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生觉得今天食堂的红烧肉好像放了致死量的糖,要不然他怎么会越吃越甜,越甜越苦越想哭。
他就著那块沈非晚夹给他的红烧肉,一个劲的扒饭,整个过程头都没有抬起来过。最后还是许玉枝看不下去,又夹了块鱼肉给他。
这顿饭明明是厂里奖励给车队的,家属属于沾光的那个,总不能反著来吧。
沈非晚偷偷在桌子底下戳了戳许玉枝的手,然后无声的问了句,“……哭了?”
许玉枝:……不造啊……
两人用唇语交流了半天也没得出一个结论,坐那么近也不好更仔细的交流,还是等两人私底下的时候再讨论吧。
食堂里现在只有车队的几家人,虽以家庭为单位一桌桌的坐,但气氛还算热闹,尤其是钱德发赶来之后,要不是一会儿工人们还要开饭,许玉枝估计他们还打算继续坐着唠下去。
“行了,这两天大家都够累的,今天先回家睡觉吧。领导说了,多给我们放三天假,三天以后回来拿补贴!拿奖励!继续建设厂子!好不好!”
“好!”人不多,但吼声也快冲到天花板了。
其他都是虚的,补贴和奖励才是最实际的,别说车队几个司机兴奋了,一群家属也都高兴得跟着?。
“你们宿舍往哪里走?”
沈瑞生走出食堂的时候听到许玉枝问他的话,就是一僵。
所以刚才……
“今天都在这了,索性把东西都搬回去吧。”
大夏天的中午,许玉枝只觉得额头直冒汗,这种天气,她可不想明后天再往这里跑一趟来帮沈瑞生搬家,来都来了,一趟结束得了。
沈非晚则一直偷偷盯着这个新回来的便宜爹看,就见他因为她妈的一句话而黯然受伤,又因为她妈的一句话自动愈合。
这会儿同手同脚的带着她们往宿舍走去,许玉枝说啥他都是嗯。
好一个破碎感男主,这要是真能和她妈谈上,她家老许同志身边估摸著是要多一条忠实大狗了。
沈非晚摸著自己的小下巴,和许玉枝站在宿舍楼门口的树荫底下等著沈瑞生,时不时的抬眼偷瞄一眼她老娘,表情丰富得许玉枝都没法装瞎。
“你看什么呢?我脸上有花啊?”
沈非晚:“……看你漂亮。”
“说人话。”
“我觉得他看起来真的有点傻。”
“……这不是我跟你说的吗?”
“你那会儿说的是问号,我现在说的是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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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
“……你喜欢傻子吗?”
“我今天才第一次见他,哪来什么喜不喜欢的?”许玉枝斜眼看过去,“还有,他得罪你了?至于骂人吗?”刚不是还父慈女孝的这才几分钟就开始嫌弃了?
“不是,我没有……”沈非晚低头用脚画著圈圈,自己也不太能形容现在这种复杂的心情。
从她有记忆开始,生活中就只有她和妈妈两个人,现在突然要挤个男人进来,哪怕这个人是她生物学上的父亲,瞧着对自己也挺好的,以后应该不会欺负她……
那许玉枝呢?她更想知道许玉枝的想法,是因为郑红娟的话,考虑到面子工程让他住回去的?还是因为自己的女儿,觉得这人当父亲还算合格,两辈子了终于想起来要给闺女一个完整的家了?
亦或是,遵循本心,从女人的角度出发,觉得这个男的不错?
许玉枝的想法对沈非晚来说很重要,这代表着以后她该怎么和沈瑞生相处。
许玉枝盯着树荫外斑驳的光影想了一会儿,轻声反问道,“那你希望我是哪种?”
“我希望你这辈子能按着你自己的心走。”沈非晚抬起头看着许玉枝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如果你观察下来觉得他并不适合作为你的另一半,那就算你发现他是个好爸爸,你也别为了我委屈你自己。
如果相处下来,你发现他真的不错,你们之间可以是灵魂伴侣,那就算我不喜欢他,你也别参考我的意见。”
许玉枝刚要反驳,就被沈非晚打断了,
“我现在的身体是只有6岁,但我的思维逻辑已经发育完全了,有需要的话,再过几年我都可以独立生活了,你没有必要把自己捆死在我的身边。”
“妈妈,不是谁都能拥有多活一次的机会的,我希望你这辈子可以为自己多考虑考虑。”
两世为母女,沈非晚很清楚自己在许玉枝心中的地位有多高,上辈子等她的三观彻底形成稳固时,很多事情都已经来不及了,她不希望这辈子的许玉枝再错过。
曾经的单亲妈妈罗花朵也是谈过恋爱的,那个男人对她和罗星星都很好。但那会儿罗星星正处于叛逆期的最高峰,看谁都是狗。随便看几篇伤痕文学都能认为她妈要为了男人抛弃她这个拖油瓶了。
而罗花朵为了女儿能安心,拒绝了对方的进一步示好,选择继续和女儿过著单亲的生活,也从未再说起过这个话题,甚至别人想劝她再找的时候,她都能拿出很长的一套理论来反驳对方。
直到很多年后,罗星星再回忆起这段往事,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俗语里的白眼狼,从没替她妈着想过。
这一次,她是真心希望许玉枝能幸福,也算是弥补了自己的当年的过错。
许玉枝笑了,轻轻摸著沈非晚的脑袋,笑得很开心,
“我什么时候这么不为自己考虑了。你就是林黛玉的性子,想太多了。感情这种事情是很复杂的,分分合合的原因也多种多样,你别什么锅都往自己头上扣,小心到时候长不高。”
“妈!我说认真的!”沈非晚对于许玉枝的不认真很是生气,小脸气鼓鼓的像个河豚,看得许玉枝又忍不住捏了她一把。
“我也挺认真的呀,你放心吧!这真要是个万里挑一的,我怎么会白送给别人呢?又不是傻子……哈哈,我闺女怎么那么可爱呀~”
一阵风吹来,头顶的树枝疯狂摆动,不知名的小花也跟着吹散在空中。
沈瑞生扛着扁担下楼时,就看见这么一幕,只觉得前半辈子的不开心也跟着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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