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五节
五
幸运之神真的很眷顾欧巷的年青人。
陈昊天利用国有企业的转制,很顺当就把新飞电缆厂转为有限责任公司,真真正正地把这间工厂变成了私人企业。意气风发的他重金礼聘一批工程技术人员,很快就确定了产品严格按IEC、BS、GB等国际、国家标准生产,并且向高中压交联电缆、聚氯乙稀绝缘电力电缆方向发展。
按照礼聘回来的总工程师的计划,陈昊天决定上一条聚氯乙烯绝缘电力电缆生产线、一条高压交联电缆生产线。供电局很支持陈昊天的发展计划,陶局长甚至亲自和银行打交道帮助解决贷款,然而陈昊天这次竟然不用贷银行一分钱,两条生产线就搞成了。
这一下也令银行的领导也为之侧目,然后新飞电缆厂很多新项目的贷款就变得容易多了。陈昊天私下里不无得意地告诉欧灿辉,新飞电缆厂打算上两条生产线的计划才给梁队长透了口风,第二天就有两个顺德供电所的所长给他打来了电话,说愿提供资金和新飞厂合作。一条生产线需要两千多万,陈昊天不出一个星期功夫就调集了五千万资金,难怪银行转而要讨好陈昊天。陈昊天又把精力投放在建立IS09000质量管理体制,后来又向市政府立项报批征地扩建新厂房,眼见新飞电缆厂是大步腾飞,一飞冲天了。
欧灿辉一直关注着陈昊天的一举一动,为陈昊天事业的神速发展感到欣慰。他也感到幸运之神的眷顾,因为通过陈昊天的介绍,他已经结识了陈昊天那几个朋友,并且很快和他们打成一片,成了坦诚相待的好朋友。
欧灿辉和陈昊天不同,陈昊天事无具细都要亲力亲为,而他有刘艳红、罗振锋在第一线,时间便很松动,能常常约阵昊天介绍的这班朋友相聚。他待人诚恳,虚心好学,自然,这些有学术专长满腹经伦的朋友,总是能给他启迪,给他教益,无形中成了他的智囊,成了他的良师益友。欧灿辉与他们相见恨晚,无话不谈。陈昊天的情况,欧灿辉就是通过这些朋友获知的,自然,他也想跟着陈昊天走过的路走出自己的路来。
这一天,难得陈昊天有空,说约市政府政策研究室的叶处长、童科长,还有市委党校的覃老师、何老师,市政府财贸委员会的李科长、市工商银行信贷科顾科长聚一聚,欧灿辉自然高兴,吩咐厨房部搞了几样精@莱式,留了一间雅房,等他们下了班来到,便高高兴兴地吃喝起来。
这一伙人聚集在一起,便热闹得很。党校的覃老师性格最为豪爽不羁,每次聚会都是唱主角,这时说了一个刚从学生那里听来的笑话,说本地报社有一个记者,喜欢泡妞却又吝啬,小姐都不喜欢他。有一次这记者带一个他喜欢的小姐去一个小餐厅,有人认出了记者就上前打招呼,又礼节性问候小姐,小姐就说,他是记者,我是编辑──我是欢迎来搞(稿),多多益善,搞(稿)酬从优。说得大家都笑了。
覃老师四十多岁,原藉广西,建市的时候就调进来参与筹建党校,算得上个清源通。他在党校负责讲授政治经济学,不过他学得很杂,什么学科都有兴趣涉猎一番,人很风趣乐天,有他在的场合便很热闹。听说他在党校最受学生欢迎,因为他讲课不拘泥于讲义,生动活泼,旁证引申,很多事例随手拈来,不但不会枯燥无味,而且他的思想有点不羁另类,一些好像不应该在课堂上讲的观点也照讲不误。
他博古通今,早先还是一个热情奔放的诗人,听说他用情诗俘虏一个女仔成为他妻子后就不写了,反而说写诗是无病呻吟,自讨苦吃,牺牲了无数脑细胞也换不来一包香烟,中国的诗人也可怜,稿酬那么低,有名没有利,要住靓屋买靓家具还得从别处想办法。
覃老师倒是做过一次牺牲脑细胞又获名又获利的事,曾经应邀为一间水泥厂的老总写过一篇报告文学,把这个厂和这个老总妙笔生花地吹嘘了一番,拿到了六十张新崭崭的“四人头”(百元大钞)。不料文章发表后不到三个月,这个老总就被“双规”了,从此他封了笔,不管谁托请再也不肯舞文弄墨。
这时他喝了几杯酒,脸红红的又说,其实男女之事是一件很正常的事,符合人天理,两千年前孔夫子就说过食色性也。西方就有人专门研究性学,还出了很多专著。不过中国传统上还属于保守,但保守到谈性色变就不符合社会发展进步了,所以黄色录像带禁而不绝,也真有人看了黄色录像犯罪的。欧洲古时候豪门望族专门找妓女给刚成年的儿子搞,听说这个风俗在西方一些地方直到现在仍然保留着,其实就是一种早期性教育。
