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一至四节(1 / 1)

三戒 苏放 8864 字 8个月前

第十三章第一至四节

欧灿辉当选清源市人民代表,大家都不觉得意外。

欧灿辉原没想到要搞一搞政治,更没想到会当上人民代表。近年来他热心公益,光是去年就捐助2万元给街道办搞文明街区建设,拨出了20万赞助费,委托麦老师、朱名亮组织新一届“南国杯”青少年学生书画大赛,国庆文艺晚会他赞助了5万元,中秋节搞了一次慰问敬老院老人活动,还有零零碎碎这个捐款那个赞助就记不清了,到了人民代表换届改选,他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候选人名单上。

欧灿辉怦然心动。他早在心目中把陈昊天当作楷模,而陈昊天现在越来越吃得开,头上不但有各种会员委员理事会长之类的头衡,而且也是省、市两级人民代表。有外地甚至外国的党政、商贸代表团来清源参观访问,新飞电缆厂作为清源民营企业的佼佼者,总是被安排接待参观、洽谈,报纸、电视上常见得着新飞厂甚至陈昊天的名字和身影。

韦新民、罗振锋极力赞成欧灿辉去当人民代表。韦新民说,当选人民代表意味着头上多了一道政治光环,你认真研读一下现代中外成功商人的经验,你就会明白其中的奥秘。

陈昊天则是另一个说法,见了欧灿辉就呲牙笑了笑说,当了人大代表,上次捡案院关你几天的事就不会发生,因为公捡法无权对人大代表进行羁押,光是这一点人大代表就值得当一当。

欧灿辉知道陈昊天脑子里想的有异常人,也不在意。这时他已经按韦新民的指点,阅读了不少名人传记。他发觉读这些书比读武侠小说有用得多,武侠小说是成人的童话,这些传记文学则是人生教科书,读懂它则发人深省,令人收益良多。

掩卷沉思,想到以前对官僚作风、对政府的很多不满只能在背后议论、乱说乱骂,当了人民代表可以堂堂正正地发表意见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现在有了这个平台,我也该好好尽一个共和国公民的义务。

早几天因为天气乍暖还寒,欧灿辉一不小心患上了感冒,因为11月中旬要召开市政协、市人大会议,他不能第一次参加这样隆重会议因为患病而缺席,所以他很着急地找到市人医副院长。副院长笑了,说普通的感冒嘛,不用紧张。不过他还是陪着去找了一个很有经验的老医师给欧灿辉诊病开药。

欧灿辉在医院打了吊针,回到家又吃了药,老老实实地回到房间睡觉休息。欧国能见练翠珍急急忙忙跑来,一脸焦急,就说,一点感冒发烧,已经打了针吃了药,不要紧的。

练翠珍见欧灿辉巳睡下,轻手经脚的走出来,小声对欧国能说,我给他煲粥?

欧国能自然点头,看练翠珍在厨房洗米洗煲,又细心又利索,暗自嘉许地点了点头。练翠珍就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儿媳。原来他一直希望大儿媳应该是善解人意老实本份又勤快的,最耽心的是欧灿辉讨一个外表靓但……如果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就更恐怖。幸好欧灿辉和练翠珍有缘,欧国能终于能放下一件心事。

练翠珍从厨房出来,对欧国能说,这里有我就可以了,我已经请好了假的。

有练翠珍照看,欧国能自然放心。这天王沛林刚好也患重感冒不能上班,他叮嘱了两句就赶回欧巷早餐档。

欧灿辉以人民代表的身份,第一次踏进市政府旁的国际会展中心,参加第三届市人大会议。此刻他的心情有些许激动。那些平日只在报纸上、电视上知道的市领导,现在齐齐出现在主席台上,他可以和来自各行各业的人大代表,直接聆听来自执政党的大小官员作报告,可以发表自己的见解和建议,对不满意的提出善意或甚至尖锐的批评,自然,他可以行使人民代表的权利,对各种议案表示同意、反对或者弃权。

进入人大会场,听着奏起庄严的国歌,C立着向主席台的国旗行注目礼,欧灿辉这时有了一份使命感。30岁以下的代表只占代表比例的12.7%,而我是其中的一个。我终于踏上清源的政治舞台。但欧灿辉这时反而有点心怯,这样的场合太严C、太庄重,讲的话绝不能不经脑子就乱讲,这样给人看不起。要学学郑叔干一行钻一行的精神,要干就要干好,从今以后要多关心政治,人有了政治地位更不能丢面子。

以前在国营企业当学徒,开会的时候总是马骝屎忽(猴子屁股)──坐不住,一伙年轻人又是小声开小会,又是这里撩拨一下老师傅、那里逗弄一下女服务员,有时高兴过了头,搞出太大的响动笑声,会引来经理的厉声斥骂。那时年轻啊,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经理批评当放屁,每次大会有哪一次正经过了?

欧灿辉这时就不由自主想起死去的阿球。每次开大会阿球都会找来坐在一起,嘻嘻哈哈说笑逗乐总是很开心。一伙学徒工当中就数阿球最坐不住、最调皮,有一次把刘艳红的p子缚在椅子上,散会的时候刘艳红一站起来就疼得歪下身来。刘艳红当时就哭了,记得还是周丽娟过来帮刘艳红解开p子上的绳子的,还板下脸骂了他们几句,他们照例是嬉皮笑脸毫无悔意。

欧灿辉于是想起,就是从那一次以后,刘艳红就剪掉了大p子──其实剪了大p子留了齐肩短发更好看,显得又精神又利索。

而这时欧灿辉以一种诚恐诚惶的心态,端坐着认真开会听报告。会议大厅很恢宏,参加会议的人都很端庄,鸦雀无声,只听见扩音器传出作报告人的讲话声,坐在这里你不能不受到政治的感染。每个代表都发了一个文件袋,里面装着打印好的会议议程、各种报告,你对作报告人讲的听不清楚,可以看着报告文稿听报告,讨论时、休息时还可以拿着报告认真翻看、认真思量。

在分组讨论时欧灿辉没有发言,毕竟是第一次,他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他对其他代表的发言听得很认真。当然了,他不忘结识新的同事,名片发了很多,收回的也当然不少,欧灿辉都认真记住了,这些都是南国有限公司的顾客或潜顾客,都是值得去结识、去拢络的。

