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李明炜一再推辞，林星茂和朱珠还是推推搡搡，将他和郭兰兰押上出租车，来到了沿河路的云南人家饭店。林星茂说，这是朱珠的主意。朱珠说，李明炜没吃过云南特色菜，今天就让他尝尝。朱珠就是这样，平时嘻嘻哈哈，恬不知耻，但对朋友很义气。该有的礼节不会少，而且做得比别人好。

菜一上来，朱珠先动筷子，根本不考虑什么饭桌规矩。菜是众人一起点的，每人点一道，有红烧鸡棕菌、汽锅鸡等等。郭兰兰第一次上这么高档的饭店吃饭，显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朱珠把点单交给她，她不敢点，要交给李明炜。朱珠拦住了，说，妹妹，你尽管点！今天我和林星茂请客，不用你们付钱。郭兰兰朝李明炜投去询问的目光，得到李明炜的默许之后才敢点菜，即便如此，她不敢点贵的，只点了一道素菜。

朱珠夹吃的是红烧鸡棕菌，她大呼好吃，然后给郭兰兰夹菜，说：“妹妹，这个好吃，多吃点。咱们女人要对自己好点。你别老替李明炜着想，该对他下手的时候，就千万别心软。”

李明炜说：“小猪，你这是离间我和兰兰呢？什么下手不下手？我和兰兰是情侣，又不是敌人。”

“情侣又怎么样？”朱珠说：“情侣更应该下手狠点。要不然，你们这些臭男人还以为我们女人是路边摊位上的便宜货，几句甜言蜜语就能买到。”

朱珠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郭兰兰：“对了，妹妹，你现在在哪儿工作？”

郭兰兰一时语塞，目光转向李明炜。

李明炜说：“兰兰还没找到工作。”

“没找到工作？”朱珠疑惑地问：“你学的什么专业？”

郭兰兰仍然为难地看着李明炜。

上次朱珠和林星茂来医院看望李明炜之后，郭兰兰曾问过李明炜，为何不如实告诉朱珠和林星茂，她来自偏远山区，只小学毕业？李明炜说，这还不是为你好？我要是如实说出来了，你面子往哪儿搁？郭兰兰就赌气说，你为你自己好吧？你怕说出来丢人！说白了，你就是嫌弃我！李明炜将她搂在怀里说，我是为你好，也为我自己好，行了吧？我真没有嫌弃你。你现在是没知识没文化，但你不正在自学正在追赶吗？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会迎头赶上的。到时候，谁还敢说你没文化？郭兰兰就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李明炜会意地看了郭兰兰一眼，对朱珠说：“怎么，你要给兰兰找工作？”

朱珠说：“我没那么大的本事，不过提提意见，至少还是可以的吧？”

李明炜说：“我和兰兰商量好了，现在先不急着找工作，先学习学习，以后有好的选择再做打算。”

朱珠扭头对郭兰兰说：“你该不会是想考研啊？”

郭兰兰一愣，问：“考验？考验谁啊？”

朱珠也是一愣，以为郭兰兰听错了，纠正道：“我不是说考验，是考研！”

李明炜赶忙插话说：“兰兰经常想尽各种办法考验我。你说考研把，暂时还没这个打算。我们对做生意更加感兴趣，过段时间可能会租个铺面做点小生意什么的。”

朱珠朝郭兰兰竖起大拇指说：“不错，有志向有主见！”

李明炜就这么“化险为夷”，保住了郭兰兰的秘密。

吃完饭，朱珠和林星茂告别离去。

李明炜和郭兰兰乘坐出租车回去。前往文化路的出租车有五路、三十六路。郭兰兰却将李明炜拉上了二十一路公交车。

李明炜问：“兰兰，你是不是搞错了？咱们应该乘坐五路或者三十六路才对！”

郭兰兰说：“没错！咱们搬家了！”

“搬家了？”李明炜惊讶地问道：“为什么搬家，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郭兰兰低头看着地面，几只黑蚂蚁从她脚下匆匆忙忙地爬过。

几天前的一个下午，郭兰兰提着饭盒刚进屋，房东便在外面敲门。房东四十多岁，矮胖，嘴上叼着根烟，眼睛细小，白眼珠看不到，只见黑眼珠咕噜咕噜转。房东说，小郭啊，你看现在什么都涨价，你们又两人挤住一屋，这房租该涨了。房东右手拿下烟，弹了弹烟灰，目光贪婪地掠过郭兰兰胸脯。

当初，房东正是因为郭兰兰长得漂亮，才不计后果毁了和美安地产中介公司的协议，把房子租给郭兰兰。每次见到郭兰兰，目光从没放过郭兰兰的胸脯以及那滚圆的臀部。如果说目光**算犯罪的话，房东不知道被关进监狱多少回了。郭兰兰自己一人住的时候，房东还屡次上门“关怀慰问”，不过，郭兰兰都把他关在门外，不让他进来。后来，郭兰兰成了李明炜女友，两人住到一起，房东没再上门，但是路上遇到，看郭兰兰的目光仿佛仇人似的。要不是那儿出入方便，郭兰兰早就搬家了。

现在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搬家的了。不单单是为了躲避房东那豺狼一般的目光，最主要的是因为钱。李明炜欠了大笔外债，这儿的房租本来就贵，每月八百多，现在又涨到一千。他们承受不起！

郭兰兰新租的房子在五东路，那条路很偏僻，几乎算得上是郊区了。房子是单间，带一个厨房和卫生间，共三十来平米，小得跟麻雀巢似的。但是价格便宜，才三百五十块钱。所有家什都是郭兰兰自己搬过去的，往返了好几次。

郭兰兰用她小巧的双手，将狭小的房间布置得很温馨。地板是水泥的，拖得一尘不染。墙壁的石灰已经剥落，郭兰兰买来便宜的巨幅风景照贴在上面，墙壁便有山有水有树，自然气息十足。没有窗帘，她拿浆糊将旧报纸贴在玻璃窗上。关上窗，屋里便一片漆黑，摁亮灯泡，橘黄的灯光便充盈整个房间，暖融融的。早晨，打开窗户，朝阳便扑闪进来了。这是一间平房里的一个单间，平房后面是一片小菜园，种的是青菜，绿油油的。菜园左边有几株小榕树。小鸟躲在绿叶间，啾啾地名叫。一阵微风吹来，房间里便氤氲着泥土的芬芳。

李明炜使劲地嗅了几口，说：“兰兰，你真会选地方！这儿不但空气清新，而且风景优美，太棒了！”

郭兰兰说：“我还担心你住不惯呢！”

李明炜说：“怎么会呢？我告诉你，是人都喜欢住清净、风景优美的地方。你不知道吧？人家西方国家都市里的人都住在郊区别墅，可清净了。这儿环境是不错，但就是离市区远了点，上下班不方便。”

郭兰兰说：“这就叫做，鱼和那个什么……”

“鱼和熊掌”

“对对，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郭兰兰抱住李明炜说：“明炜，咱们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还欠着那么多钱，该怎么办？我好迷茫，好担心！”

李明炜轻轻拍了拍郭兰兰后背，安慰道：“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郭兰兰问：“你有没有后悔和我在一起？”

“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看你的同学都是大学生，他们都有工作。你要是找个有文凭有工作的女友，不仅没有负担，而且还能助你一臂之力。

李明炜抬头看着窗外。菜地上，一老农正在给青菜浇水，他身穿蓝色粗布大衣，古铜色的脸，花白头发，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拿塑料小勺一勺一勺地往菜地浇水。菜苗大口地吮吸着，把腰杆挺得更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