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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南希城。公输家。
孟夏之月,招摇指巳,昏翼中,旦婺女中。其位南方,其日丙丁,盛德在火。其虫羽,其音徵,律中仲吕,其数七。孟夏之月,望日,公输家举行第一百三十七任家主的接任典礼。
虽然大家现在都被那些传说中的异宝迷的神魂颠倒,在稍有风吹草动都唯恐落人后的情况下,各方大大小小的势力还是都赶来了公输家观礼。
岭南尚白,公输家的祭台由九十九级汉白玉砌成,祭台上方是公输家的列代祖宗牌位,在此祭拜过天地和祖宗,从前一任家主手中接过岭南世代传袭印玺,新任家主就算接位,执掌岭南。
是日。红日高挂,观礼台两侧站满了观礼的人群。一袭白色华服的公输祁茗从下方从容不迫的走向了高高的祭台,在祭坛上先祭天地,再祭祖宗,然后从公输云溪手里接过了印玺。举手投足间的大家风范不知折服了多少在场的英豪和少女。三下鸣钟响起,仪式完成。
公输祁茗先送父亲回去,然后去大殿里参加宴会,招待各方宾朋。中原来观礼的人君聿和赫哲雅意,西界忘川来观礼的人则是陆灵鸢和张岱山。
公输祁茗分别敬了君聿和赫哲雅意一杯酒。
君聿回敬他一杯,道:“恭喜!”
公输祁茗道:“多谢。”
君聿道:“怎么没见沐菡呢?”
“她不喜欢这种场合,我也就没勉强她来。不过她要是知道你来的话,说不定会出来。”
君聿笑,“我原来魅力这么大啊!你这么一说,我一会可要去看看她!”
公输祁茗也笑,“好啊!随时欢迎。”
这时又有别人过来敬酒,公输祁茗道:“失陪一下。”
蔷歌的离世对公输沐菡的打击很大,这位从不知世间忧愁的姑娘尝到了世间的第一种苦,却也是最痛的一种。父亲也很难过,不能来安慰她,哥哥很忙,也不能来安慰她。她期待着自己能和哥哥抱头痛哭,可是她甚至都没有从哥哥的脸上看到一点悲戚之色。她心里责怪着哥哥的铁石心肠,明知道今天是新家主的接任典礼,她却故意不出席,不向哥哥道贺。
今天来观礼的人很多,防守难免会有纰漏。公输沐菡偷偷的骑着马跑了出去。她狠狠的抽打马股,将马骑得飞快,她想闯祸,她甚至想让自己摔伤。等哥哥发现重伤的她,心里边全是悔恨。父亲还会斥责哥哥,会安慰她,他们再也不敢忽视她。
公输沐菡骑着马进了南希城,街上的人很多,她的速度却丝毫没有慢下来,引起了一片尖叫声咒骂声,菜贩子的青菜被撞得洒了一地,有的人躲避不及,摔倒在旁,张扬的马儿甚至将几人踢伤。
马儿突然打滑,摔倒在地。这下愤怒的人群便有了发泄口,纷纷围了上来,对着她恶语咒骂。
公输沐菡拍拍衣服站起来,趾高气扬的说道:“我是公输家的小姐,你们这些贱民,是活腻了吗?”
“天啊,就她这幅德行,还说自己是公输家的小姐呢!今天是公输家新任家主的接任典礼,公输家的小姐不在府里接待宾客,怎么会跑到街上撒野呢?”
