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辞冰雪为卿热(1 / 1)

造梦师传奇 衡门 2961 字 10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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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

极北之地的雪是这世上最美的雪,纷纷扬扬,飘飘洒洒,肆意纵横。最美丽,却也最恐怖。当鹅毛大雪飘忽而下,连皮毛最厚的动物也感到害怕,纷纷躲到洞穴里。没有谁能抵御这寒冷。

风雪飘扬,漫天的风雪中,躺着两个紧紧依偎的人。他们的身上落了厚厚一层雪,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掩埋的风雪下。等明天雪停,什么痕迹都没有,干净如初。

突然间,有一个人动了一下。抱着她的人生怕她丢失,将她抱得太紧。她动了动身躯,看着熟悉的面容。你个傻瓜!嘴里这么说,泪却盈于睫。

寒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来,可是她知道苏弋轩快死了。她几乎感受不到他的脉搏。寒夏动了动,手腕划在冰碴子上,有血渗出来,只见那血像是有魔力似的,滴在雪上,立刻融化了一大片。寒夏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想了一瞬,她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将自己的血一点点的渡进苏弋轩的唇里。

寒夏紧紧回抱着苏弋轩,如果你活着,我们就一起活着。如果你死了,我们就一起死去。我不会一个人留在这世上,太痛苦。

风雪渐渐停了,玉盘般的月亮挂在天际,盈盈的月辉洒下来,形成一层穹顶般的光壁,将雪地上的两人包裹起来,一如慈母的手,抚平孩子的伤痕。淡淡的柔和光芒亮起,没有烈火炽烈,却又同样强大到不可忽视。

光壁上的月光像是湖水里的涟漪一样,柔光慢慢漾起,幻化成点点流萤,荧光绕着两人飞舞,一点点融进了两人的身体。

月亮隐去,漫天风雪飘散而下。

一只大鸟落下,低低的鸣叫了一声,像是一声叹息。然后,抓起两人,飞离了这漫天风雪。

西犬丘

屠天坐在山崖边,看着面前翻腾的云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裂帛走近,行了一礼。“参见日神。”

屠天没有回身,只有一个冷冷的背影,道:“阿那瑰怎么样?”

裂帛道:“阿那瑰生机已绝,无力回天。”

“寒夏呢?”

“寒夏和苏弋轩应该还在忘川。”

“你去一趟忘川,告诉他们已经找到了解毒的方法,他们自己会来的。”

裂帛愣了一下,忘川!“可是——”

“没有可是!寒夏不能死,或者说我不能陪她死,带她来,总会有办法的。”

裂帛行了一礼,准备退下。日神决定的事情从不会更改。

“等一下!”屠天转身。“我和你一起去。”

屠天手一招,一只巨大的三足乌落了下来。两人跃上鸟背,向着忘川飞去。

忘川的上方设有结界,对外来的妖魔有防御和警示的作用。三足乌飞到忘川上方便不能再前行了。结界预警,顷刻间就有忘川的弟子提剑迎了出来。

屠天站在三足乌上,根本无视下面的弟子。“玄清,不敢见我吗?”声音不大,却传的很远,犹如钟鸣,嗡嗡作响,久久不息。

玄清正坐在殿内饮茶,听见这声音,难得的有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招来鹓雏,飞了出去。

玄清对下面的弟子道:“大家都退下吧!”

既然师尊发话了,大家也只能乖乖退下。不过脸上都带着好奇的表情。

玄清道:“换个地方谈。”

屠天道:“为什么不是这里?”

“不能和你比,我还要维护师尊的良好形象。”

屠天哑然失笑,道:“我来只为一件事,寒夏呢?”

“他们离开了?”

“去了哪里?”

“无可奉告。”

“还真是顽固!”屠天摇头叹息。“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等好了!忘川家大业大,两个人的饭总管的起吧!”说着手中的折扇一挥,在结界上划出一个透明的大洞。正要跃进去,一道白光便横在身前。

玄清一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霸道样子,屠天则一副不服就打一架的无赖样子。

屠天道:“既然谈不拢,那就玩玩吧!”

