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见赵渊哆嗦的厉害,手都不听使唤了,只好帮他脱去湿透的外衣。
最后连外裤也脱去,让其先躺进被窝里暖暖。
吴氏从灶房盛来两大碗米饭,放在炕桌上,请汉子吃饭。
她则将长安抱下来,站在地上。
宋三顺将骡子与自家的驴子拴在一起,又抱了一捆草料放进驴棚里,想了想,舀了半瓢黄豆倒在石槽内。
回到屋内,见妻子已经给长安穿好鞋子,并抱去另一间屋了,他便坐下与汉子一起吃饭。
宋三顺原以为汉子是衙门中人,再不济也是县令家的仆人,没想到他脱去蓑衣后,里头却是粗布棉衣,还打了好几个补丁,不由心生疑惑。
汉子也看出宋三顺的不解,边吃饭边道:“某是县城龙虎镖局的,今早承接这位小公子的单子,将其送至你家。若非雪大路上难行,咱们早就到了,不过你放心,某明早自会离去。”
宋三顺看一眼已经爬起来吃饭的赵渊,忍不住问:“请问兄台知道这孩子是谁家的么?”
汉子刨一口米饭进嘴里,说:“不知道,但他给出两个银锞子雇镖,某岂能看生意不做?”
宋三顺深吸一口气,转头问赵渊:“为何雇镖来我家?你爹娘他们知道么?”
赵渊只埋头吃饭,并不回答。
汉子笑一声:“看样子他在家里受了委屈,才执意要来你家。”
宋三顺:
自己跟这孩子非亲非故,也没啥交集,不懂他为啥要大雪天来这里,万一在路上有什么闪失,那真是不敢想。
吃完饭,宋三顺将偏屋收拾出来,炕也烧上,还抱来两床被褥,让汉子与赵渊住在这屋。
赵渊也听话,不声不响地,乖乖躺进被窝睡觉。
吴氏见男童的外衣鞋子都湿了,便放在炕边烤着,自己又翻出丈夫以前的旧棉衣改了改,准备给赵渊穿。
长安早睡熟了,正在梦中看小金鱼给的画册。
这种画册里的人物花鸟全会动,她用小手戳一戳,鸟儿还会用嘴啄她,很是有趣。
只可惜这些画册无法带到外面,她也只能一个人乐一乐了。
可为啥小珠珠能带到外面?长安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一早,那汉子果然走了。
宋三顺本想让其将赵渊带回去交给县令一家,但看到赵渊可怜巴巴的眼神,只得咽下这句话。
汉子一走,赵渊明显开心起来,爬到长安的炕上逗花花玩儿。
长安见他还是这么瘦骨嶙峋,不由奇怪:“你娘不给你吃饭吗?”
赵渊摇头。
“那你为何要来我家?”长安不解。
赵渊抬起头:“我喜欢你家。”
长安:
好吧,这也算个理由。
吃完朝食,长安要绘画,还得写字,见赵渊无所事事,问:“你识字吗?”
如果识字的话,自己就拿一册话本给他看,免得他无聊。
赵渊摇头,神情黯淡:“他们说我是傻子,读不了书。”
长安眨眨眼,打量他几眼:“你一点都不傻。”
试问傻子能自己跑去镖局雇镖将自己送到宋家村吗?
赵渊抿嘴笑了,腮边出现一个小梨涡。
长安拿出一本三字经:“那我教你念书吧。”反正自己已经有两个徒弟了,不介意再多一个。
赵渊立刻点头,眼睛晶亮地注视着长安。
于是,长安用手指着书本里的字教他:“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赵渊跟着读。
只读了三遍,他就能背诵出前六十个字了。
长安惊讶:“你可真聪明。”赵渊这记忆力,比小舅舅都厉害啊。
赵渊被夸的眼睛发亮,主动拿起笔学写字。
因是第一次学写字,长安便将自己的稿纸拿出来,让他在反面练字,还给他一本馆阁体字帖照着临摹。
赵渊写的非常认真。
长安只纠正他一回握笔姿势与笔画的顺序,他便立刻掌握要领。
一整天时间,赵渊都在读书与写字,将长安给的麻纸都快用光。
“先歇歇吧。”长安递给他一块芝麻糖饼:“吃了去外头活动活动。”
叔叔婶婶已经将院子里的雪都铲到一旁,长安想去雕个雪人。
赵渊听话地接过饼子吃起来,之后穿上暖呼呼的棉鞋去院子外跑跑跳跳。
吴氏怕冻着孩子,便给他们穿上厚实的棉衣,还让他俩戴上兔毛护耳帽。
长安拿起小铲子,在叔叔堆好的雪堆上慢慢刻画。
她有捏泥像的经验,所以雕出的雪人雪兽非常逼真。
雕完后,又端出冷水浇在雪人身上,让其看起来晶莹剔透。
赵渊看着长安雕的雪人雪兽,简直惊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逼真的雪人雪兽:“长安,我也要学。”
长安瞥他一眼:“你先学会认字再说。”婶婶说男孩子最好的出路是读书,以后考举做官。
赵渊是县令家孩子,自然也要以学习认字为主,不然长大连村夫也不如。
赵渊点头:“那我认会很多字后再学雕雪人。”
长安给雪人的眼睛里塞上两块黑木炭:“行吧,等你学会很多字就能去考秀才了,我小舅舅明年就去县城参考,到时候咱们都去陪他。”
赵渊蹙眉,他不想回县城,只想待在这里。
一晃几日过去,赵渊在宋三顺家过的如鱼得水,眼见地胖了一些,尖瘦的脸蛋也有肉了。
白日认字写字,偶尔与小锄头一起帮长安做纸雕,晚上睡在暖暖和和的热炕上。
但他时常做噩梦,每次都梦到自己又回到冷冰冰的家里,丫鬟仆人像避瘟神那样避着他。
送到院子里的饭食一直都是冷的,水也是凉的,就连晚上睡觉的床都是冷冰冰。
后来,连冷饭也送的不及时了,他好饿,只好自己去厨房找吃的。
厨娘发现他在厨房偷吃东西,立刻告诉给了夫人,还说厨房丢了好多珍贵吃食。
可自己明明只拿到两个硬邦邦的馍馍,其余啥都没看到。
但阿娘并不相信自己,还让他跪地上反省。
地上可真冷,他的膝盖好疼。
“长安,婶婶”赵渊委屈哭泣。
抽泣声惊动长安,她趴在炕边伸手摇他脑袋:“赵渊,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