踏足政治舞台令欧灿辉大开眼界,政治架构的运作终于对欧灿辉露出冰山一角,就是这一角也使他受益良多。

几天的报告会、分组会,欧灿辉更明白政府的各项政策,而和自己密切相关的个体、民营企业政策更令人鼓舞。清源300多万人口,现在已经有2万多个民营企业,就是说,每300多个人当中就有两个是大大小小企业(甚至作坊)的老板,个体、民营企业已经支撑起本地国民经济的半壁江山,而政府的政策还要加大扶持、促进、发展民营企业力度,要造就强势企业,要打响企业品牌──陈昊天的新飞电缆厂再次被提到一个很高的位置,它的年产值已经超过五亿,毫无争议地坐上民营企业的龙头老大位子。

这一切都令欧灿辉觉得鼓舞。不是有一首歌叫《好日子》吗,我和陈昊天、还有许许多多的民营企业老板,就是碰上了好日子──**的政策好啊!没有**的好政策就没有今天的好日子,而且看发展大趋势,这政策不会变,明天会更好。欧灿辉第一次从心底真正感受到**的政策好,第一次从心底真正感谢**的好政策。

他的思路回到了南国有限公司的经营管理,他再次陷入深深的思索,思索着今后该怎么走,思索着今后的发展路向。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句话从读小学一年级就知道,现在还明白了党校覃老师多次说过的另一句话:居安思危。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市场经济早定下了一条法则,竞争是酷的,不思进取,落后了就要遭市场淘汰。

会议休息时欧灿辉碰上了陈昊天,两人相视一笑。陈昊天不但是人大代表,而且是政协委员,早一天闭幕的市政协全体会议,陈昊天还当选为政协常委。

散会时偶然碰上市长──他已升任市委书记,这次人大将正式当选为市人大主任,他笑着和欧灿辉握握手,说,年轻人好好干,毛主席早就说过,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我看过一份资料,真正出自己大事业的人,都是在45岁以前就完成了自己的业。微软的盖茨你知道吧,16岁就办微软公司,现在是全球首富,不简单啊!外国人做得到,中国人为什么做不到?中国人的勤奋、聪明在全世界首屈一指,我是坚信我们的年轻人将来总会产生中国的盖茨,而且比现在这个盖茨还要“盖茨”。

欧灿辉肃樽挪恢怎么答话,市委书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了。欧灿辉回过头一想,中国的盖茨自己肯定是当不成的,陈昊天大约也不成,但是市委书记说得对,外国人并没有多长一个脑袋、没有三头六臂,凭中国人的聪明才智,总有一天会赶上、会超越他们的。

他对市委书记很钦佩,每次和他交谈总令自己受到教育感到振奋,他和郑叔都是智者,但市委书记就是市委书记,高瞻远瞩,说的话掷地作金石声,令人汗颜,更令人发愤图强,雄心不已。

欧灿辉在会议中也见着了在郊县当县长的欧海明,交谈了几句。因为长期没见着霞女,欧灿辉关切地问了问,欧海明告诉他,霞女在春节前结婚了,所有兄弟姐妹都随欧德庭去了香港参加婚礼(欧海明没有提到欧海贤,欧灿辉从清源日报刊登的消息,早知道欧海贤已被判七年有期徒刑)。海明还笑嘻嘻地问欧灿辉有女朋友未?若是还]有,他是很乐意为他介绍的。欧灿辉笑着说多谢多谢,接下来的谈话,引起了他很大的兴趣。

欧海明提到,现在旅游业急剧升温,郊县又投重金开发了几个极具潜力的旅游项目,其中玄真山漂流甫一推出,在省内外都引起很大反响,明年将在那里举行全国漂流锦标赛和国际锦标赛,但县里接待设施严重不足就凸现了出来,欧海明希望欧灿辉到郊县实地考察,如果有兴趣,就把南国的连锁企业开到郊县去,他将享受外商投资一样的优惠待遇。

欧灿辉对欧海明的邀请很感兴趣,很爽脆地答应尽快成行,欧海明才满意地和欧灿辉分手回到会场里去。

欧灿辉很早就对房地产业产生兴趣,甚至认为房地产业的利润比饮食业利润更大,可以说是一个新兴的暴利行业。他认识的几个房地产业的老板,哪一个不是家财逾千万?几年前还默默无闻的人,眼见着投身房地产业都是吹糠见米立竿见影,说发就发了,他要在清源做大做强,资本不足是先天性缺陷,先天不足后天补,事在人为,能借族叔欧海明之力在郊县插足房地产业,应该是一个机好的楔机。

欧海明一边坐着翻看主席台上报告人所作的报告,一边却在想心事。霞女结婚,他在赴港期间也忙公务,安排和一些清源藉的港商会晤,并且和太太出席了马来西亚商人彭宪祥的盛情宴请。

那次彭宪祥又送了一万美金给太太购物,而私下里和他交谈时,又提到在郊具新洲镇开发稀土项目。欧海明面露难色,说咨询过省市有关部门意见,立项很难获得批准;他劝彭宪祥另外选择立项把握性大的项目。

欧海明不明白彭宪祥为何抓着稀土这个项目不放。郊县新洲镇一带发现稀土富矿,十年前县、镇(乡)、村一涌而上,那一次开发稀土造就了不少于50个以上的百万富翁,但无规划的破坏性开采的后果马上显现了出来,来捡查工作的一个省领导对着满目n痍的大山,因水源污染]法耕种的农田,发了很大的脾气,跟着省、市的工作组进驻郊县,很快就调整了政策,封了山不许开采了,经过十年的养生休息,绿色环境才有所恢愎。

欧海明不想冒这个政治风险。于副部长升了官外调,市里就少了一个强援。有些关系不是说想建立就建立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肝胆相照的关系要经过日积月累、殚精极虑的打造才能确立起来。他不能为彭宪祥断送自己的政治前程,但彭宪祥的美金不是白送的,总得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而且马来西亚也不失为一条安全的退路。

见着了欧灿辉让欧海明想到,县里规划了一个很大的市政建设方案,在县城划出了五分之一的城区实施重建,届时将有一个极具规模的新商业中心展现给世人,如果把欧灿辉和彭宪祥捏合在一起,他们就很有把握夺标,而彭宪祥不会不利用欧灿辉的名望和关系,即使彭宪祥玩什么花样,先把欧灿辉推上第一线再说。

欧灿辉年轻气盛,如今春风得意正欲大展拳脚,很可能一拍即合,那就让他和老谋深算的彭宪祥打交道好了,我还是稳稳当当做我的县长。总之一条原则,不能让彭宪祥牵着我的鼻子走,我的性命、我的前程比彭宪祥、欧灿辉宝贵得多

