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四至五节
四
阮桂洪的雅趣儿童天地聘请了三个员工,都是年青姑娘,其中一个,便是五女未过门的二嫂银凤。
银凤也是高中生,高考落榜就出来打工。因为国营企业都不招工了,家里又没有皇亲国戚帮忙,进不了政府部门,只好自己到社会上搵工做。先是在音响店当售货员,原来干得好好的,半年后因为老板**亵光碟,给政府查封了,那一个月连工资也没领到,算是给老板白打工;后来又到另一间音响店打工,结识了常到音响店租影碟回家看的任少春──任少春便是五女的二哥,一来二去两人有了那个意思,就开始拍拖。
五女见未来的二嫂生得低眉顺眼,看上去是个老实且不算难相处的人,自己常跑广州佛山进货,店里要留个靠得住的人,和二哥说了,让银凤辞了音响店的工,到自已的店帮忙。
银凤果然不负所望,很快就熟悉了销售业务,她服务态度好,耐心又细致,且又会察颜观色,每天的营业额都是数一数二的高。五女眼见银凤记熟了商品价格,打折扣优惠顾客的尺度掌握得也好,外出时也就大胆把店交给银凤管理。店里就这么几个人,银凤和她们的关系也搞得很好。因为童装店靠近富怡超市,客流量大,店里的童装时尚漂亮,慢慢就有了一点名气,生意日见兴旺起来,五女见童装店的生意比在南门街时好了许多,脸上便常常绽起笑容。
眼见童装店走上正轨,第一个月结帐略有微利,阮桂洪也觉高兴。妹妹桂婵说要有两三个月亏损的思想准备,第一个月不用亏损,证明这个铺位、这个生意选对了。站稳了脚根慢慢做下去,有了资本积累,就要像欧灿辉那样开连锁店,做大做强。
不过阮桂洪高兴过后又有点茫然若失,因为五女不用他去童装店坐柜台,嫌他样子粗鲁怕吓着小朋友。阮桂洪便有了自卑心理,照照镜子也觉得自己不是斯文人,走进那个雅致时尚的店铺确不相衬,只好听五女的话,除了当保镖陪五女到外地进货,一般就不到店里去,于是又清闲起来。
阮桂洪也想找一份工做,但他除了做装修,其他的似乎都不会做,而且做了时装店老板,人也学得懒散了,又不是缺钱用,便没有了当初做装修工的劲头,无所适从中,便时时走去肥师奶的士多打麻将。
阮桂洪这一去不打紧,闲散的心更重了,光顾着打麻情消闲取乐,更不愿去搵工挣钱。肥师奶们知道他开店,口口声声叫他老板奉承他,弄得阮桂洪虚荣心冲上了大脑,自觉当了老板哪还有再给人打工的?便心安理得地天天去土多报到,只要不是陪五女外出进货,天天都可在肥师奶的麻将桌上见着他。
说来也怪,重返麻将桌,他的战绩是赢多输少,不再是人见人欺的“鱼腩”,好像在女人街有的财运也带了来,虽然仍是赌一块钱的筹码,积少成多,一个月竟然有了700多块钱的赢利,乐得阮桂洪笑呵呵的,自觉成了麻将老手。
古阿姨是肥师奶麻将桌的常客,见阮桂洪常有空来打麻将,她也来得更勤。她自觉引荐介绍有功,姨甥女已经住进了阮桂洪家,想是早给阮桂洪睡得成了少妇,板上钉钉不会脱的,她便也板上钉钉成了阮桂洪的亲戚长辈,和阮桂洪说话也随意和亲切多了。
阮桂洪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况且古阿姨是五女的亲阿姨,对她便多了一分亲切感。古阿姨有时候想和阮桂洪亲近,只是阮桂洪对她毕恭毕敬,却绝无半点逾越规矩的思想,对古阿姨的亲热话语只当作自家长辈般看待,古阿姨毕竟也是要脸皮的人,阮桂洪对她不上心,她竟是觉得老鼠拉龟──无处下手。心里虽时时想着,脸上却要装出长辈的样子,不好在阮桂洪面前失礼。
赌钱这东西有赢有输,从没有长胜将军的。真应了学道的阿松说过的一句话,花无百日红,阮桂洪旺了两个多月,手头不旺了,变成输得多赢得少,一个多月下来,不但把赢来的吐了出来,还倒贴进600多元。阮桂洪今时不同往日,因为把钱都投进了童装店,手上其实就只有几百元零用钱,这一输钱竟是变得囊中羞涩。
打牌赌钱时,口袋里装着大把钱就胆壮气豪,口袋里没钱或少钱,打牌时想赢怕输,气势上首先就输给旁人,牌运也会差下来的。阮桂洪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晚上等五女关店回家,便伸手向五女要1000块钱,不料却碰了一鼻子灰。五女横了阮桂洪一眼:“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阮桂洪囁嚅着说:“我身上总得带点钱吧──”
“一个大男人,整天闲游耍蕩算什么?!”五女气哼哼地说,“难为我一天十几个钟头看店,还要跑广州佛山进货,大包小包的连搬运工也做埋,你一天到晚除了打麻将还做了什么?”