玄清不语,手上却拉开了架势。

同时出招,又同时骂了一声“卑鄙”!转眼间,两人就你来我往,打了起来。屠天是日神,只见红色的光芒不断挥出,道道光芒横距身前。玄清的灵力比较温和,但是却如大江大河,看似平缓,实则暗流涌动,大力从四面八方袭来,让人不能抗拒。

红青二色光芒在天地间不断交界,黑云漫天,风云变色,让人为之侧目。

忘川的弟子纷纷跑到广场上,看是怎么回事。只见风起云涌的暗影下,身形交错间,可见师尊和另一个人正在打斗。天地为之变色。

北冥

苏弋轩睁开眼睛,寒夏正笑吟吟的看着他,扶起他,将水放在他唇边。苏弋轩饮了一口。道:“我们还活着?”

“恩。”寒夏当然知道苏弋轩在想些什么,因为上次两人生机已绝,但是正因为这样,所以将灵物类引了出来,生死人肉白骨。所以苏弋轩就想着再试一次,用相同的方法。这太冒险,赌一把,赌注是他自己的命。

苏弋轩有些惊讶,“你的头发——”

“怎么了?”寒夏不解。

苏弋轩伸手将她头上的簪子拔下,银色的头发如瀑布般垂下,浮光掠影间,流溢出层层月光。少女的脸庞映在皎洁的月光中,柔和清亮,像是月中落下的精灵。

寒夏将披散的头发举至眼前,满脸的不可置

信。无意间袖子滑下来,发现手臂上的那些丑陋伤痕竟然也全都消失不见,看这样子,身上的伤痕应该也没有了。这——就像是重生了一样!

苏弋轩笑起来,说道:“你的头发染上了月光的颜色。”

“啊?”寒夏也笑起来,蛮横的说道:“你把你的头发变回去,让我比较一下。”

苏弋轩对寒夏的无理要求很是无奈,变回了妖身,满头银发垂下,一张脸孔俊美到妖异。

寒夏一只手握着自己的头发,一只手握着苏弋轩的头发,细细的比较着,嘴里说着:“看到了吗?现在我们两个的头发是一样的颜色!不过…恩…好像也有些小区别,你的头发银色更偏白,我的呢…恩…”

“你的头发是月光的颜色!”

寒夏对苏弋轩的话很赞同,把玩着手中的头发,开心的笑起来。但是一会又不开心起来,突然紧紧的抱着苏弋轩,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道:“苏弋轩,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活下去。答应我!”

苏弋轩抱紧寒夏,道:“易地而处,如果快要死的人是我,你会怎么做?”

寒夏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脱口而出道:“我会陪着你。”发觉不对,重新道:“不不不!我会活下去,然后把你忘记!”

苏弋轩轻轻拍着她的背,道:“我不像某些人那些狠心,我会陪着她,一直陪着她。在北疆的时候是这样,在岭南的时候是这样,在北冥的时候是这样。无论在哪里,都会是这样。”

泪一颗颗的落下来,滴在苏弋轩的肩头。寒夏低头,看见自己手背上的伤口。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但却能感受到这只手臂慢慢的不再属于自己。

一声不屑的鸟鸣声响起,打破了这温情脉脉的画面。小白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抖了抖翅膀,抛过来无数个不屑的眼神。

寒夏几分羞赧,随手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扔了过去。小白飞起,落到寒夏怀里,寒夏感激它出手相救,在它的巴掌小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小白就像是喝了酒一样,脸竟红了起来。不敢再看寒夏,低着头落到了苏弋轩肩上。

寒夏哈哈大笑,道:“原来我家小白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女孩子亲它啊!”

小白又羞又恼,用翅膀捂着头,缩成了一团白球。一副不是怕女孩子亲,而是被你亲过没脸见人的样子。

山洞里生着火,有融融暖意,四散的肉香飘出去好远。

寒夏撕下一大块丢给小白。一阵寒风飘进来,夹杂着朵朵雪花。

“看来我们来的很是时候!”只见一袭红衣,青断缓缓踱步而来。

寒夏道:“某人会喜欢吃正常人吃的东西吗?”