人大会议才结束,经不住欧海明催促,欧灿辉就到郊县实地考察,对在郊县开设连锁酒店、甚至对新商业中心规划表现了浓厚的兴趣。后来欧灿辉和从香港赶来的彭宪祥的见了面,晤谈很认真,甚至应邀去了一趟马来西亚和新加坡考察,已经初步洽谈了组建合资股份公司,一切都按欧海明设想、企盼的方向发展。

但最后令欧海明失望的是竟然功亏一篑,欧灿辉在在最后关头放弃了计划,不但令彭宪祥很失望,也让欧海明很生气。幸好有几个大包工头都对这项工程有极大兴趣,而彭宪祥也重新物色了合作人选,欧海明也就把欧灿辉丢在脑后。深谋远虑的欧海明很清楚,不要说在官场,就是在社会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利用和被利用关系,有时主动处于被利用,因为被利用实质也是利用,没有利用价值的就不用花心机去营造关系。

欧灿辉打退堂鼓,关健是市府政策研究室的叶处长、童科长泼了冷水。

把连锁企业延伸到外地,拓展新的市场当然好,那里旅游业发达,餐饮旅业应该有很好的发展空间,但该县县城人口不足十五万,如此规模的商业中心能否保证有足够的客流量、庞大的民宅购买力就很值得斟酌。

更可虑的是,如果合作伙伴是马来西亚藉华人彭宪祥,而彭宪祥和市乡镇企业局合资合股的华达陶瓷厂,现在已成为政研室案头的典型,即使从法律角度抓不到外商的漏洞,这个几千万的“学费”也交得太冤枉了。这个外商并不是理想的合作伙伴,而欧灿辉在买下原供销大厦的产权后,资金债务极重,也不适宜再度重拳出击。

覃老师也不赞成欧灿辉在郊县投资,但对负债经营就有自己的看法。他还是极力主张如果看准项目就不怕借贷去做,因为这是借鸡生蛋,所有经济企业都会经历这一过程,而运用这一经济理论越好的就越发展壮大。美国联邦政府每年都有几万亿赤字,但这并不妨碍美国成为世界一霸,这霸是要以经济实力、军事实力作后盾的。陈昊天的新飞电缆厂产值达五亿,它欠下的y行贷款就有几个亿,没有很行的这几个亿就不能造就五个亿的产值,新飞厂几个亿的固定资产主要是银行帮它打造出来的。

这次聚会郑叔也在场,他早和叶处长他们混熟了,这时也说,商场和官场一样,充满魑魅魍u,鬼蜮伎俩更是骇人听闻。辉仔,你还是经历得少,最稳妥的一个做法,就是老话说的,不熟不做,扬长避短,不如用心在餐饮业上谋发展,何必插足完全是外行的房地产业?

欧灿辉原来图谋利用欧海亮的县长权势,想在郊县开拓新的市场,是因为李景熙插足清源饮服行业,等于正驶来了一艘航空母舰,欧灿辉的小资本是没法和他抗衡的。他未雨绸缪积极应变,心底里要把南国集团做大做强的雄心变得更为急切。郑叔的话,让他顿时冷静下来。

覃老师一句“欲速则不达”,让欧灿辉最后拿定了主意。况且覃老师提到,韦新民萌生去意,想去深圳应聘一间酒店的总经理职位,据说年薪18万元以上,其实比在南国还少了许多,韦新民仍然选择去深圳,必是有更深层次的考虑。人有了去意就不好强留了,少了韦新民,即是少了一个得力干将,物色一个理想的总经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韦新民在这件事也是反对派,欧灿辉和韦新民推心置腹长谈了一次,韦新民倒不是为这件事辞职,他为自己的前程设置了新的计划。欧灿辉惋惜不已,只好组织了一次欢送晚宴,让韦新民高高兴兴地离开清源。

因家具厂的老工友有喜事,欧国能和王沛林、卢咏红这晚都去富怡食府赴喜宴,欧国能还特意和欧灿辉打了招呼,让欧灿辉知会了富怡食府的经理练翠莲。宴席上偶然遇见了也赴喜宴的郑叔,欧国能高兴地和郑叔坐在一起说了好一会话,听郑叔关心欧灿辉和练翠珍的婚事,触动心事,晚上回家和老婆说了。丁洁荷便说,早生子早享福,趁着我还可从带孙子,是该催着他们把婚事办了。

欧国能看儿子现在富贵起来,也担心他和练翠珍的婚事夜长梦多,再搞出什么节外生枝的事就不好了,趁热打铁,和老婆翻了翻通圣(日历),挑了一个好日子,第二天丁洁荷又专门找食风水这一行饭的人问准了,特意让欧灿辉和练翠珍回家吃晚饭,征求他两人的意见。

练翠珍脸皮薄,说起结婚的话题,脸上早臊得通红,心里却是喜滋滋的,只是害羞低下头玩弄衣角不说话。欧灿辉心想也是时候了,半年多前郑叔就提醒我早婚早育,既已选定了练翠珍,把婚事办了也好让父亲和继母安心。这几年和练翠珍朝夕相处,练翠珍的人品脾气自己了解得透彻,绝对称得上敦厚贤淑,温柔体贴。她对业务也娴熟,对自己的事业绝对是一个好帮手、贤内助,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再说自己曾和刘艳红、蔡韵仪都做过对练翠珍不忠的事,心有歉疚,把婚事定下来也好安练翠珍的心。

想到这里欧灿辉恨不得早日成亲洞房。他见练翠珍羞答答的,调皮心起,故意捉狭说,我都想早点结婚,就不知道翠珍愿意不愿意?