此语一出,大家刚刚才生来的一点忌惮瞬间就消减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愤怒。青菜洒了一地的妇人推搡了她一下,嘴里还骂着不干不净的话。旁边的人也跟着骂起来。
公输沐菡气的大叫:“贱民,拿开你的脏手!”说着便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去抽打妇人。
妇人没躲开,身上挨了一鞭子,火气上来,直接甩了她一巴掌。旁边的人看她犯了错还这么嚣张,一个个都围了上来。公输沐菡有几分花拳绣腿,但被这么人围着,也使不出来。
“你竟敢打我!”公输沐菡不可置信的捂着脸。”我爹我娘都没有打过我,你竟敢打我!”说起娘亲,公输沐菡的
眼泪哗啦啦的掉下来。疯了一样推妇人,口中叫道:“打我,打我,你有本事打死我啊!打死我啊……”
旁边的人看她这么泼辣,不知又谁伸手推了她一下,公输沐菡哭着向后倒去。不过没有摔倒在地,却跌到一个人的怀里。
那人紧紧拥着她。公输沐菡还以为是哪个贱民,愤怒的叫道:“放开我,拿开你的脏手!”
那人没有放开,公输沐菡正要挣扎,只听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各位,真是对不起,小妹犯了错,作兄长的在这里给大家陪个不是。”公输沐菡惊讶的扭过头,发现竟是君聿。君聿朝她笑了笑,继续对众人说道:“大家的损失我三倍照赔。”
众人的怒火熄了一些,听到最后一句话怒火已经荡然无存了,分别到旁边的侍从那领钱。
君聿伸手去擦沐菡的眼泪,沐菡后退了一步。君聿还是伸手擦到了,沐菡愣了一下。君聿打横抱起她沐菡,左拐右拐,拐进了一家普通的民居。
君聿将沐菡放到美人靠上,吩咐婢女打来水伺候小姐梳洗。出去了一会,进来手里拿了三个剥壳的鸡蛋,坐到了榻旁。
沐菡看着鸡蛋,道:“你做什么?”
“你难道想被你哥哥发现吗?”
沐菡想到自己脸上的伤痕,用手轻触了一下,立刻疼的吸了一口气。越想越委屈,眼睛里含了一汪泪,却忍着不掉下来。
君聿装作没看到,道:“乖,躺好!”
君聿的声音像是有魔力,沐菡少有的听话照做了。
“刚开始有点疼,忍一下!”君聿用细密的白纱软布包起鸡蛋,放在沐菡的脸上轻轻的滚动着。嘴里还不断的讲着他在各地经历的趣事。
沐菡的睫毛快速抖动了几下,像是扑扇的蝴蝶翅膀,不过倒是很乖巧的没有出声。听着君聿的故事,渐渐的也忘了疼。
君聿送公输沐菡道公输家门口,看了看她的脸,“脸上的伤已经看不出来了!”然后又叮嘱道:“不要告诉你哥哥!不然他不仅要骂你,说不定还要骂我。这就当成是我们两个的秘密,好吗?”
公输沐菡点头,“好,就当是我们的秘密!”
“等一下,你先进去,我过一会再进去!”
“好。”沐菡牵着马进去,还回头看了君聿一眼。
君聿正在和别人说话,还是装作不在意的扭头对沐菡眨了眨眼。沐菡笑着走了进去,突然发现自己的心情好了许多。
宴席结束。公输祁茗去看公输沐菡,公输沐菡还是不想搭理哥哥,但脸上的神色已经缓和许多。
公输祁茗又说了许多好话安慰她,再加上沐菡今天心情不错,就又开始和哥哥撒娇。公输祁茗摸了摸她的头,眉间的愁绪也终于淡了不少。
沐菡道:“哥哥,我这么多日都在家里呆着,闷死了,明天我想出去玩。”
公输祁茗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出去玩玩也好,但不许跑远,也不许乱跑,记着多呆几个侍从出去。”
“好了,哥哥,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啰嗦了!”说着打了个哈欠,躺到**。“哥哥,我困了!”
“好了,早点睡。“公输祁茗起身,帮小妹将床头的灯吹熄。
各方宾客参加完典礼,有的直接离去了,大部分都去南希城逛一逛,也好带一些礼物回去给亲朋。一时间,南希城中熙熙攘攘,尽是各方来的宾客。
君聿正坐在小院中烹茶,沐菡推开门走了进来。
君聿头也没抬,直接将一杯茶放到对面的座位旁,道:“你来了!”
“你不看,就知道是我?”
