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_469(1 / 1)

天工战纪 长风何归 2633 字 9个月前

戚华得公子瞿器重,虽然官职不高,但一应用具都是最好的,他那台二品炎相甲浑身赤红,隐约泛着金光,一看就不是凡俗之物,竟比敖睨的那台炎相甲的制作工艺还要精良不少。

时隔多年,戚华终于拥有了覆盖火彩金晶石镀层的炎甲,二品机甲的体量不可与当年的学生机甲同日而语,要想完全覆盖二品炎相甲,所费火彩金晶石的数量不下百斤,这是从前戚华的哥哥都无法给予他的巨额花费。

不得不承认公子瞿对待下属确实大方,百斤的火彩金晶石价值何止万金,公子瞿竟将它赏给了一名一等先锋官,换做旁人只怕要对这出手阔绰的主子感恩戴德、马首是瞻。

只可惜公子瞿遇人不淑,一片真心错付,器重的下属不仅是秦国人,还是个没什么良心的秦国人,他虽然得了燕国的庇佑平安长大,又得了公子瞿的器重步步高升,但他对燕国和公子瞿并没有什么感恩之心,甚至认为公子瞿给自己的那些东西都是他应该给的。

如今公子瞿坠入绝人湖中生死不明,戚华作为他的心腹下属却没有丝毫的悲伤与痛苦,连为主子报仇的人之常情都没有表现出来,他只记得自己的仇恨,并不关心公子瞿是被谁所害,既然公子瞿失踪之后他留下的大军能为自己所用,那他便是死得其所。

戚华所施放的火龙被裴少桥挥手唤起一道巨浪给浇灭了,虽然明知双方之间存在品阶差距,但仇人就在眼前,戚华已经红了眼,就算面前站着两个一阶高手他也敢冲上来正面交战。

从前在太平川上的时候裴少桥就想如此真刀真枪地跟戚华打一场了,但那个时候大家刚刚开始修真,没啥灵力,体术也不行,要打架也只是寻常人那样用拳头斗殴罢了,不仅打得不痛快,还处处受学院规矩的限制,不敢真的你死我活地干一场。

现在双方分列两个阵营,战场相见那就是敌人,对待敌人可不用手下留情,能打死是最好的,裴少桥当年没出完的恶气如今全都能撒出来了,于是立刻摩拳擦掌,撑着墙垛一跃而下,手中双星刺迎头朝着戚华刺去!

都说水火不相容,裴少桥和戚华交起手来的场面也是相当壮观,戚华施放炎属相二阶品阶术法“燎原烈焰”,大火顺着城墙轰然窜出几丈高,顷刻间将那些被冻在纵云梯上的燕军身上的冰层悉数融化,只是冰层中的燕军早已经被冻死了,冰层一化,人就保持着冻僵的姿势仰头摔了下去。

烈焰灼烧冰层蒸腾起的水汽令人窒息,城墙上防守的秦军将士们都喘不上气来,不得不一手捂着嘴,一手拼命扇动,想要挥去眼前又热又潮的水蒸气。

祝新年就站在城墙边,首当其冲被水蒸气牢牢包围住了,但那些水蒸气只能在他身边飘动环绕,完全近不了他的身,即使视线被水汽阻挡了,但祝新年的灵识还是能让他在这种环境下看清战场上的情况。

面对烈焰,裴少桥人还没落地,就先使用了水属相二阶品阶术法“翻江倒海”召唤巨浪将火焰悉数浇灭,而后使用水属相一阶品阶术法“百川归海”将巨浪凝结成水龙卷朝戚华扑去!

水龙卷所过之处连三人合抱的大树都会被连根拔起,地面上的一切物体和生物都逃不过水龙卷的骇人吸力,顷刻间被席卷一空,全部被水龙卷卷入了半空中,在惊天巨浪中不断起伏。

最令人感到恐惧的是这贯通天地的巨大水龙卷并不是一直矗立在一个地方不动的,它由裴少桥操控,想往哪去就往哪去,眨眼间就将戚华牢牢围困在了风眼中间。

被困在风眼中的戚华不断往四周张望,但水龙卷上通云霄、下贯大地,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碧蓝色的涌浪和不断随着水流旋转的断木及燕军尸首。