阮桂洪心想那用你做搬运了?大包小包还不是我手拉肩扛的。不过事实上这几个月他确是游手好闲,嘴上便不敢顶撞五女,陪着笑脸说:“我知道你劳苦功高,只是我一个大男人,周身冇文脸上也没什么光彩,我冇面也就等于你冇面……”
五女说:“我正想说你呢,开个童装店,每个月就赚那么一点,又要筹划还钱给桂婵,每月还要缴800元伙食费给你妈,我天天都熬到火眼金睛,你也该去找份工挣钱──―个大男人向老婆要钱,传出去失礼不失礼人?”
阮桂洪噎了一口气。听起来理全都在五女,这时他后悔把钱全部拿了出来,周身冇文,不要说碰上老友饮茶宵夜消费,连麻将也不敢去打,真不成要去揾份工挣钱?不过就算明天去揾工现在也不能身无一文的。于是又陪着笑脸说,“给几百元我吧,我真的是一分钱也没有了。”
五女又横了阮桂洪一眼,想了想,极不情愿地从手袋里拿出钱包,掏了300元给阮桂洪。看阮桂洪伸长脑袋看她的钱包,啪地把钱包一合,说:“看什么看,我告诉你,你再不想办法揾份工做,以后连300元也没有……”
第二天中午,黄三女给阮桂婵和五女送完午饭回来──现在她连五女的午饭也负责一块送,就把阮桂洪叫到跟前说:“五女店里的事,你一点也管不到?”
阮桂洪摇了摇头。黄三女瞪了阮桂洪一眼,说:“这怎么行?就算现在马上登记结婚,你也不能不管店里的帐,何况她现在还不算是你的老婆。”
“我早告诉过你,不能把钱财全给他人。”黄三女又说,“你看现在,几百块钱也要向她要……”
阮桂洪知道昨晚向五女要钱的话给母亲听了去,挠了挠头不敢说话。黄三女就说:“这个店是拿你和桂婵的钱开的,你不管收入怎么行?给人全拿光了也不知道,这怎么行?!明天你就去上班管收钱。我告诉你,你不能让五女骑到你头上。”
停了停,她骂了一句粗话,又说,“我不是挑拨你和五女的感情,但她这样做,你就得小心点──若真是为你着想,就应该有商有量,哪有什么都不让你知道、钱不让你管的?若她拿了钱走佬(外逃),你哭也来不及了!”