练翠珍大窘,明知欧灿辉捉弄她,她伸手用力掐了欧灿辉一下,欧灿辉夸张地哟了声叫疼。练翠珍看欧国能和丁洁荷笑吟吟地看着她,脸又红了,却又大方地说,我没有意见,随两位老人家安排好了。

欧国能和丁洁荷大喜。看两个后生如今情投意合,大为宽怀,当下便把好日子定下来,想到和未来亲家还未见过面,又细细的商量了许多琐事细节,最后定了下来,家里的由父母打点,外面的由欧灿辉负责安排。

其实欧灿辉既不懂也耐烦这些事,他却放心得很,知道自然有人帮他搞惦。

欧灿辉要结婚了,知道了这一喜讯特别开心的刘艳红,果然自告奋勇当了婚礼筹办总指挥,全权策划负责,打定主意要把欧灿辉的婚礼办得隆重热闹。

欧灿辉于是把婚礼喜宴的事交给罗振锋和刘艳红全权负责,他则安排了练翠珍休息,找陈昊天借了汽车和司机,回了一趟练翠珍的老家郊县沙河镇嶂坑,在练翠珍家安安逸逸的住了两天,才让陈昊天又派司机接他和练翠珍回城来。

练翠珍的老家板嶂山高林密,人迹稀少,民风淳朴,有客人来了,山里人都会热情接待,何况来的是未来女婿?于是欧灿辉得到了贵宾般的接待。欧灿辉进门见着了练翠珍的父母,大大方方的跟着练翠珍叫“阿爸”“阿妈”,练翠珍父母笑得见牙不见眼,未来女婿不会拘束,未来外父外母却拘紧得只会笑不会说话。练翠珍嗔怪父母不会接待上门求亲的欧灿辉,便拉了欧灿辉走出来到村外走走。

欧灿辉跟着练翠珍穿过一遍很大的杉林,那林子里杉树直径都有十几二十公分大,毕挺耸直,直指n穹。欧灿辉觉得新鲜,原来杉木未做木材前是这个样子的。待穿过杉林,眼前一亮,天空豁然开朗,欧灿辉走快几步,踏上一块巨大的石岩,放眼眺望,不禁心旷神怡。

嶂坑村在半山上,欧灿辉现在就站在山腰上的一边,背后是n翠茂密的山林,一直延伸复盖到山顶,一股清泉就在山上汨汨而流下来。而眼前却一览众山小,天空仍是记忆中的蔚蓝,空气仍是记忆中般清新,放眼看去是连绵不断的山峰,绿树参天中显露悬崖峭壁,景色怡人,耳际传来啾啾的鸟叫,山风徐来,但觉心清气爽。欧灿辉忍不住振臂高呼“嗨嗨嗨嗨──”

练翠珍站在欧灿辉身旁,见他孩童般高兴,也忍不住露出欣喜的笑容。有人形容城市是石屎森林,(注:石屎:粤港俚语,混凝土)总觉得形容得很贴切。城市尽管有建筑装饰、有颜色变化,但它的底色就是马路石屎的灰色;而且如果不走到江边、走到郊区,城市是拥挤的、狭窄的,只有回到山里,满眼才是清绿,这里的大山底色就是绿色,这里的世界就是绿色,而且开阔、空旷,没有城市那种压迫感,可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她很高兴欧灿辉流露的表情,他也喜欢大山、喜欢绿色、喜欢这里的一切。即使欧灿辉是因为喜欢她而喜欢这里,她也感到高兴。

欧灿辉静静地辛⒆牛静静地享受眼前秀丽怡人的景色,静静地享受蓝天、白云、绿树、流水、山风、鸟鸣、清新的空气。偷得浮生半日闲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原来是这样美妙、这样惬意,为什么以后不多偷几日闲?!

这时他浮想连翩,想起了嶂坑山下的板坑鲤鱼冲度假村,想起了市里那个日本皇家园林式的温泉公园,想到了市郊附城镇山脚下P文恒的农庄,也想到了曾去参观过的珠三角农庄,一个原来的构想在大脑里形成了更清晰的蓝图──原来的构想也是第一次到鲤鱼冲度假村时引发的,当时还朦朦胧胧,只觉得在清源办一个鲤鱼冲式的度假村,一定是别出心裁别具一格,经营得好,一定可以吸引那些厌倦都市生活的人。

欧灿辉曾跟随企业家协会组团到中山参观,接待者除了在大酒店盛宴接待,第二天中午还特意开车跑二十多公里到一个乡下饭店用餐,那里农家田园式风光就令人心旷神怡,而且还发现农舍饭馆外停满了小汽车,饭馆里热气腾腾高朋满座……

现在人们的生活追求也在变化,即如现在,长期习惯在城里工作生活,来到这山青水秀满目n翠的地方,心境也大不一样。附城镇政府曾邀约企业家们联谊,盛情款待下的目的不外是希望企业家们去投资,欧灿辉因为收购供销大厦资金紧张,在那里办一个鲤鱼冲式度假村的念头一闪而过,当时没作多想,现在这念头、这构想更明确了,城里已经挤满了大大小小的楼堂宾馆,对,就把南国的连锁企业开到郊区去,开到山明水秀的地方去……

欧灿辉因为这憧憬而兴奋起来,他伸手搂着了练翠珍的腰,指点着对面青山说,翠珍,你的家乡真美!

大白天给男人搂着,练翠珍涌起一丝羞郝,随即又释然。深山里十里也碰不见一个人,怕什么呢,就算给人看见了也不用害羞的,山里人少见多怪罢了。在城里,青年男女在大街上都敢搂腰揽肩,电视上外国人更是动不动就搂抱接吻,刚开始看见这样的镜头也心跳,现在看得多了,觉得很自然、很平常。现在搂着自己的是真心相爱的人,翠英姐还教我,说如果他要亲要摸要……那个也随他──呸,怎么想到这上头了?羞死人了……

静静地辛⒆牛欣赏着家乡的山水,练翠珍幸福地笑了,她从没觉得家乡的山山水水是这样的美。心上人说它美,放眼看去,原来和心上人一起观赏它,它才真正显露它美的本色。她依偎在心上人身上,也在静静的享受这美的风光、美的时刻。

欧灿辉去了练翠珍的老家郊县沙河镇嶂坑的第二天,上午九点来钟,欧巷巷口欧国能家早餐档的人正忙碌着,猛听得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才哭了几句,却又嘶哑了,屋里干活的人都吃了一惊,欧国能听出是对门方家,向卢咏红示意过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巷子里头麦老师家刚办过丧事,现在一听到哭声就让人感到惊惶不安。

丁洁荷便走到档口顶上卢咏红的岗位。王沛林和欧国能在屋里头继续制作早点,王沛林边干边说,方清昨晚回来了,晚上十一点还在二楼搞得怦怦响。他在欧巷巷口做了几年,欧巷里各家各人的事也知道得七七八八,所以又说,想是林珊珊不让他进房,他就睡二楼原来方坚那间房,唉,这个方清,打扫房间好多垃圾直接从窗口扔出街,搞得一条街都乌烟瘴气……

欧国能心想,怪不得一早见林珊珊出门,不但抱着小庆杰,手上还拖着一个大旅行包,想是昨晚见方清回来,便自动离开方家。她是和方清办了离婚手续的,只是她心地好,不忍心看家里两个病人缺少细心照料,所以就没有离开。说起林珊珊那个街坊不竖走大拇指的?更有为林珊珊原来所托非人感到惋惜、同情。方清已经离家出走一年多,不知怎么又回来了?不会是浪子回头吧。想来林珊珊伤透了心,见方清回来就避开,也算心安理得离开欧巷得到解。

王沛林摇了摇头又说,这个方清……话未说完卢咏红匆匆走了回来,说了一句,阿肮身(死)了!

