陈恶的男子？”

红月道：“那是师父的师兄！你怎么会知道他！”江庶笑了两声才道：“我可清楚他的很，只是没想到他和红莲教渊源这么深。陈厄在凤都的时候创立了恶小帮，跟我的帮派正好是对立的。这么多年下来，我在他手上可吃了不少亏。而师父的妹妹曲红衣却是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任凭差遣可是听话的紧。”

红月摇头道：“你，你胡说！他们自从离开红莲教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怎么可能去那皇帝管的地方去呢！”

江庶眼中有了笑意说道：“信不信也罢，只是你去那恶小帮中瞧上一眼，便也知晓了。这个帮派可不正规，做的一些勾当只怕红莲教也觉得不堪入目。原来教中早就出了这些……”

红月道：“我不准你在说这些！你只说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杀了师父的妹妹？”

江庶停顿了一会，叹了口气说道：“是，不错。曲红衣的确是撞在了我的剑上，就是我这把吟雪剑。当时她只是诉说了陈厄的无耻，并没有别的什么话。我便一直没在意。这陈厄不简单。”

红月手中的柳叶刃已经划破了江庶脖子上的皮肤，一行行鲜血顺着江庶的下颌留在脖子上淌了下来。

江庶忍不住吸气，她的伤口还没好，这又添了新伤。又听红月咬牙切齿道：“我看你也不简单！好啊，江庶，你真是个惯会演戏的，这么多时日在师父眼皮子底下也不见一丝怯意。还是说你本来就是这个样子，难道还想有什么害人的意图不成？”

江庶转头盯着他，双眼渐渐严厉，只是口中却说道：“我从来也没想过要害师父！”说到这，似乎门外晃过人影。江庶想可能是自己交代的店小二来送水来了，于是又说道：“红月我要想反抗早就反了，如今被你看穿我也没什么好掩饰的。曲红衣的确是我杀的没错，你就是替师父杀了我，我也不会怨恨你。只是你不能动日雪？”

红月低着头道：“你是在逼我？你知道马上要来人了，好叫我快快动手？”说道这，红月眼睛晃动着一层水光。他恨恨道：“好歹做了这么久的师兄弟，我可不像你一样冷血无情！”

江庶道：“好，师弟心慈下不去手。我只当师弟的恩情，我不会再跟着你们了。等一会入夜了之后，我便悄悄离开，再也不回红莲教，叫师父和你再也找不到。”

红月深吸一口气道：“你就这样笃定我不会下死手？哼！”随后红月当真放开了掐着江庶脖子的手，江庶抬头看他，见他背转过身对着自己说道：“既然你杀了师父的妹妹，那么江日雪是肯定逃不了的了。还是说你觉得师父会放过江日雪？只杀你？”

江庶一下从榻上站起，对着红月说道：“你到底想要怎样？！红月，不关日雪的事！你不要把他牵扯进来。”说着江庶走到了红月面前，看着他的双眼道：“你不是觉得我有愧与师父和红莲教吗？来啊，你现在杀掉我为师父报仇，我绝对不跟你动一根手指头。只是有一个要求，日雪他，我实在放心不下……只求你不要叫师父继续追杀他！”

红月面色十分冷厉，站在那里侧过头不与江庶对视，口中依旧坚持道：“教主的妹妹因你而死，照我们教中规矩，是不该也不可能放过你弟弟的！你这个要求似乎有些多余！”

红月正准备往外走，可是冷不乏江庶突然跪在他面前，双手死死抱着自己的双腿。竟然这样来挽留他！

红月看不清江庶的表情，她双手死死抱住自己，连脸也埋进了身上的红袍中。只能听到这人少见的哽咽着声音说道：“师弟，算我求你了！杀了我还不够吗？就让这件事就此了结，对于日雪你也不要跟他提起我身死的消息。让他还是回到凤都去找王女去吧。

”

红月忍住扶起她的冲动，只是盯着这人的后脑勺道：“江庶你竟然可以为了江日雪如此！我真是少见你这样作态。”

江庶抬起了头，望着红月的脸道：“只要师弟照我说的，我江庶算是欠了师弟一个天大的恩情。那也只有来世来还了。”江庶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似乎真的打算不对他做抵死反抗。

红月犹豫了会，还是下定了决心，伸出手来五指中全是那锋利无比的柳叶刃。慢慢弄向下推送，这看似不起眼的动作，其实红月往手掌之内注入了全身的功力。

连利刃也似乎发出轻微的鸣响，离着江庶的脸也越来越近。就要挨上之时，红月还是不忍心继续下去。

他收回了手中的利刃，只站着端看江庶这般闭着目无比信任的模样有些好笑。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这些恩怨，又为什么要他来做这个抉择？可是，可是师父那边明明有开口的机会他为什么不说，还不是念着这个人，爱着这个人。即使这个人跟个木头似的不懂自己的情谊，到底还是自己先做的孽。谁叫这人就入了自己的心。