阮桂洪硬着头皮听母亲唠叨了一顿,想起自已的钱全投到童装店,到如今竟落得要几百块也得看五女脸色。五女不让自己到店里上班,诚如她心里想的和说的一样还好,若是别有用心就糟糕了。虽然晚上同睡一张床,但她把持了童装店不让他插手管,将来岂不真的是让她骑到了头上?阮桂洪思想了好久,吃完午饭也不去打麻将,睡了一个午觉,下午便踱到阮桂婵的店里,又听了阮桂婵好一顿埋怨,脑子倒是更清晰起来。
晚上五女收工回来,见黄三女和阮桂洪都在客厅看电视也不在意,待她冲好凉想回房去,黄三女却叫她回客厅坐下。五女觉得诧异,一边用干毛巾搓头发一边走回阮桂洪身边坐下。黄三女看了阮桂洪一眼,阮桂洪就开了腔:“五女,明天我去店里上班,还是和在金公主时一样,这样你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五女皱了皱眉头,不过她脑瓜转得快,于是嘴上就答应道:“随你,你中意去就去。”
因五女的湿头发垂下来遮着了脸,黄三女看不见五女的表情,于是便说:“五女,桂洪去店里帮手,你也就不用太劳累,也免得桂洪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老话都讲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你两个同心协力,好好做,冇理由揾唔到两餐。”
五女在喉咙里唔了一声算是答应,见黄三女起身关好大门走回楼上,便回房拿风筒(电吹风)吹干了头发就上chuang睡觉。过了一会阮桂洪回来,上了床,便伸手过去搂抱五女。原是晚晚习惯了的,阮桂洪不让五女戴着乳罩睡觉,嫌戴着那玩意碍事。他晚晚都要把手伸到五女胸脯抚mo玩耍,若得五女响应,便爬上五女身上zuo爱。五女一般也由着阮桂洪,有时太累或是没兴致不想做,便由着阮桂洪搂抱着睡。今晚她心里有气,使性子推开阮桂洪的手,转过身侧躺用背对着阮桂洪。
阮桂洪见五女使性子,嬉皮笑脸的去吻五女的耳垂,这原是对付五女的法宝,一吻那地方,五女觉又酸又麻,顿时软了下来,大多时便由着阮桂洪为所欲为。不料今晚这个法宝也不灵了,五女用力推开阮桂洪的嘴脸,不耐烦地说:“走开!”
阮桂洪一听五女语气不善,全没了往日的柔情蜜意,马上想到必是为他去店里上班不乐意而生气,他也不高兴起来,坐了起来对五女说:“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不想我去店里上班?”
五女霍地坐起来,沉下脸对阮桂洪说:“你到店里能干什么?又不会接待客人,又不懂商品价格,我怕你那个丑样子吓坏人,顾客连门也不敢进来……”
阮桂洪顿觉生气,不禁提高了声音:“我怎么个丑样子了?你看不顺眼为什么还跟我?你说,我难道真是丑得吓人?”顿了顿,阮桂洪又说,“对面皮具店的侯金癸,生得尖嘴猴腮,真正的丑样,还不是照样开店做老板?我们做金公主时,我天天去上班,又不见你嫌了?”
五女见阮桂洪大声责怪,瞪了阮桂洪一眼,说:“到店里上班是不是你老母的主意?”
自从五女住进阮家,她已经改口也称黄三女作“妈”的,这时阮桂洪听她语气不恭,反过来瞪了她一眼,说:“关我老母什么事?开童装店是我的本钱,你不要搞错了,我就是老板。”
五女一听,辛苦劳碌竟得不到桂洪母子理解体谅,晚晚陪阮桂洪睡觉,还给阮桂洪落了一次仔弄得身体也差了,还当她是外人,气不打一处来,眼圈却先红了,越想越气,便一掀被子跳下床,拿起手袋掏出一串钥匙往**一扔:“好!都给你!你同你老母去做老板得了──”
阮桂洪也有了火气,便骂道:“你发什么神经?关我老母什么事?你不要把我老母扯进来……”
五女嘤嘤的哭起来,嘴上就说:“生人唔生脑,就知道听老母傻(教唆)──”
阮桂洪虽然脾气牛精,平日里也不大愿意听母亲的唠叨,其实是个孝子,最容不得人对其母不敬,这时听出五女不但数落自己,也数落母亲,火气便大了,喝道:“你不要胡搅蛮缠!”