屋里众人都觉惊愕,怎么……卢咏红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停步,转头对欧国能说,能哥,你拿主意吧!不过你和洁荷就不要过来了。

欧国能从惊愕中清醒过来,叹了一口气,对走回来的丁洁荷说,算了,关铺吧。

王沛林停了手,听欧国能对他说,干脆过了年再说吧。王沛林一想也有道理,过几天欧灿辉要办喜事,办完喜事也快过年了。以往过年才关门停业的,现在对门要办丧事,一般人都离得远远的,就算开门营业也不会有什么生意。

于是他便和丁洁荷把档口小车抬进来,先关上了临街的大门,对欧国能说,你和丁洁荷先走,剩下的功夫(工作)我来执拾。他打开临街一扇门,催促欧国能说,快走吧。

欧国能和丁洁荷知道王沛林是好意,欧家要办大喜事,不能让别人的丧事冲撞了,这些理由方家也会理解的,便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从临街的门离开。王沛林关上临街大门,自埋头收拾整理。

卢咏红走回方家帮忙,按卢少容说的号码先给方坚、方华打了电话,又走到街口阮桂洪的烟档,叫阮桂洪去寻方树开回来。方树开一早就出门了,他停用了手机,CALL机也早停用了,只能叫人去找他了。

阮桂洪一听,对财叔说了一句帮我看一下烟档,急急忙忙就走出内街去寻人。

卢咏红回到方家,看卢少容气没那么喘了,便按卢少容找出的电话本,给她娘家兄妹一个个打电话通知,心里又是着急又是同情,想起方树开、方清父子在阿肮身时竟不在床前,只有卢少容一个侍候着,卢少容病得气喘连连,连自己也照料不过来,那里能做什么?连大哭几声也差点昏厥,更不用说给阿澳ㄉ砀衣了。

卢咏红打了一堆电话,也不忙着给阿澳ㄉ砀衣,只在卢少容跟前照料她。

听卢少容说,早上阿盎购煤玫模后来林珊珊抱着小庆杰到阿胺坷锔姹鸷螅她送林珊珊和孙子出了门,心口又痛了,吃了药便在客厅椅上休息,连方清什么时候下楼出门也不知道。大概睡了一小会,醒过来便到阿胺坷锟匆幌拢才发现阿熬故俏奚无息地过身了,连眼也没闭上的……卢少容说着又流了泪,想是这个家太多不如意的事,心力交悴,那眼泪止不住直流。

卢咏红忙劝慰安抚她,待卢少容稍为安静了些,心里却是百感交杂。想当年还羡慕这个同族堂姐的,丈夫当一个不大不小的官,有点权势工作又轻松,大儿子方清相貌堂堂,年纪轻轻就承包了老字号金龙酒家,那时金龙人气极旺,谁不认识有气魄有作为的方经理?方清娶的老婆林珊珊又懂事又勤快,方清的细佬方坚,包了一间门店就搞得有声有色,过中秋节都知道想买高档月饼就要去方坚的店去,现在还搞成了一间大型超市……

唉,谁承想才过几年功夫,堂姐这家就变得时乖命蹇?除了方坚,还有在外地的方华不知她情况外,方家出了多少事?卢咏红天天在欧巷巷口上十几个钟头的班,这方家、这欧巷什么事她不知道?!说起来,这个堂姐的命还是苦啊!莫不是王沛林说的,方家的风水有问题?

这时卢咏红就有点恨方清。早上一回档口,打开门看见尘埃比往常多了许多,问了王沛林才知道,方清回了家,三更半夜搞卫生,垃圾不是装好拿到街上倒,而是从二楼临街窗口往外倒,弄得尘埃飞扬,紧邻他家的档口就遭了殃。这还罢了,他回家林珊珊就带着儿子离去,阿八挡欢就是受不了刺激,说起来阿肮身方清难逃其咎──你已经不把这个家当作自己的家了,阿昂湍盖壮つ昊疾。你有回来侍候么!你不回来也就罢了,一回来,阿熬秃仙狭搜郓ぉげ唬阿暗剿酪裁缓仙涎郏阿靶睦镆灿泻芏嗪奘掳。

接下来还发生更令卢咏红心痛的事,让她对方清也恨到了极点。

第三天办完阿吧ナ拢送丧的亲朋好友回到欧巷方家跨过火盆、洗过柚果叶水,(注:跨火盆、洗柚果叶水,是当地办丧事的一种风俗行为,意喻辟邪驱走霉气)又去江边的南国大酒店咬大餐。(注:咬大餐:粤港习俗俚语,特指主办方招待参加丧礼的人的一种聚餐,有约定俗成的素菜及红烧肉等)卢咏红因堂姐病得起不了床,她也没有去殡仪馆去参加告别仪式,也没有去酒店咬大餐,一直留在堂姐身边侍候。她明明看见方清吃完饭回到家上楼睡觉的,不知道方清怎么走出屋子在内街上和人打架。

方树开、方坚和待在家里的几个人闻声冲出欧巷,等卢咏红跟着走出来,方清已经给拉开,和方清吵闹的后生也给劝走了。卢咏红看方树开回到家里,还气得胸膛起伏喘粗气,就劝方树开说,开哥,这些事不值得生气,我不怕说句难听的话,他在外头干了些什么你只作不知道。家里还有很多事,容姐还病着,你要看开点,保重身体要紧。

方华给父亲端来一杯开水,轻言细语劝解父亲,方树开也慢慢平静下来,刚想到楼上看看躺着养病的妻子,猛听得外头内街上人声突然喧哗,行人奔走,那脚步声、嘈杂声,显然是内街上又出现了突发事端。方树开和卢咏红同时心一跳,不约而同的竟是想到,莫不是方清又搞出了什么事端?