“通过脸来辨认是最简单却也最陌生的一种方法。有的人根本不需要用眼睛,仅凭着耳朵,从一声叹息,一声脚步,都可以判断无疑。”
“什么意思?
”
“你闭上眼睛,我和你哥哥同时说话,难道你不能判断是谁是谁吗?”
“我当然能判断出。”
“这不就是了,这就是熟悉的力量。”
公输沐菡笑。
君聿起身,道:“来者是客,你这个南希城的主人可要带着我好好招待我!”
这句话让从来都是被人招待和保护的公输沐菡很是受用,豪爽的说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两人在城中玩了一天,说是沐菡带着君聿,其实是君聿带着沐菡,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君聿知道的比她还清楚。君聿带着她,吃遍了大街小巷的摊子。起初她嫌腌臜,觉得路边的小摊不干净。君聿也不强迫她,自己一个人吃着。后来沐菡想吃,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君聿哪里不清楚,一直哄着她。沐菡一副是你求我吃,可不是我要吃的样子。路边摊的味道永远不是大酒楼大家族的厨房里能做得出来的,沐菡吃了几口,就彻底忘记了不干净,忘记了腌臜,跟着君聿将大街小巷吃了个遍。
君聿带着沐菡逛脂粉铺子,帮她挑选脂粉。陪她逛首饰店,帮她挑选首饰。沐菡从来没有买过这些东西,她平日里要用什么直接就有了,从来不知道原来挑选也这么有意思。街上的东西是肯定没有公输家的好,可是沐菡就是觉得开心。
君聿带着沐菡去了一家衣饰店,换上一身普通的男子的衣衫。
“为什么要穿出这样?”
“秘密,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君聿带着沐菡来到一家喧闹的地下铺子,沐菡看着大家三五一群的围在一起,吵吵闹闹,手里的色子摇的震天响,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天啊!你竟然带我来了赌场!”
“怎么样?敢不敢来一把?”
沐菡本来想拔腿就走,要是被哥哥和父亲知道她来赌场,非罚她一个月不能出门才行。可是看着君聿略带挑衅的神色,倔劲一上来,说道:“玩就玩,谁怕谁!”
君聿给她说押哪一个,沐菡不知道门路,就乖乖的听他的话,结果把把都赢。旁边的人看他们赢,就纷纷跟着他们下注,几把下来,沐菡知道了门路,君聿就让她自己看着下注,结果一下子把刚才赢的钱输光了!沐菡目瞪口呆,原来这里的钱来的快,去的也这么快!这种忽上忽下的感觉的确够惊险刺激。
沐菡还要玩,君聿就拉着她出来。
沐菡不肯,君聿道:“还有比这更好玩的!”
“什么?”
“秘密!”
君聿带着沐菡越过大街,穿过小巷,来到一家铺子。
“好漂亮啊!”
铺子的四周墙壁上皆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蝴蝶,半空中也垂挂着各种各样的蝴蝶制品。
沐菡伸手,轻轻的碰了一下,像是生怕会惊飞它们一样。看了好长时间,扭头对君聿道:“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要找总能找到的。”
沐菡感叹道:“我在南希城住了十几年,没想到还不如你知道的清楚!”
“没关系,现在不是一一知道清楚了吗?”
沐菡开始挑选,挑了这一个,却舍不得那一个,拿了那一个,却又放不下这一个,真是恨不得把这一个店的蝴蝶全买下来。
沐菡哀求道:“真的只能选一个吗?”
“是。这家店里的规定,我也没办法。”君聿走过去,拿起一只蓝色金翅花纹的小巧蝴蝶递给沐菡,道:“这个怎么样?”
沐菡拿到手里比较着,没有那个翅膀大,没有这个花纹多,没有旁边那个艳丽,但就是觉得有些不一样。“好吧!那就要这个!”
君聿送沐菡回去,在距离公输家还有一小段路的地方停了下来。“要记住啊!”
沐菡点头道:“我知道,这是秘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