五女抬起头,一边哭着对阮桂洪说“好心当作驴肝肺”,一边拉开房门跑了出去。阮桂洪跳下床追出来,五女已经拉开屋门跑出屋子,就站在门边巷子里低声哭泣。阮桂洪忙拉扯五女入屋,五女却死活不愿进去。阮桂洪见五女倔犟不听话,心里的火一蹿一蹿的,原想用强的,见五女强撑硬顶就是不挪脚步,真的生气了,一扭身就走回屋里,把门也掩上了,回到房间倒头便睡。
黄三女夫妇在楼上先是听得屋门响,跟着便从窗户听到下面传来五女的哭泣声、阮桂洪和五女的撕掳声,待听得关门声,以为五女给阮桂洪拉了回去,不料跟着又传来五女压抑的抽泣声,知道五女还呆在巷子里。阮世诚便说:“你去劝一劝五女,夜深天气凉,別冷着了才好。”
黄三女穿衣下床,想了想,却又脫下衣服重新钻进被窩里。阮世诚不高兴地说:“怎么了?小俩口吵架,让五女三更半夜在巷子里哭像什么话?吵着街坊邻里也不好。”
黄三女却说:“你不知道事情头尾就不要乱插口……”
阮世诚见妻子如此说,倒不敢开口了。过了一会,听窗下五女的抽泣声时断时续,终是忍不住,推了推黄三女说:“桂洪有牛脾气不会劝人,你还是劝五女回屋,真的冷着生病就不好了。”
黄三女一想也是时候了,便穿衣起床,到五女跟前和颜悦色的劝说几句。五女只穿着睡衣裤跑出来,南方的六月天气说凉不凉说热不热,夜深天气还是有点凉的,正觉得有点受不了,而且一个人在幽暗的巷子里独自哭得也没了意思,见黄三女来劝,便就势下坡由黄三女推着进了屋门。黄三女关好大门见五女还在客厅磨蹭,便又把她推进睡房,顺手给她关上房门才离去。
五女见阮桂洪在**朝里侧睡,知道阮桂洪是没睡着的,阮桂洪不理睬她证明还在生气,她便上chuang躺着,听阮桂洪睡着了发出了鼾声,她却仍然睡不着,睁大眼睛想心事。
第二天起床吃了早餐,两人都互不说话,到九点钟五女换好衣服欲出门,见阮桂洪还坐着不动,不禁看了阮桂洪一眼,阮桂洪便说:“我还有些事要做,过两天再去店里上班。”
五女听了,也不答话便走了。阮桂洪心想,大家黒口黒脸到店里怎么行?让工人见着也不好,你不要面子我还要面子呢。管账也不差这三两天,待五女想通了气消了再去上班,有讲有笑心灵相通才能配合默契。
阮桂洪在家里是呆不住的,老母一早就去了市场卖鸡,老豆和五女都去了返工(上班),他便想到肥师奶处打麻将。其实打麻将也是会上瘾的,打麻将赌搏就更刺激更吸引人。他走出家刚想锁门,却见霞女从欧宅走出来,看见阮桂洪便快步走过来,笑着说:“桂洪,昨晚是唱哪一出?我刚看完电影《倩女幽魂》,跟着就隐约听得依依唔唔的哭声,吓得我连心跳都快了一半。”
阮桂洪脸一红,见霞女带着调皮的笑意调侃他,便说:“吃了早餐未?我请你去饮茶。”
霞女眉一挑,却又耷拉下来,说:“今天不行,我大佬约了一个老中医来给我妈看病,改天吧。”
阮桂洪见霞女含羞带笑,姣好的脸庞一如过去娇嫩,想起过去曾对她痴情一片,和她情投意合,只是命运不曾安排最终走在一起,心里便有一丝惆怅。若换了五女是霞女,性格早就磨合好了,大约不会闹出那些矛盾的。这时他见霞女望向巷口,回头一看,霞女的二哥欧海平带着一个童颜鹤发的老叟走进欧巷,想来必是那个老中医了,便对霞女笑了笑,锁上门,见欧海平走近前来,叫了一声“海平哥”,打过招呼才走出欧巷。
五
俗话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俩人怄过一阵气,五女先服了软,阮桂洪见五女不再倔犟,事情就揭过去了。过了几天阮桂洪到童装店上班,坐了收款台,五女也没再公开表示反感。她曾找阿姨倾诉,说到伤心处忍不住流下委曲的眼泪。
古阿姨却劝她说,阮桂洪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人服软不服硬,自小就给人叫牛精洪的,你事事让着点,到头来这个家还不是你当了?五女听得便低了头。