陈昊天也迫不及待地说了厂里的一件趣事。说生产车间有一个外省藉员工,人很老实听话,操作技术很有一套,陈昊天就把他老婆也招进厂,安排在食堂当杂工。有晚宿舍区像是发生骚乱,陈昊天赶去一看,原来是这员工在家里看电视,他老婆就在房里和另一个老乡乱搞,o这老乡老婆闯进去抓个正着。抓奸的婆娘是个泼妇,当场撕闹起来。陈昊天看了生气,让安全部长处理就走了。
第二天部长笑着汇报,说那员工以前到电缆厂上班,他老婆就当暗娼h食,三十来岁姿色一般属二、三十元一次收费的档次。他老婆知道老公不听见她和e人乱搞不能*,]有这个前奏她老公真的无法和她zuo爱,于是住进宿舍区也去勾佬……
陈昊天觉得不可思议,丢那妈,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也真有人自己心甘情愿申请戴绿帽的。部长等陈昊天哈哈大笑之后请示怎么处理,陈昊天摆摆手说让这两家都L蛋。后来那员工夫妇跪在昊天面前求情,陈昊天也没心软。
大家都觉得好笑,覃老师点着头说,慈不掌兵,不能把风气搞坏了,该下重手的就要下重手,没有什么可惜的。
女人的话题永远都会令男人感兴趣,叶处长就点点头说,有一次去成都开会,我和一个国企老总住一个房,过了十一点他约我去看录像,我不想去,一来时间太晚,二来放映录像的地方又脏又杂,人地生疏,他当老总怎么还去这种地方?谁知他很神秘地告诉我,录像厅在十一点半以后放“顶级片”。
我感到奇怪,因为知道他有糖尿病,这几年都和老婆分房睡的,怎么还有兴趣看咸片?看他坚持要去,我不放心他去那种地方只好陪他去了。那是一九八三年吧,我还是那一次才第一次见识所谓顶级片。]有故事情节,从头到尾就是男男女女**裸zuo爱,刚看还有点冲动,过了一会就觉得乏味。他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第二天晚上又要拉我去,我就没有去了。以后他和我没了拘束,常和我说男人女人的事,给人很咸湿的印象,但我知道他并不会去叫鸡,你说怪不怪?
欧灿辉在这些朋友面前很活跃,因为在饮食行业和三教九流乌七八糟的人他都有接触,便常把听来的故事、趣事、逸事、社会的传闻、笑话说给他们听。这些朋友虽然不是高高在上,但社会底层确不易接触,听这些趣闻逸事非常有兴趣。知心好友熟不拘礼,又没有外人、女人在场,大家都放下了或多或少的假面具,乘欲言,很出格的话或很下流的玩笑话也敢说。不要看他们(除了陈昊天)都是科级以上干部,在这样的场合也是不拘小节不平则鸣。
欧灿辉跟着嘻笑了一阵,见喝得差不多了,出去吩咐服务员冲热茶进来。陈昊天瞅着机会悄声对灿辉说,他听说市供销社的那座供销大厦酒店,承包经营者月月亏损,连春节这样的节日生意也不算好,看样子是捱不下去了。
市财委的李科长听见了,就说,供销社现在日子确实很不好过。欠下银行总共有三千多万借款,已经一年多没有正常缴付银行利息了。下属公司的管理费缴交不正常,下辖企业亏的多赚的少,算起来属资不抵债企业。这家酒店如果执笠(关闭),供销社更难以为继了。供销社是市财委的下属,李科长自然掌握供销社的一些基本情况。
欧灿辉心中一动。他从活动租赁南园酒店开始,接受了郑叔的批评,开始留意行业情况,并且慢慢养成习惯,时时注意市场变化。李科长一提,脑子里就把供销大厦酒店的情况调了出来,印象中这座十六层的大厦地处新市区主干大道,前有大型停车场,后有大花园,花园后面就是供销社九层的住宅大楼。大厦酒店装修一般,原来的经营格局属于中档。因为原来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老城区,倒是没认真留意供销大厦酒店的近况,欧灿辉不由得向陈昊天投去感激的一瞥。
何老师见说起供销大厦酒店,不由得有感而发,说,市供销社有今天,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欧灿辉不禁饶有兴趣地问,这话何解?