方树开父子几乎同时冲出屋子,卢咏红的心朴朴乱跳,倒不忘照看堂姐的职责,没有跟着走出去,而是快步走上三楼,进了堂姐的卧房。

卢少容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床,正扶着窗台朝内街中心市场那头张望。卢咏红便说,你起来干什么?小心风寒。她想搀扶卢少容回**躺下,卢少容却不愿动,还用手指着窗外,眼睛也死死的盯着下面。卢咏红看堂姐那手是颠抖的,人也发抖,抬头看时,卢少容脸上苍白得没有血色,卢咏红便跨前半步探头向外一看,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内街离市场不远处,聚拢了密密麻麻的人群,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很多人还面带惊恐之色。而人群围聚的中心点,卢咏红一眼就看到了欧灿辉,他脸上、身上都有殷红的血,那件洁白的长袖衬衣,连着血迹污秽不堪。练翠珍站在欧灿辉的旁边,一边哭着一边用手紧紧地压着他的肩伤。怒不可遏的阮桂洪也站在欧灿辉旁边,一边还警觉地向地下张望。卢咏红便想到对欧灿辉行凶的人一定是给阮桂洪打倒在地。这个丧心病狂对欧灿辉行凶的人是谁?不会是方清吧?!如果是方清,那方清一定是鬼迷心窍了!天公啊,你开开眼,你行行好,那个人一定不要是方清……

南门街上响起了急速的警笛,巡警车赶到了内街口,几个头戴钢盔全副武装的巡警急匆匆地冲过去,而这时方坚已经把躺在地上的行凶者抱起来,卢咏红和卢少容都看得清清楚楚,不是方清却又是谁?!卢咏红顿时怒火攻心,眼里也喷出火来,却见卢少容身子晃了晃,跟着紧闭双眼,软绵绵地歪倒下来。卢咏红又急又慌,抱着了卢少容冲着内街大声叫嚷,方华站的地方离家最近,听见叫声转头看见,大叫一声也急慌慌往回跑……

巡警车把伤者都送进市人民医院。很快,欧灿辉被送进住院部留院医治,安排住进了一间独立的单间病房。方清则被手铐铐在病**,留在急救中心一个病房监护治疗,到了下午,方清就被送进了拘留所。卢少容当天也被送进了医院抢救,医生后来又把她送去住院部内科留医。卢咏红相跟着到了医院,见卢少容跟前有方树开父女、还有两个亲妹妹在照看,她着实惦记欧灿辉的伤,心急如焚,便急急去找欧灿辉,

欧灿辉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左肩锁骨给砍断,其他的部位伤得倒不要紧。此刻他的精神不大好,但卢咏红见了他便泪眼汪汪,惹得练翠珍在一旁又掉眼泪,便笑着对卢咏红说,小事一件,小伤小疼不要紧的,红姨你一哭,倒让我心疼。

卢咏红看欧灿辉确实没有大问题,这才放下心来。她看欧国能和丁洁荷满脸忧愁,反倒好言善语安慰欧国能夫妇,在医院忙了一天,欧灿辉吃药打针沉稳安睡下来,她才离开医院。

晚上安排了灿荣值夜看护大佬,欧国能和丁洁荷忧心忡忡地回了家。还有三天欧灿辉就要举行婚礼了,请柬已经全部送了出去,欧灿辉能安然出席婚礼吗?如果伤势妨碍欧灿辉的婚礼,要不要改期?可是发出去了的通知怎么办?再说,婚礼改期吉利吗?

丁洁荷这时也没有什么主意。没和欧国能结婚前,她最大的顾虑是这个后母不好当,但欧灿辉的言行打消了她的顾虑,而且欧灿辉一直表现出一种对她的尊重。做大佬的欧灿辉做出了榜样,下面两个细佬也就没有什么挑剔反对。

令她最快慰的是,新组成的家庭很快就融合在一起,连自己的女儿也和这个家融为一体,她已经把灿辉、还有灿荣当作自己的孩子――灿耀就生疏了一点,但她在心里也把他当作远行的儿子。灿辉今天好惊险,差点就给那个疯子般的方清要了性命,幸好灿辉福大命大,只是伤了筋骨,若是给那个疯子得逞那就惨了,丈夫不知会悲痛到什么程度,这个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家也就给那个疯子毁了!

丁洁荷想起来还感到后怕,对练翠珍的勇敢也心生爱意。面对突如其来的血腥暴力,一般女仔早吓到手软脚软,有些女仔手足无措连叫也叫不出来,但练翠珍却晓得拿武器帮助欧灿辉。看来命中注定练翠珍就是欧灿辉的好妻子。可婚礼这件事怎么办?丁洁荷又把祈求的目兴投向丈夫,丈夫已经想到了主意,正拿起电话拨号。

欧国能把电话打到郑叔家,把欧灿辉住院的事对郑叔说了。郑叔吃了一惊,说,今晚夜了,明天我再去看他。郑叔详细问了欧灿辉的伤,说,这个方清,受了什么刺激做出这样的事?我知道辉仔没有做过专门针对他的事,怪就怪在方清自己想不开。

听欧国能说出了所耽忧的事,郑叔说,我正想到辉仔的婚事呢,我看改期也来不及了,不如等多两天看看伤势治疗效果如何,若是可以支持的话,婚期就不要改了。

欧国能觉得郑叔说得有理,心里安定了一些。和丁洁荷说了,丁洁荷也觉得郑叔说对,放下心来,便想着明天给欧灿辉煲什么汤做什么菜给他补充营养。欧灿辉流了不少血,不给他增加营养补补身体怎么行?

第二天一早,郑叔饮过早茶便去医院探望欧灿辉,见欧灿辉精神还不错,就笑着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受点挫伤也好,不然总是太顺利了也不好。

练翠英一夜没睡好,天刚放亮就来了,换下灿荣让他回家睡觉,扶起欧灿辉刚给他吃了早餐。这时在一旁听了郑叔的话,皱了皱眉头──郑叔怎么说出这种话?!昨天的情景想起来还心惊肉跳,若不是欧灿辉反应快,脑袋给砍几刀还有命么!不过她知道欧灿辉和郑叔情同父子,欧灿辉最信服的人就是郑叔,郑叔说什么话欧灿辉都会乖乖地听,所以她很识趣地缄默不语。

欧灿辉笑了笑,说,我若不追究方清,方清会不会不用坐监?

