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末，季度报表呈到唐舟手上，他仔细翻看后，不由扬起一丝浅笑。

“很好。”

张思林也是喜笑颜开，“唐总，看来咱们的新模式还是很成功的，大家都可以过个好年了！”

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但经历一年的辛苦工作，春节假期对员工们的吸引力太大了。

唐舟微怔，时间过得真快。

以前过年，老爷子都会将唐振和郑秋宜叫回家，四个人一起吃顿表面和谐实则毫无亲情可言的年夜饭。

现在郑秋宜和唐振已离婚，唐天扬进入唐家，今年他并不想回去过年。

也不知道傅深有什么打算。

“唐总？”

唐舟回过神来，颔首道：“年终奖励不能少，让大家都过个好年。”

“谢谢唐总！”

张思林喜气洋洋出了办公室。

华跃的报表令人振奋，与之相比，唐氏的销售量就不够看了。

唐天扬不是没努力过，他不是没有新点子，但基于上次英腾破产的事，他现在在公司说话的分量已经大不如以前。

那些跟唐老爷子同辈的高层不喜欢新鲜的事情，一旦新思路在执行过程中夭折，他们损失的钱谁能承担？

况且，公司内部势力盘根错节，有同意的，自然就有反对的。

唐天扬没开辟出新的道路，反而被圈死在唐氏这条逐渐淹没在时代潮流里的大船上。

这条船笨重不堪，饶是再厉害的舵手都没法让它转航。

华跃的腾飞一直灼烧着唐天扬的心。

唐志华看到报告也不满意。

这大半年来，他心里头复杂难言。

一开始，他对唐舟叛逆感到不满和失望，后来对唐舟扶持华跃感到无奈，再到对唐舟英腾失利感到惋惜，最后对唐舟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感到惊喜和讶异。

他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清过这个亲手教导的孙子。

唐舟比他想象的还要优秀。

相比之下，唐天扬的确逊色得多。

如果唐舟没离开唐家，如果现在的唐氏是唐舟在主事，那该多好。

他长叹一声，再次问方伯：“我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

方伯无奈笑道：“董事长，咱们已经是前浪，总得给后浪一个机会。”

他是局外人，看得清楚。

华跃的成功模式，在唐氏，至少在目前的唐氏是不可复制的。

唯有涅槃，才能重生。

唐舟雷厉风行地收购华跃，让华跃成为他的一言堂，没有其他人拖后腿，他的计划才能完完整整地执行下去。

如果让唐舟去管唐氏，并不一定能做到这么好。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唐志华笑着摇摇头，“咱这前浪还不能放心地死，毕竟后浪劲不足。”

方伯知道他指的是唐天扬，笑笑没说话。

唐志华又道：“快过年了，到时候让阿舟回来吃个饭。他在外心野了，半年都没回过家。”

方伯心道：估计舟少爷不会回来。

年末是公司最忙的时候，华跃虽然取得一定成绩，但依旧不能有任何松懈。

晚上九点，唐舟终于完成今天的工作，揉揉酸痛的肩膀，看到手机亮了一下。

【傅深】：下班了吗？

唐舟扬起笑意，连冷寂的办公室都觉得温暖起来。

【唐舟】：刚结束，你呢？

【傅深】：刚出公司。想不想吃宵夜？

【唐舟】：想吃汤圆了。

【傅深】：好。

从深蓝回家，正好途径江大。

晚上九点多，校外的小吃摊正热闹着。摊位上不断蒸腾的热气，给寒冷的冬夜添了几分温暖。

傅深出现在汤圆摊位的时候，老板居然还能认出他来，热情道：“小伙子，好久没看到你了。”

“嗯，最近比较忙。来两份。”

老板利落地将汤圆撒进水中，等待的时候跟他闲聊：“另外一份，是不是带给你那个朋友的？”

傅深笑，在蒸腾的水汽中，氤氲出无尽温柔，“是，他说想吃了。”

“那个小伙子看着也不像普通人，你们以后肯定大有作为！”

傅深是常客，老板本就对他眼熟。之前他带唐舟过来，两人相貌都比普通人高出一大截，见之难忘，老板记得实属正常。

“谢谢老板，您的生意也会越来越兴隆。”

傅深接过两份汤圆，迅速骑车赶回家里，生怕被夜里的冷风吹凉。

他前脚着家，唐舟后脚就到。

滚热的汤圆在寒风下变得温热，正好适宜入口。

唐舟是真怕冷。

从停车库回家的这段路，冻得他瑟瑟发抖。

一回到家，暖气扑面而来，他惬意地眯起眼睛，咕哝道：“傅深。”

傅深走过来，将人抱了个满怀，又笼住他冰凉凉的手，帮他焐热。

唐舟瞬间感觉温暖传到了骨子里。

他蹭蹭傅深的颈项，安恬地闭上眼睛，“好累，不想动。”

傅深将他抱到餐桌旁，“吃汤圆？”

“嗯。”