古阿姨又说,你住进欧巷也有些日子了,前些时候你妈还说起你呢,我看倒不如办了结婚证,名正言顺的,桂洪老母也放心让你打理童装店。
五女低了头没有答腔,古阿姨心想,话说到此就可以了,这姨甥女是个提头醒尾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她喜滋滋的就想去找大姐,商量商量两亲家正式见面的事。事到如今两亲家还没碰过头,这也太哪个了……
古阿姨提起结婚,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却不知五女却另有心事,对和阮桂洪结婚有所保留,原因是有人向五女发起了爱情攻势,并且做得异常慎密,外人并不知晓,五女却意马心猿起来,加上早两天和阮桂洪怄气的事,五女便多了一番心事。
向五女发起爱情攻势的人有点来头,是个祖籍清源的香港人,叫利文强,今年二十八岁,家道殷实,因他表哥从香港来到清源办了一间颇具规模的鞋厂,利文强家在鞋厂有股份,便跟着表哥来了清源帮忙打理鞋厂。他人长得斯文白净,待人彬彬有礼,只是性格都有点怪,原在香港结了婚,不料才过蜜月妻子就遭遇车祸身亡,这事过了一年他还郁郁寡欢,对重新结识女仔也提不起兴趣。家里怕他弄出毛病,就把他遣到內地换换环境。
雅趣儿童天地对面是间皮具店,老板侯金癸也是利文强的表哥,利文强去女人街找表哥,偶遇五女,一下竟是痴了──这五女不但模样、身材像死去的妻子,连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也极像!
利文强强忍心头剧跳,问了表哥,知道这女人是有了主儿的,当場便似浇了一盆冷水。回到住处脑子里却又放不下,第二晚又去了女人街,一边和表哥闲聊一边悄悄睨向对面童装店,越看五女越像自己过去的妻子。只是想着能在女人街占这么个好地头、开这么一间店的,必是有些背景的,也就不敢造次。
待有一晚终于见着了阮桂洪,听表哥介绍说,阮桂洪只不过是个装修工出身,家道并不殷实,最大的靠山也不过是富怡超市的小股东(方坚),利文强却又有了想法。他想阮桂洪其貌不扬,五女年轻漂亮一朵鲜花算是插到了牛粪上,从哪个方面比他都比阮桂洪强。有了这个心,利文强借着给表姪表姪女买礼物,几次光顾童装店,于是就结识了热情接待他的五女,要了一张五女的名片,便常常给五女打电话。碰上五女心情好且不忙,五女也会和他聊上一阵子。
五女是个醒目女,原只不过为拉拢客人,接了几次电话,也隐约醒悟这个香港利先生对她有好感甚至另有所图。借着和侯金癸闲耶,证实了利先生确是香港人身份而且独身,心里也有了一些想法,便不拒绝和利文强电话交谈。一来二去逐渐没了拘束,谈话的内容也广泛和深入了些,只是她这时还没有想到背叛阮桂洪,和利文强也只是泛泛而谈,不敢涉及感情这个雷池。
不过后来两人竟心有灵犀,一天不通电话聊几句便觉得失落。利文强客居异乡,和五女通电话成了心灵藉慰,倒不愿直接去女人街见五女,每晚电话聊聊便感到极大满足,有时便忍不住情意绵绵的,五女在电话那头也觉得受用,虽没有响应,却也没有关死大门。
利文强觉得有机可乘,终于忍不住,有一晚约了五女到北江河边的咖啡屋长谈了一次,向五女敞开了心扉,也把他和前妻的照片给了五女看,把对五女的相思相恋之心之意全说给了五女听。
五女原是怀着忐忑之心和利文强约会,全沒想到利文强第一次会晤就开门见山直言不讳,五女的心乱了,犹疑了好一会,才说,你知道我是有男朋友的……
利文强打断她的话说,只要你一天未结婚,我就有追求你的权利。就算你结了婚,我还有等你的权利。萍——他一直不叫她五女,而是坚持叫她的本名——我的心都向你敞开了,难道你还不接受?只要你和我去登记结婚,就可以申请赴港定居。按现在的政策,最多等八年就可以的了。这期间我让家里拿钱出来,你要办一间超市那么大的店也可以……