郑叔不相信地看了看欧灿辉,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

欧灿辉沉思着说,我想欧方清是一时想岔了,阿肮身受了刺激,神智一时错乱,关他几天也应该清醒过来,我想他不会再对我怎么样了吧?我最耽心的是容姨、珊珊,还有珊珊的孩子庆杰――不管怎么说,方清还是庆杰的亲生老豆,如果方清坐监,对方家的老老少少都不好……

郑叔沉默了一下,俄而说,要先搞清楚方清这一年多都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虽然你想以德报怨,但有些人不值得你这样做。

练翠珍觉得欧灿辉和郑叔的想法都对,从心里说,还是希望欧灿辉这次也能乖乖听郑叔的话。这个方清不是好人,连翠英姐都说金龙藏污纳垢乱七八糟,昨天还做出持刀行凶这等事,狗改不了吃屎,这种人就应该送去坐监才解恨。

欧灿辉又说,郑叔,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和方清没有血海深仇,就算两家竞争,我也没特意针对他做过什么事,他只是一时想岔了,行政拘留十天八天也够他受了。

郑叔摇摇头说,我看未必,你还是不要大意,而且触犯了刑法,也由不得你说不判就不判(刑)的──况且你还是人大代表呢。

郑叔的话倒是提醒了欧灿辉,看来要帮方家,这回得要用一用人大代表这块金字招牌了。真希望方清能翻然悔悟,若还是一条道走到黑,还要对我做出不利的事,哼,我仁至义尽,尽了就是到了底线,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郑叔看有人在病房外探头探脑,估着是来探病的,就说,你先安心静养,这些事情不要想太多,有空我再来看你。

练翠珍看来人进入病房,忙迎了上去,走在前头那个瘦得像竹杆、说话尖声细气像女人的人她认得,是市供销社办公室的吕主任,后面一个像领导模样的却不认得。她叫了声“吕主任”,吕主任还记得她这个练经理,递了手上礼物给练翠珍就直趋欧灿辉床前,说,欧老板,我们韩主任来看你了。

韩主任趋前和欧灿辉握手,说,我刚到供销社上班,就听介绍说欧老板给我们帮助很大,听说你身体不适,就来看看你来了。

欧灿辉便知道洪主任正式退下来,供销社主任的位子就由这个韩主任接上了。看韩主任四十来岁吧,显得很沉稳老练,心想这个吕主任也真消息灵通,昨天下午进医院,今天一早就陪着新头头来探访,别看他娘娘腔不男不女般,那机敏、那心计一般人还真比不上。这个韩主任更厉害,欧灿辉早听说供销社内部对售卖供销大厦有争议,对洪主任不满的一些人把告状信不但寄到省,还寄去北京,未经证实的消息,说新主任对此突际抱纵容态度,也就是说,对售卖大厦实际持否定态度。但此刻韩主任皮里阳秋,专程来医院结交,欧灿辉便提高了警觉。不过上门都是客,欧灿辉便露出了职业笑容,很客气地和韩主任聊起来。

南国的中层管理人员陆续来到医院探望老细,韩主任便告辞,说,欧老板安心养病,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也是发财的本钱,治好病最重要,待你出了院,我们约个时间聚一聚。欧灿辉笑着答应了,又连声说多谢。

欧灿辉住院竟是比上班还忙,不但探访的人多,连手机也响个不停,欧灿辉把手机给练翠珍拿着,一般的就由练翠珍接听应付,但陈昊天从北京打电话来,练翠珍是知道陈昊天和欧灿辉的特别关系的,便把手机递给欧灿辉。

陈昊天关切地询问了伤势,恼火地说,这个方清到底是怎么了?激死阿盎共还唬还想激死容姨么?!陈昊天关心欧灿辉的婚礼,说已经订好下午的机票,回到清源见了面再详谈,陈昊天还再三叮嘱欧灿辉不可离床走动,注意休息和配合治疗。欧灿辉都点头答应了。

练翠珍看欧灿辉讲完电话想拿回手机,见欧灿辉拨打电话就缩回手。原来欧灿辉给相熟的城区公安分局政委打电话,表明态度不追究方清,希望分局对这件事从宽处理。后来又给人大的有关领导打电话,直言不讳说怕造成影响,希望此事能低调处理。

练翠珍在一旁心想,辉哥心地这么好,方清这样坏还想帮他解脱,看来自己心胸还不够开阔啊!辉哥不怕以后可能还会受方清伤害,一心为了帮助容姨一家,方清若是有良知的,应该好好孝顺父母,本份做人,若再做出什么对不起辉哥的事,我第一个定要和他拼了!

欧灿辉和练翠珍的婚礼办得隆重热闹又特别。

刘艳红动用了十八辆小汽车做花车,一早就在欧灿辉两个细佬灿耀、灿荣和阮桂洪的统领下前往郊县沙河镇。练翠珍早一天已经由练翠莲、练小文陪同回了沙河镇嶂坑老家。小汽车到不了嶂坑,迎接新娘的任务由车队其中两辆三缭揭凹普车负责。虽然车队没能全部上到嶂坑,但浩浩荡荡的车队长龙给宁静的山乡造成了震动,都知道嶂坑一个山妹仔给城里一个有钱人家娶了去──沙河这穷乡僻壤历史上,还没有十八辆汽车迎亲的记录。

练翠珍后来还成了当地传奇人物,说得最多的版本是她奋不顾身救了老板,所以老板要用最隆重的仪式来迎娶她。还有一个版本说滨江地区人皆嗜武,不论男女老少都识几道功夫的,练翠珍家学渊源身怀高深武功,平日深藏不露,见老板遭遇不测才毅然出手。这个传说后来传回练翠珍耳中,引得练翠珍开怀大笑,威胁丈夫说,你若不乖,我用武功收拾你。欧灿辉马上作惊恐状,连声说不敢不敢,然后夫妻对视大笑。

迎娶新人那天,欧灿辉早上在医院换药打针,怀惴止痛药片就出了院。回到家,请来的理发师马上给他做了美容美发,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英国细羊毛浅灰色西装,结上大红领带,立时变了一个人,英气勃勃,容光焕发。只是锁骨伤处动一动身体也觉疼,欧灿辉便尽量坐着休息,接到花车就要转入先锋路的消息,才在陈昊天、刘艳红、罗振锋和白志毅的陪护下,乘搭电梯下楼迎接新人。

原本他应该坐花车前往嶂坑迎接新娘,但身体不允许长路颠簸,只好改变计划。他怀抱一束由99支红玫瑰组成的大花束,走到停稳了的第一辆花车前,等穿着大红中式喜服的新娘子在伴娘的掺扶下下了车,便兴高采烈地献上鲜花,还在新娘脸上献上一吻。大街上早围拢了密密麻麻看热闹的人,众目睽睽中的亲密举动,令新娘含羞答答,满脸止不住的幸福。