戚华尝试用品阶术法召唤烈焰来对抗水龙卷,但他只是二阶,炎属相二阶品阶术法能召唤出来的烈焰不足以烧干蒸发掉水属相一阶品阶术法召唤来的洪流,戚华顾自坚持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气喘吁吁停下了手。

品阶的差距越往高阶走体现得越明显,五阶或许比六阶强不了一点,但一阶一定是能吊打二阶的,修真者们大多都有自知之明,不会傻到去挑战一阶高手,当初百里夔是二阶,即使在天极大会上遭到鹤云子的横眉冷对、冷嘲热讽,他也不敢朝一阶的鹤云子出手。

但戚华估计是没怎么见过一阶高手,竟然无知到以为自己可以与一阶交手,如今气海都快耗干了,身边的水龙卷却看起来一滴水都没少。

“罢了罢了,不打了,你收手吧。”

折腾了半天,戚华终于知道自己没可能突破水龙卷的禁锢了,于是高声对裴少桥喊话。

“一直这样维持着‘百川归海’,纵使你是一阶也坚持不了多久吧?不如收了手,我们来谈谈吧!”

戚华虽然自己不是一阶,但也知道一阶的术法非常消耗灵力,只要还是凡人就必定有极限,裴少桥能困他一天两天,难道还能困他十天半个月吗?既然裴少桥没有用水龙卷杀死他,那就肯定还有谈的余地。

身穿蛟龙战甲,脚踩巨浪的裴少桥凌空踏步来到水龙卷旁,挥挥手面前的水幕就打开了一道巴掌大的空隙,能看见戚华的炎甲被困在里面无处可逃。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我现在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你,你还不如自求多福,期盼你那火彩金晶石镀层的机甲能坚固一些,不要被我的术法轻易击穿了。”

眼看裴少桥要动手,戚华立刻喊了起来。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们没什么可谈的?难道你们就不想早些擒住燕王喜,离开这个寒冷的鬼地方吗?”

裴少桥正要关闭水幕,听见戚华的声音不由侧头斜睨了他一眼。

虽然战斗已经打了很久了,但距离燕国的春天还遥遥无期,秦军将士们虽然能保证温饱,但这成日飞雪不见太阳的日子依然难熬,众人无一不想回家的。

但蓟城还没拿下,燕王喜还远在辽东行宫,那地方才是真正的无人区,秦国机甲勉强能在绝人湖地区行动,到了辽东地区是肯定会被冻坏的。

“哦?难道你还有什么好方法能帮助我们快速攻下燕国、活捉燕王喜吗?”

裴少桥并不相信戚华,但戚华一副心有大计的模样,凑近水幕对裴少桥道,

“当然有办法,我在燕国生活了十年,蓟城和辽东行宫我都熟悉,只要你放我出去,我就告诉你怎么攻打这两处地方最省时省力,相信我,要不了一个月,你们就能回咸阳去了。”

“哦?看来你倒是胸有成竹,不过我们秦国的大军不由我指挥,你要想献计就只能去找祝新年了。”

戚华立刻点头,态度与方才截然不同,一副求好谄媚的模样,叫裴少桥多看一眼都觉得反胃。

“那行吧,那你就自己去找他说吧。”

裴少桥收了灵力,水龙卷失去灵力的支撑“哗”的一声崩落下来,如又一场暴雨一般落到了昌徽城外。

就在这漫天淋漓的水珠中,刚才还谄媚讨好的戚华骤然翻脸,提剑一跃而起,脚踏火龙朝裴少桥刺来!

面对戚华手中长剑,裴少桥竟然一动不动,任由那长剑刺破雨幕,顷刻间袭到了他面前!

锋刃距离蛟龙战甲的咽喉处只有一根头发丝的距离,只要再往前刺那么一毫厘就能杀了裴少桥,戚华激动得五指颤抖,眼眶中瞬间暴起了无数血丝。

但也就在这毫厘之间,一道无形的手从远处袭来,牢牢抓住了戚华的身体,令他连这一点微末距离都无法挪动。

戚华整个人都被定在了原地,不仅身体动不了,连他的呼吸、心跳、脉搏都停下了,甚至连血管中的血液都不流动了,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像。

而此时戚华的意识已经不在他的身体中了,他感觉自己被禁锢到了什么东西里面,但他不能动、不能说话、甚至看不见自己究竟身处何处,五感被剥夺的感觉令他无比恐惧,但实际上他的恐惧都无法被具象化,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向外界传递信息的一切能力。

“哎呀呀,怎么不动了?不是耍诡计要来杀我吗?”