五女怦然心动,过了一会又心乱如麻。这一切都来得太突兀、太意外了。她对眼前这个男人了解得还太少,她认识他还不到一个月,但他所讲的一切,包括眼前他的俊俏样貌、他的斯文举止,都给她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她迟疑着,终于说,你给时间我,让我多一些了解你,好吗?还有,你答应我不要到店里找我,一个月最多只能见一次面,能答应我吗?我实话告诉你,我那个男朋友是个粗鲁野蛮人,我就算和他分手,也要想办法慢慢来,惹着了他的脾气,他真敢拿刀斩人的。
利文强摇了摇头说,难道大陆就没有王法了么!怎么能够……五女举起一只手指作了一个制止的嘴部动作,说,你不明白的,你真为我着想,就听我的话,好吗?说完,她匆匆地起身,不理会利文强急促的低声呼叫,匆匆地离开咖啡室,匆匆地赶回店里,并且关了手机。
那一晚五女失眠了,她不相信有这么好的事再次降临到她身上。她一下怀疑利文强是个不骗财起码也是个骗色的骗子,一下又想到才相识一个月,利文强是不是心血**一时冲动?又想到即使利文强不嫌弃她已经住进阮家,但他家长辈呢?利家有不少亲属在清源,清源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认真打听一定会让利家知道她的底细,利家能答应她作利文强的老婆吗?……
五女翻来复去思绪万千心乱如麻,最后还是打定主意不急着答应利文强,可以和他秘密交往加深一下了解,就算是脚踏两只船也罢;再说真要和阮桂洪分手,还要想出好办法让阮桂洪自动死心,不然就会有麻烦的。
阮桂洪一点也不知道五女脚踏了两只船。童裝店的生意不算忙,只是前头三个月五女没有设帐,他便按妹妹阮桂婵教的办法,先设立了商品帐,认真盘查了一次全店商品登记在册,每天营业结束,又对照销售记帐,商品管理就清晰起来,对商品销售也明了在胸,心中有数。
童装的生意是有季节性的,过了春节和六一儿童节这两大节日,店里的生意便没有了节日的兴旺繁忙,回复了正常,加上多了阮桂洪,阮桂婵出主意让阮桂洪裁减一个工人。
阮桂洪便和五女商量裁哪一个,五女说要裁银凤,倒是出乎阮桂洪意料。这几天银凤帮着阮桂洪设帐,阮桂洪觉得银凤熟悉商品,记性好又勤快,是一个难得的好帮手。
见阮桂洪不解地看过来,五女说,我说不要银凤你听不见吗。阮桂洪说,我觉得银凤做事勤快,人又老实,为什么要裁她?
五女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老实老实,不叫的狗才咬人呢。
阮桂洪心想,银凤不是你未过门的嫂子吗——他不知道五女和银凤有了什么矛盾冲突,想来不是小事,不然断不致要炒银凤的鱿鱼的。
想到近来和五女商量事情,五女的口气都是不耐烦的,不是好好解说好好商量,阮桂洪便有点生气。他是出了大钱的老板,又是五女的男人,在五女那儿似乎得不到应有的敬畏。你进了阮家门算是阮家人,我是你男人,如今男女平等,我尊重你、疼爱你,你总该也尊重我、善待我吧?有商有量才算会过日子,老是想骑到别人头上发号施令那日子就难过了,五女就这点个性不好。
阮桂洪不想为这点小事和五女起冲突,再说强扭的瓜不甜,两人有了矛盾工作配合也不会好,阮桂洪硬着头皮和银凤说了,提前发了全月工资,又说了一些歉疚的客气话,银凤便说,多谢洪哥──店里的人都叫阮桂洪作洪哥。
想了想,银凤又说,洪哥,你得多留心,五女在外面有另外一个男人,我原本不想说的,你人老实,我怕你给人骗了也不知道。五女这个人其实很贪财,你管回店的钱银就对了。
阮桂洪的脑袋嗡地响了一下,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一把拉着银凤的手,急切地问,那个男人是谁?