何老师便说,中国过去的政治体制有它的弊端,就是一个单位实际是第一把手说了算,如果第一把手专行独断,缺乏民主集中制和有效监管,等上级有关部门进行监督的时候,很可能生来煮成了熟饭,巨大的失策、失误、损失已经造成。当然也有因为第一把手的英明决断造成巨大效益的。供销社洪主任就是一个例子,因为他的坚持和拍板,从银行贷了三千多万在新市区建起了办公大厦,附带和包工头合作建起了宿舍大楼,供销系统的干部职工才住上宽敞明亮的住房,并且通过房改实现了拥有一套满意住房的愿望。
供销社办公当然用不了十六层,洪主任把供销大厦办成餐饮、旅业连锁服务的地方,大厦刚建成还是很火爆的,干部职工的奖金福利发得多,上上下下对洪主任自然是赞声不断。只是现在时过境迁,供销社如今日子江河日下,不但举债度日,实际已经资不W债,个中原因,倒是值得好好探究。
覃老师就说,建市初期市政府规定,处级以上单位不得在老城区动基建项目,我一直是持保留意见的。供销社投入巨资在新市区兴建供销大厦,叫做顺潮流而动,如今风光不再,每年支付利息就要二百多万,这日子就难过了。
童科长看了看欧灿辉说,灿辉,你对供销大厦有兴趣?有兴趣就不妨想它一想。最近一次市委工作会议已经明确一个方向,就是要整合清源的旅游资源,加大投入,把清源建成旅游强市。饮食服务这一行业是大有作为啊,连香港的大财团也有意在清源建一个五星级大酒店呢。
叶处长也说,供销社的转制怎么搞,到现在还没报出方案来。灿辉,你动一动它的脑筋,说不定会促成它彻底转制呢,只要是利国利民,什么方案都可以讨论。
李科长却说,供销社洪主任这个人不大好打交道,他这个人老资格喜欢摆架子,一定不会把你欧灿辉放在眼里。不过他有三大喜好,一是打麻将,二是养鸟,三是钓鱼。灿辉你若能投其所好,嘿嘿,也说不定和你成为忘年交的。
叶处长摆摆手说,灿辉,不要搞邪门歪道的小动作,这样做到头来是害人害己。听说洪主任现在上班没有打麻将了,市委市政府已经发文,严禁领导干部和党员参与赌博,一经发现查实要“双开除”。
陈昊天撇了撇嘴说,一纸空文罢了,清源这地方赌博风甚盛,你说严禁就禁得了?
叶处长正色道,这一次是动真格的了,你别不相信,纪委的人分成好几个小组下去摸查,这一次就是要处理几个,杀一儆百,彻底煞住这股坏风气。
陈昊天见叶处长说得严肃,摇了摇头说,走着瞧罢了。
也难怪陈昊天有这个心态,因为市委市政府过去三令五申禁止党员、干部赌搏,但老百姓们都知道,那只是一纸空文,大大小小的领导都好这个。建市头几年老百姓流传说,厅级(干部)周游列国,处级勾心斗角,科级关门赌搏,具体办事的敲勒索,说的就是当时当地打麻⒊煞纾连个体成衣街的商贩,生意清淡时,也在档口摆开四方城。那时是随时随地可见打麻,到处可闻麻将声,到了农村也是一样。有人便说,中国十亿人民九亿赌。虽然夸张,证明清源麻将之风极甚,那心境随之扭曲,认为全中国都是一样的。
老百姓们小赌怡情,当官的也热衷打麻。小道消息说有个市长也特别喜欢打麻,听说赌注比一般老百姓大十倍还不止。当然也有一些未经证实的笑话,例如说那个市长喜欢做大牌,而且往往是做大牌叫糊时要去厕所,于是包工头或是手下──总之是陪打的人便偷看市长的牌,然后把市长需要的牌放到市长应该轮得着的位置,于是市长那副大牌就吃出了,总之市长每次都是大赢家就是了。
覃老师却说,老百姓赌风煞不住,干部的赌风我是相信煞得住的──他们头上的乌纱帽比什么都要紧,他们敢拿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开玩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