裴少桥伸手挑开了面前的剑尖,在水花的支撑下于空中踱步来到了戚华的身体面前,抬脚踹了两下,只见戚华的身体在空中晃了晃,却没有摔下去,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样。

这种牵引戚华身体的灵力寻常人看不见,品阶低下的修真者也看不见,但一阶的裴少桥能看见,他顺着泛着绿色灵光的灵力丝一路望去,那灵力丝一直延伸到昌徽城的城楼上,汇聚在祝新年手中一片青风藤叶片上。

那片青风藤叶片似乎是刚拔下来的,鲜嫩莹绿,正被祝新年捏住细茎来回转动观赏。

“木属相一阶品阶术法‘木秀于林’,可通过意识取代的方式来控制敌人,莫说是戚华一个人,就算是控制整个燕国大军也不是问题。”

祝新年捏着那枚叶片,朝裴少桥挑眉道:“这个戏法跟你的‘万里冰封’相比如何?”

裴少桥哈哈大笑了起来,踩着水浪回到了城墙上,伸手接过祝新年手里的青风藤叶片,“嘿嘿”两声道。

“都是一阶术法,威力自然都是差不多的,只要能拿下戚华的术法就是有用的好术法,还分什么高低呢?”

他伸手将那叶片扇得东倒西歪,好奇问道。

“他的意识就这样一直被禁锢在叶片中了吗?”

“理论上是这样的,只要我不死,术法不解除,他的意识就永远不能离开这片叶子。”

裴少桥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将那叶片放在手中搓圆揉扁,好像要把对戚华的怒意都施加到这叶片上一样,令祝新年忍俊不禁。

“别折腾了,他的意识现在处于五感丧失的状态,就算你把这叶片剁碎了他也感觉不到疼痛的,不过你要是真把这叶片毁了,他的意识会随之消亡,身体也会死亡。”

裴少桥巴不得戚华赶紧去死,捏着那枚叶片没好气问道。

“不如杀了他算了,你留他性命做什么呢?刚才我用水龙卷一样可以杀了他。”

祝新年幽幽摇头,语气森然道。

“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死亡之前要经历什么,戚华从前仗着他哥哥的身份横行天工学院,后来虽然他家被抄了,但他身在燕国也没吃什么苦,还受到了公子瞿的重用,连从前没得到的火彩金晶石镀层都有了,这样的人生也算顺畅了,怕是从小到大没遇到太多挫折,对这人间的恨意也体会得不够充分。”

裴少桥不知道祝新年是什么意思,只能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我要把戚华带回咸阳去,从前学院中的同学们没少受他欺负,如今咱们生擒了他,总要带回去让其他同学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吧?等他在这世上欠的债都还了,你再杀他也不迟。

裴少桥一下子笑出了声,立刻摇头道:“都回了咸阳了,难道还有我出手的机会吗?光是咱们那一届想他死的人就不少,只要杀人不犯王法,我保证他在咸阳连一个晚上都活不过去。”

祝新年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道:“就是因为杀人会触犯秦律,所以大家会想方设法不让他死啊……”

裴少桥闻言愣住了,思忖了半天祝新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琢磨他到底是想让戚华死还是不想让他死,结果自己琢磨了一会突然觉得脚底泛起了一股寒气,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祝新年这句话的恐怖之处,也明白了为何祝新年说‘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

“还说我在水师营变得疾言厉色,我看你才是最可怕的吧?前脚把废了灵核的敖睨放走,后脚又把仇家遍地的戚华带回咸阳,你可真是不肯给人个痛快啊。”

祝新年淡笑了一声,道:“当你和蝼蚁身处一处的时候,只会想着要如何竞争、如何杀死对方,但当你以人的视角去俯视蝼蚁的时候,就会发现杀死他们是最无趣的事情。”

“杀掉仇人不该很爽吗?怎么会无趣?那什么才是有趣的?”裴少桥问。

天光渐亮,东方既白,祝新年于城墙上转身,准备下楼回营房去,同时低声对裴少桥道。

“你已经是一阶了,距离超出凡人境、升上天人境也就一步之遥,勉强也算半个地仙,难道不觉得这世上的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远比死亡有意思得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