青断看见寒夏的头发,明显愣了一下,赞道:“很好看。”

这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寒夏在心里冲青断翻了无数个白眼!

青断毫不客气的撕下一块肉,然后将腰间的一壶酒丢给苏弋轩,道:“不白吃你的!跟你换!”

苏弋轩喝了一口,愣了一下,然后递给了寒夏,道:“你尝!”

寒夏喝了一口,脱口道:“冰不思!”

青断拍手,道:“本来还想在你面前耍个宝,没想到你竟然知道!”

寒夏开心的对苏弋轩道:“找到了!找到了!我们当日要去沙漠里找的酒——火不思,这是它的另一半!我们说好要去沙漠的,我——”不知想起了什么,寒夏停了下来。真的还有机会去找火不思吗?

青断道:“冰不思火冰不思,火不思冰火不思。照这么说来,火不思的确应该在赤地连天的沙漠里。”青断咬了一口肉,道:“有两位朋友要见你们。”

苏弋轩道:‘谁?”

青断道:“去了就知道。”然后看着寒夏摇头。“你还真是没一刻安生,活该你多灾多难!”

寒夏气愤,抽出火堆里的一根柴火向着青断身上撩去。

青断闪身避过,一副“的确是这样”的表情。

看见小狐的那一刻,寒夏的眼泪都快掉下来。大家都很自觉地退了下去,留下她们两个人。这种感觉别人是没有办法理解的,就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在外人面前可以安之若素的装着没事、无所谓,但一旦看见家人,那种委屈就不自觉得用了上来,就像决堤的洪水,你想控制却发现根本没有办法。

小狐道:“终于认得我了!真想好好骂你一顿!”

寒夏一张嘴,眼泪就直接掉了下来,道:“小狐,你为什么才来?哥哥呢?阿竹呢?他们都去哪里了?他们怎么都不管我?他们为什么不来看我?师父呢?”

小狐看见寒夏的头发,也没有诧异。妖族虽是人形,但还是有很多地方和人不一样。有的妖俊美到异常,有的妖丑陋到异常,有的妖是碧绿的眼珠,有的妖是火红的头发,五花八门,小狐自然见怪不怪。

小狐拍着寒夏的背,道:“师父知道你有危险,就让我下山来寻你。阿竹要跟着我一起来,师父不让她来——”

“什么?”寒夏气愤,“师父怎么这样?”

本来很难过的气氛,一看寒夏这个样子,小狐不禁笑了出来。“因为师父说,我们家寒夏最是聪明伶俐,事情都能自己解决,家里人要是去帮忙,她会生气的。”

寒夏几乎要拍案而起,师父还真是可恶!明明做了小人,还让人挑不出错处!不过小声嘟囔道:“倒也是实话!”夸自己的话当然要照单全收。

小狐道:“你的气息一直都很微弱,

我通过樱花坠来探寻你,找到的却是苏弋轩,才会知道你将你的樱花坠送给了别人。其实我很早就下山来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你。我想起师父说,要是樱花坠找不到你,那就通过糕点来。人会丢掉很多东西,但总有一些东西,是融在骨血里的,无论如何也泯灭不掉的。后来我在白鱼镇找到了你,却发现你竟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我想要带你走,你却固执的要留下来!其实师父一直都看得很清楚,这是一个人的命,别人强求不来,所以才不让阿竹和弄风下山来。师父也是看出我在山下还有放不下的羁绊,才让我出来的。”

说到这里,寒夏想起来九弑,道:“小狐,你和九弑……我……因为你,他差点杀了我,不过最后也是因为你,又帮了我。真是说不清楚,他应该就是那个让你病了好几百年的人吧!”

小狐点头,道:“是他,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等你的事情一了解,我就会回山上去。再也不会下来。”

“我看得出来,九弑仍然很喜欢你。”

小狐笑,道:“我听说你中毒了,很严重吗?”

寒夏点头,“下毒的人是这样说的。”

小狐道:“食毒门是万毒之祖,任何毒物在北冥都是小巫见大巫,没事的。”

寒夏不想让小狐担心,乖巧的点头。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青断的声音传来,“我说两位,可叙旧完了?”