他手中的柳叶刃不知不觉划破了自己的手掌，可是红月却没什么反应。他一直盯着静静等待的这人看，心下又开始焚烧起来，一时烧得他又躁又气自己。

一手挥开了抱着自己腿的江庶，江庶倒在地上不明所以的看着红月，面上讶然非常。可是红月看着她却是一种复杂颓废的情绪，他不顾一直流着血的手，想要转身出去。

江庶拦道：“红月，你不杀我了吗？”

红月又忍不住去瞧她，只见她面色惨白，一点也不红润。看着自己的双眼含着不解疑惑，一时又觉自己这番的纠结苦恼全是这个人所为。可气的是这个人完全不明白自己的纠结。

便又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呢？这是师父的事情，我又有什么权利来杀你呢？”

江庶面上愧疚，叹然道：“是，的确是应该告诉师父。那么还是有劳师弟了。”

红月扭头看他说道：“我红月不是那般的人，这件事我要你亲口对师父说。”

江庶一怔之下，心里想还是逃不了这一关。自己说就自己说吧，反正这都是自己惹出来的事。

江庶起了身然后对着红月轻声道：“师弟说的有理，这样我这就去向师父请罪。若是师父她老人家大怒收了我这性命，江庶也是无所畏惧的。”

看红月站着那里也没了反应，便越过他到了门前，把门打开一瞬。却突然被红月从身后用手抵住了。

江庶正想转头，却听见红月开口道：“不要转身！”这声呵斥叫江庶怔愣了会，过了一会才听红月继续道：“师姐，这话我只说一遍。”

江庶背对着红月点了点头，心想红月到底有什么话要在这档口说，不过很快她就放弃了猜测，反正等一会到了师父房里。自己是死定了，有话不在这说，还能在哪说。可是她在脑中想了想，除了与这红月一起出过任务之外，她们之间确实好像没有什么别的恩怨吧。她实在想不到红月要对她说什么，于是只是屏住呼吸，听他接下来的话。

红月似乎也犹豫许久，仿佛有一些难以启齿的话卡在喉咙里。之后才听他隐忍着慢慢问道：“师姐，你说我们自从在红莲教当了师兄弟之后，一起出任务练功到底也是有些感情的吧。”

江庶心里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红月为什么讲起这些事来，据她记得的，好像只要是红月跟着的任务。她都好坑红月，都是因为红月这性子残暴不好管制。有一些她们埋伏的人其实由着江庶是可以放过去的。可惜却被这红月杀了不少，因此她还是有意无意整过他的。

听红月语气中不含怨愤，江庶便回道：“师弟一向护着师姐，这情谊自然记在江庶心中。红莲教中的师姐妹教过我颇多，你放心，我是不会做伤害红莲教的事的。”

红月却没接这话，只是又说道：“你我相处时日也久，就这么看着师姐去送死我也是心有不忍的。时常想着，师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杀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人呢？可是曲红衣确实又死在师姐手上，这样叫我两番纠结。真的是难为我了。”

江庶道：“师弟这样为我着想已经是不易，都说大难面前显真义，师弟这样待我，我心里也是感激的。就让我这次去回了师父，死在师父手上也算是全了我和师父和师弟的情谊。”

红月却道：“不，不，我不能这样看着你死。”江庶不解问道：“师弟这是何意？”

红月又说道：“师姐，江庶，听我的你不必去师父那。你当师父是铁石心肠吗？我刚才说了这么一大番话，师父这样看重与你，我也是不忍心让她老人家失望的。”

江庶感觉背后松了不少，应该是红月放开了抓着自己的手。便转过身看着红月道：“红月，你——这是什么意思？”

红月把扶在门板上的一只手又收了回来，少见的脸上竟然被憋出一点红晕。他仿佛是不敢瞧江庶直直盯来的目光，只是低着头轻声道：“我是说，我想了想还是不告诉师父好了。你是她最为看重的弟子，要是全把实情告诉了师父，师父该多难受啊！”

江庶看着不同寻常安静的师弟，脸上突然喜悦道：“师弟！师弟你是说……”

红月点点头又说道：“师姐，这次我帮你瞒着可以，只是得有一件事你要答应我。”

江庶语气也轻松了不少连忙说道：“师弟这样待我，情谊如此深重就是一百件事我也答应就是。不过这件事我始终是要告诉师父的，毕竟关系到她老人家的家人。不过还不到时机罢了，师弟请说。”

红月摇了摇头道：“我既然准备不说了，你又何必揽这件事了，没人说，这件事也久过去了。罢了，我说的那件事你也不亏。以往我们出任务你总是戏弄与我，不是叫我光着脚赶路。便是让我做不成马车，住不了旅店，只能住在破庙里面。这些我都知晓的。这回你可要让我好好出气。”

江庶面目凝重想了想还是道：“以往是师姐不懂事，让师弟受了不少苦。师弟有什么责罚自然是听的。”

红月看着她道：“我要你自此之后，听我的，我要你去服侍或者干什么。你都得依着我的意思来。这样——才算是出了我的一口恶气。”

江庶想了想也没什么处罚，觉得我简单。便道：“再重一些的我也承受的起，师弟只管吩咐。江庶莫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