因为早两年已经禁止在市区燃放烟花炮竹,新郎新娘便在大襟嫂撑起的大红伞下款款步入富怡大楼,那大红伞在电梯里也是撑着的,直到护送着一对新人进了家门。虽然没有燃放炮仗,但欧家布置得喜气洋洋,门口贴了一副金字对联,便是麦老师撰写的那一对了,上联是“香拥出迎金凤”,下联是“珠履光临映玉堂”,门楣上是横批“永结同心”。屋里的大门贴了一个大大的肿郑客厅挂满了五彩缤纷的花纸、花球和五颜六色的汽球,欧灿辉的新房门上也贴了一个大红肿郑房里自然是阎玫没廊灰恍拢新的双人大床、新的大衣柜、新的梳妆台,梳妆台镜子上也贴着大红肿郑到处放着亲戚朋友送来的贺礼。

在家里的结婚仪式照例是拜祖宗神主牌位、拜父母、拜亲戚长辈。例外的是拜多一个郑叔和郑穑虽然没有正式过契(正式举行认契仪式),但在欧灿辉的坚持下,郑叔郑鸹故抢戳耍而且是以契爷契娘的身份接受一对新人敬茶,照风俗习惯给了利是,郑鸹剐σ饕鞯乃土艘恢挥耧砀练翠珍。仪式完了家里便摆开流水席,车队的司机们早给白志毅接去了南国大酒店用餐,每人吃饱了还拿了一个内装100元的大利是,才高高兴兴地各自散去。

欧灿辉行过仪式就回房歇息,没有出来陪着吃饭喝酒,大家知道情况特殊也理解。到了晚上,全部人乘刘艳红安排的车子前往南国大厦,看时间到了,欧灿辉和练翠珍便去迎接宾客。来宾对大厦门口安排了八个穿大红旗袍的迎宾小姐迎接也理解,大都知道欧灿辉身体有特殊情况的,欧灿辉和练翠珍是在大厅里头迎候,为的是拿了一张靠背椅子给欧灿辉坐,有客人来了才起身握手答礼──若在门口迎候时放一把椅子就显得不不类、有骇视听。

练翠珍的父母、三个妹妹一个弟弟,还有一些亲戚老老少少共二十余人,下午坐欧灿辉派去的两辆面包车接来入住南国大酒店,又坐面包车从南国大酒店去南国大厦。住进南国大酒店已经觉得很高级,待到了南国大厦,这富丽堂皇的汽派把他们看得目惊口呆,才知道练翠珍嫁的老公原来这么有本事。

山里人原来大大咧咧惯了的,置身于这等高级豪华的餐厅都觉得拘紧,俗话说乡下佬入城──少见多怪、大惊小怪,置身于这尽是西装革履、珠光宝器、艳丽时尚服饰的人群中,他们的乡下人自卑感浓浓地抬了头──即使他们换上了最好的衣服,在这里也是显得落后了好几个轮回──使他们不敢高声说话、不敢抬头张望、更不敢随意走动。坐在主宾席上的练翠珍父母更是紧张,幸得欧国能夫妇随儿子、儿媳先去酒店见了亲家,然后一直陪在一旁没有离开过,很亲切很得体地和亲家说家常话,亲家慢慢的才没了那么拘紧。

欧灿辉坐在椅子上休息,练翠珍旁边站着迎宾的灿辉两个细佬、一个妹妹(继母的女儿)、阮桂洪及其他八个伴娘、伴郎,他们负责引导来宾到安排好的座次上。往里设了一张红绸布复盖的长桌子,白志毅和两名公共关系部的女经理负责来宾签到,留下姓名墨宝。而刘艳红则是这次婚礼的总指挥,手下的人各司其职、各尽其责,一点也不用欧灿辉操心。

练翠珍这时就穿上了雪白的婚纱,欧灿辉觉得化了新娘晚妆的练翠珍这时最漂亮,而且他觉得新娘子把贞操留到洞房花烛做对了。新娘子这时感到最幸福、最激动、最向往,这时流露的表情最女人化、最娇羞、最动人,男人最怜爱的就是这种表情的女人。练翠珍一点也不比刘艳红逊色,而欧灿辉就向往着婚礼后的洞房。

练翠珍一点也没想到灿辉已经在想着她以往认为是羞人的事。她大概还不习惯**太多的婚纱,总觉得**白白的颈脖、胸脯──虽然**包裹得严严实实──使她感到不自在,但穿婚纱的感觉是那样奇妙,辉哥一看见她穿上婚纱眼里就燃起炽热的光芒,她在羞涩中找到了一种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而妹妹们流露出的惊讶、羡慕的表情,又让她陶醉在幸福和满足之中。还有什么比和心爱的人踏进婚姻的殿堂、还有什么比实现了和心爱的人共偕莲理更幸福、更满足的呢!

穿得整齐光鲜当伴郎的阮桂洪没有看见陈满一家,他以为自己看漏了,陈昊天没理由不参加欧灿辉的婚宴的,忍不住走过去翻看了三本贵宾签名,也没有看到陈满或陈昊天的名字,不禁狐疑起来。欧灿辉看阮桂洪过去翻看来宾签名,猜到了阮桂洪的想头,就说,你想看满记有没有来?不用看了,满记也要办喜事。

阮桂洪挠了挠头,满记要办喜事?是满记还是陈姨做生日?他同样没往陈昊天妹妹那里想。欧灿辉就笑着说,月媚也要结婚了。

本地风俗,同年同一月份办喜事的,称为同喜,虽不同日,也不去贺喜和参加婚宴活动的。阮桂洪听说陈家要办喜事,恍然大悟,也高兴地说,月媚也要嫁了?不是嫁本地的吧?

不是,是嫁给在深圳工作的──鬼佬。欧灿辉故意拖了一个长音才把后面鬼佬两个字说出来,阮桂洪果然瞪圆了眼睛,鬼佬?月媚嫁了个鬼佬?

灿耀就说,嫁鬼佬有什么出奇?今时不同往日,也有鬼妹嫁中国人的。他当供销员走南闯北,见的世面多了,稀奇古怪的事也听得多,中国人嫁鬼佬,早已不成新闻。

待见着了娇小的陈月媚和一个高她半个头、身材魁梧、皮肤黑得发亮的年青黑人在内街出现,顿时引发了不小的**,不少人大眼瞪小眼,看得目瞪口呆,掩嘴偷笑。收买佬满记的女婿是个正宗黑人的消息,马上就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