小狐推开门,表示歉意,道:“见笑了。”

青断,苏弋轩,还有九弑,三人走了进来。

寒夏对苏弋轩道:“这位是我的姐姐。”

苏弋轩难得的有点不自然的表情,朝小狐作了一揖,对寒夏道:“其实我们已经见过。”

青断道:“让我看看你的手。”

寒夏将手伸出去,一道小小的划痕,看起来就是一道很普通的刮伤,青断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青断道:“海月清辉?”

寒夏点头,“的确是此毒。”

青断道:“很麻烦,甚至可以说无药可解。”

寒夏收回手,无所谓的道:“没事,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青断叹气,“你倒是淡定!”然后指着苏弋轩和小狐说,“这一个个的眼睛可是盯着我的呢!要是我没办法,非让我食不知味,睡不安寝。”

寒夏看着他,怀疑道:“你会吗?”

青断道:“我家祖上曾欠你师父一个人情,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以为沾了个光,不用还了呢!没想到讨债的还是上门了!可见还是少欠别人的为好!”

小狐笑,道:“青断,真想把你这张嘴撕烂!”

青断看着小狐,眼睛里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不过却很巧妙的压了下去,道:“这毒其实并没有传说的那样厉害,只是需要几味很特殊的药材,并且对时间的要求很严格。我也只是在食毒门的古卷上看到过。提前坦白,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小狐道:“你就直说吧,需要什么?”

青断道:“一株薄雪万年草,类的眼泪,鲲的血,和龙的血。薄雪万年草是食毒门的宝物,今日送给你们,就当还了祖上的人情。至于后面几种,你们要自己想办法。”

寒夏想了想,其实这些听起来很难,但也并不是传说中虚无缥缈的,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只是这后者——

苏弋轩道:“龙血——这世上唯一的一只龙被小白给吃了。”

青断道:“这个倒是不用担心,寒夏的血——那只龙的血和寒夏的血很像!”

寒夏想到赤龙本来对自己的亲近,不就是因为血脉相连吗?这么说来——寒夏道:“那只龙是用我的血养出来的!”

青断道:“如此说来,倒也没什么困难!你的运气可真好,这其中的每一件宝贝世人都求之不得,偏偏你还都有!”

寒夏道:“别说的我好像跟故意跑去中毒一样!”

苏弋轩想起了什么,道:“那类的眼泪——”

青断道:“既然你们能引它出来一次,定也会有第二次,只是出门的时候别忘了将你肩上那个大家伙看好。鲲最喜欢吃类,一只类可以增进它百年的修为,类也是最怕鲲的。”

小白本来在打盹,听到有人讲它坏话,不耐烦的瞪了青断一眼。

寒夏和苏弋轩站在屋外,两人心有灵犀的笑了笑,然后又齐齐看向这干净的冰雪世界。

苏弋轩拿出樱花坠,道:“小狐姐姐说,这樱花坠是很重要的东西,有特殊的含义,你还没告诉我是什么?”

寒夏拿过来,放在眼睛前荡来荡去,道:“没有什么了!我已经告诉过你,这是我们家的钥匙。卜樱山上设有很强的结界,就算是上面的人,一旦离开此山,也再也找不到山在那里。但是用樱花坠,就可以回到山上去。苏弋轩,等这件事结束,我就带你去我家看看,好不好?”

苏弋轩不语,只是目不转晴的看着没有尽头的冰原,眼睛里却是暖意。

寒夏道:“我们家很美!一到春天,漫山遍野都是樱花,白的,粉的,花团锦簇。一阵风吹来,三月飞花雪,飘飘洒洒,就像是这极北之地的雪一样,干净纯洁,纤尘不染。地上是一层厚厚的樱花毯子,让人都不忍心下脚。阿竹会酿樱花酒,明明一点也不烈,但我每次喝完都是晕乎乎的,只觉得到处都是樱花在飘——等明年春天,你和我一起去看樱花雪,好吗?”

苏弋轩握紧寒夏的手,道:“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