这时候是早上刚开店门,其他两个员工都在整理商品打扫卫生,五女这天故意休一个上午,好避开炒银凤鱿鱼的場面。银凤的手给阮桂洪捉着,脸上飞起一片红晕,忙用另一只手拉开阮桂洪的手,说,我不知道,这个男人很神秘的,每天下午和晚上都打电话来,五女和他有讲有笑,很陶醉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和男人打情骂俏;这段时间你回店里上班,她接到电话就走出去讲,其实就是那个男人打来的。
阮桂洪的心陡然沉重起来。五女另外还有一个男人?!阮桂洪不愿承认会有这样的事出现,但看银凤的样子也不像说谎,阮桂洪觉得身体里燃着了一把火,烧得他头脑发涨,烧得他浑身发热。银凤已经走开和两个员工道别然后离去,阮桂洪却似屁股上有几枚尖刺刺着,终于在椅子坐不住跳了起来。太可恶了!五女另外还有一个男人!谁吃了豹子胆敢勾我阮桂洪的老婆?!
阮桂洪气冲冲地走出女人街走回欧巷,走在南门大街上却想到了一个主意,便直奔上廓沿江路,市邮政局就在沿江路,再往前走不远就是南国大酒店了。进了邮政局找着了电信服务窗口,打了一张五女上个月的手机通讯记录清单,却看不出什么问题。
记录上五女手机打出电话不多,除了熟悉的几个本地电话号码,便是外地厂家的号码。看着看着,到底给阮桂洪看出了问题,五女上个月的通话费是400多元,打出电话不多,通话费这么多,那肯定是打入通话时间多,因为別人打入接听也是要收费的。
阮桂洪喘了一口粗气,强压心头怒火,脚步沉重地离开邮政局。银凤没有说谎,五女是有问题,她和一个神秘的人保持神秘的关系!这个人是何方神圣?阮桂洪想,我一定要找出这个人,我要看他是不是吃了豹子胆。
回到欧巷阮桂洪已经冷静下来,五女还躺在**睡懒觉,见阮桂洪回来,不禁诧异地问,你回来干什么?
阮桂洪早想好说词,便答我回来拿点茶叶。
五女哼了一声,说,嫌店里的茶叶不好?也不等桂洪回答,便穿衣起床去卫生间。
阮桂洪忙从五女手袋掏出手机又塞进忱头底下,手机开机的音乐声便几乎传不出来。阮桂洪等音乐声不响了,掏出手机按出通讯记录已接来电一翻看,很多来电差不多都是同一个号码的手机打来的。阮桂洪默记了这个号码,把手机塞进忱头底下关了机,待短促的关机铃声响过,赶忙把手机放回五女的手袋。
阮桂洪像小偷般做完这一切,又找出纸笔记下了那个手机号码,拿起了一罐茶叶,五女已经洗漱完走回房。她看了看阮桂洪问,银凤有没有说什么?
阮桂洪摇了摇头。五女又盯着阮桂洪问,她没有骂我说我坏话?
没有。桂洪装得很坦然地说,她一句话也没说就拿钱走了。
五女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塗抹美容护肤品,阮桂洪看了一眼,才留意到梳妆台上摆着很多瓶瓶盒盒,都是印着鸡腸字(外文)的,也不知是什么牌子什么用途。以前他对这些司空见惯的化妆品全不在意,这时想到若是其中一些是另一个男人送的,心里便涌起一丝妒意。他随手拿起一瓶问五女,这是什么牌子、干什么用的?
五女举手打了阮桂洪一下,夺过瓶子随手放回去,嘴一撇说,你什么时候关心过这些?说了你也不懂。
阮桂洪面上讪讪的,一声不吭就走了。出了欧巷,见巷口欧灿辉父亲的早点档围了好几个人,欧国能也出来帮忙卖早点,看见阮桂洪便打声招呼说,吃早餐未?拿几个包子吃。
阮桂洪忙说吃过了,又对笑看着他的红姨点点头,走出内街又去了邮政局,很快便拿到了那个手机的通讯记录清单。一看清单他的火就蹿上了脑门:长长的打印纸上,最多出现的就是五女的手机号码,几乎是每天都出现一次,有时候还出现第二次!清单上还列明通话时间,阮桂洪的火更盛了,五女和他的通话每次不少于5分钟,最长的那次是38分钟!
反了,反了!阮桂洪一边往回走一边想,丢那妈,这还得了?!敢给我戴绿帽子!阮桂洪怒火冲天,恨不得马上找着奸夫**妇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