傅深舀起一只雪白的汤圆，递到唐舟唇边，衬得唐舟的唇愈加殷红夺目。

唐舟乖乖张开嘴，却见傅深挪走汤圆，凑过来先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才给他喂下去。

唐舟含着汤圆没什么威严地瞪他，“干什么？”

“想亲你。”傅深眉眼含笑，说得那叫一个坦然。

唐舟咽下去，看桌上摆着两份，便道：“我自己吃，你也吃。”

“我不饿。”

“浪费。”

“好。”

傅深说着好，却从唐舟碗里抢了颗汤圆吞下。

唐舟：“……”

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到底没舍得继续瞪他。

“最近又要工作，又要准备期末考，是不是很辛苦？”

傅深摇摇头，“不辛苦。”

他是真心不觉得辛苦，就算身体疲累，心里头也是满足的。

“项目不用太着急，学业为重。”唐舟心疼他，不想让他太过操劳。

傅深顺手将人抱在怀里，亲了亲他脸颊和耳垂，用低沉磁性的声音道：“我也想早点养家。”

唐舟笑着打趣：“我记得这学期开学，你拿了国家奖学金，可以养家了。”

“不够。”傅深收紧手臂。

他的甜粥值得更好的，他现在能做的远远不够。

趁着汤圆未凉，唐舟又塞下一个，含糊着问：“过年你回老家吗？”

傅深没立刻回答，想了想道：“我想回去一趟，看看外公和母亲。”

他们那边习俗，冬至要扫墓，他冬至因为工作和学业没能回去，过年总得回去一趟。

唐舟点点头，“什么时候回来？”

“看情况。”

傅深私心是想带唐舟回老家看看的，但龙城偏北，冬天气温零下是常态，农村老房子还没暖气，唐舟又这么怕冷，他舍不得。

“好。”

唐舟没再多说什么，安静地吃完汤圆。

转眼到了年末，张思林汇报工作后，顺嘴提了一句：“唐总，公司年会您参加吗？”

年会在放假前一天，大家兴致都很高昂。

一开始唐舟接管公司，很多人虽然觉得他俊美逼人，但打心眼里认为他一个小年轻根本成不了事。

就在这半年里，唐舟用成绩证明了自己，公司里的不少职员都很崇拜他，希望他能在年会上露个脸，说几句话也好。

公司领导出现在年会上是常事，但依据唐舟高冷的性格和过去的传言，很多人都认为唐舟不会参加。

张思林知晓下面人的心思，就随口问了一句。

唐舟愣了愣，他觉得年会大家玩得开心，有其他高层在就好，他本身不愿出席。

正要拒绝，就听张思林劝道：“您上台讲两句，就当鼓舞军心。”

唐舟想了想，应了。

深蓝没举办年会，唐舟参加年会的时候，傅深已经在返程的路上。

跟往年相比，他今年回家的心情并不沉重。

在他的血缘亲人逝去多年后，他又有了家，有了最爱的人。

还有比这更让人幸福的吗？

高铁一路向北，窗外的景色渐变成银装素裹。

傅深拍了张照片，发给唐舟。

过了一会儿才收到回复。

【甜粥】：很美。

【傅深】：年会结束了？

【甜粥】：刚结束讲话。

【傅深】：别喝酒。

【甜粥】：好。

【甜粥】：什么时候回来？

【傅深】：过了除夕，好不好？

唐舟没再回复。

傅深当他正忙，没放在心上。

年会现场，张思林寻到唐舟，见唐舟已经穿上大衣，作势出去，不由问：“您这是要回了？”

唐舟点点头，“有点事。”

话音刚落，手机铃响起。

唐舟冷淡着眉眼，“爷爷。”

那头唐志华倒是很热情，笑呵呵道：“快过年了，哪天回来看看我这老头子？”

唐舟边说边往外走。

“我今年不回去过年。”

唐志华像是被泼了一瓢冷水，“阿舟，你要干什么？”

就算是叛逆，也得有个度。过年不回家，像什么话！

唐舟笑道：“有唐振和唐天扬陪着您，不也挺好的。爷爷，我还有其他事要忙。”

他的态度太坦然了，坦然到唐志华心惊。

没有郁愤，没有委屈，就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唐志华凉到了骨子里。

他到现在，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他亲手养大的孙子，离他越来越远了。

“阿舟，什么事能比得上回家重要？”

“那什么事，又比得上我一辈子的幸福重要？”

唐舟反问后，果断结束通话。

手机铃又响起来，唐舟皱眉要挂，瞥到“陆烨”的名字才选择接听。

“唐舟，电影首映来不来？”

唐舟婉拒，“有你在就行了。”

“真不来？这可是你第一次投资电影，不来看看结果到底怎么样？”

唐舟坐到车内，系上安全带，“我有其他事要做。”

“什么事？”

唐舟郑重道：“去见一见长辈。”

“什么长辈？”

唐舟笑，“不说了，我要开车了。”

他想给某人一个惊喜。

挂断电话后，他发动车子，目的地——

江城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