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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看气势宏伟,近赏婉约精致,而真的当你身处其中之后,又是另一种味道。建筑风格也是多样融合,一路走来,看得寒夏眼花缭乱。
大家商讨完之后,决定过几日去公输一派拜访。寒夏拒绝了宗岳派人带她赏玩的要求,自己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忘川谷里转悠。
一个巨大竹林出现在眼前,走近一看,竟然是湘妃竹,上面布满了美丽的紫色斑点。这里常年处于背阴处,竹子的材质更是上乘。入手清凉,一阵轻风吹过,竹子特有的香味更是扑面而来。竹叶沙沙作响,远胜丝竹之音。不知往里走了多少多久,置身其中,更能得其妙处。
寒夏取出白龙易筋锁盘在两棵竹子上,一个翻身就躺到了上面。《阵物志》载“尧之二女,舜之二妃,曰‘湘夫人’,舜崩,二妃啼,以涕泪挥,竹尽斑。”在这样的环境里休憩,恐怕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眼睛看向那被竹林遮挡的天空,空隙处可见有几只小鸟飞过。一只脚在半空来回晃悠着,淡蓝色的裙摆不时扫过落满竹叶的地面,左手拿了一片竹叶放在唇边,无论怎么努力都吹不出和这环境相称的美妙章。断断续续,一曲意境高远的“空山鸟语”硬是被她糟蹋的支离破碎。
“这个曲子怎么这么难呀?还是我太笨了?不不,肯定是这竹叶不好。”寒夏自我安慰道。
像是为了故意讽刺她,一阵箫声响起,吹的也是空山鸟语。此人的箫声空灵,初起恰似空谷回声,刻划出一种幽渺静穆的意境,令人神往。接着又变调清新活泼、气氛活跃,紧跟着就奏出了鸟声四起、争相飞鸣的场景,等到最后一段,万鸟归去,又回归于幽谷之间,只闻风动。
受这天籁般的箫声影响,寒夏又重新把竹叶放到了唇边,平心静气,闭上眼睛,去感受这美妙意境。空山不见人,只闻鸟语响,一曲下来,竟然也有几分味道。
那人也听到了寒夏进步,又吹了一曲高山流水,似在赞赏。只听声音越来越近,在东边,又好像在西边,寒夏四下张望,扭来扭去,却不见人影。
一曲未尽,箫声乍停,转过扭向左边的头,右边竟站了一个人,寒夏大惊之下,就从那跟细细的绳索上摔了下去……
这样的高度,一个分错步便可稳住身体,谁知脚下竟然一滑,整个身体以一个极不优美的姿势向下趴。完蛋了!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一个巧劲传来,寒夏便抓住一个坚实有力的东西站了起来。
“好险!好险!”寒夏拍着胸脯说道,“苏弋轩,你怎么在这?”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我就随便转转。”寒夏还没说完,就一眼瞥到了苏弋轩手中的萧,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刚才是你在吹?”
“很惊讶吗?”
“真没看出来,原来你还会这个,你教教我,好不好?”
“放开。”
“什么?”寒夏心下疑惑,还以为他不想教,正准备说他几句,却觉得苏弋轩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还没来得及询问,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抓着苏弋轩的手,赶紧放开,说道:“谢谢,谢谢你啊!”
“你刚才是用竹叶吹的?”
“恩。”
苏弋轩四下走了一圈,在一棵长在石头旁的竹子那停了下来,说道:“这种长在石头旁,且常年处于阴凉地的竹子质地坚硬,最适合做萧,音质也最好。”说完便抽出长剑砍了下来。
“你要给我做一管萧?”寒夏开心的问道。
苏弋轩拿着砍下的竹子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声音清冷的说道:“我没说要送给你。”
“别那么小气嘛!你看你都有一个了,这东西又不好吃,要那么多干什么,还是送给我吧!”寒夏讨好似的坐在苏弋轩旁边说道。
苏弋轩没有回答,从腰间拿出一把小刀,便神情专注的开始雕刻。
寒夏无事可做,又重新摘了一片竹叶,吹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乐
曲,吹了一会,又换成了空山鸟语,这次吹的要好很多。
苏弋轩不和她讲话,她还是一刻也闲不住,竟然用竹叶的正反面分作白黑子,摆出了一盘棋局,你来我往,杀得不亦乐乎。
树影间,太阳正一点点的落下。寒夏的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可是看苏弋轩那认真打磨的样子,又不好意思去打扰他。又过了一会,苏弋轩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碎屑,一管青翠的竹萧握在手中。
“做好了吗?”寒夏赶紧起身问道。
没有听到回答。寒夏装作十分恭敬的样子把手伸到面前,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笑意眨也不眨的看着他。赖皮道:“做人要言而有信。”
苏弋轩看了寒夏一眼,把竹萧放到了她的手上,然后径直向前走去。
紫斑点缀,成色青翠,打磨圆滑,做工精致,试着吹了一下,音色圆润轻柔,幽静典雅。寒夏虽然不精于此物,但也观品多年,这一管可称之为上品。
月上中空,星子寥落,月光如秋水流泻,穿过镂空的绿窗纱柔柔的洒了进来,落在床榻之上,好似一汪寒潭碧水。寒夏一身月白色的内室软裙,满头乌发洒在榻上,素眉紧皱,猛然睁开眼睛,又是那个梦!
一个无休止的诅咒。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心中一阵烦闷,便起身坐了起来。轻轻推开房门,忘川气候温暖,院子中栽满了各色花朵,铃兰,茉莉,风信子,金盏花,美人桃,银薇,合欢。不过现在是晚上,院子里的花朵都不赏脸,纷纷闭上了花苞。
独有一株海棠开的越发繁盛,花枝旁逸斜出,如丹如霞,好似大片的胭脂染醉。在冷寂的夜风中轻轻摇曳,却无袭人幽香。花瓣轻簇,伸出手指轻轻一碰,就有丹红色的轻絮落下,洒在袍袖之间。
不远处,有笛声传来,隐隐约约,悠然好似空谷幽境,催人入眠,是不同于苏弋轩的另一种风格。寒夏的忽然间有些失落,这么晚了,也有难以入眠的人吗?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刹那间,好像所有的快乐不翼而飞,不知今夕是何夕。不想惊动别人,寒夏提起裙摆,轻轻一踏,就踩在高高的树枝之上,跃上了屋顶。急速的奔跑可以暂时忘却烦恼,如灵巧的猫儿般,在轻寒的夜风中跳来跳去。
要不是怕惊动别人,寒夏真想把绝影拿出来发泄一番。身躯如蝴蝶般翻飞而下,站在一个木桥上,池上清风徐徐,吹的她裙摆沙沙作响。
无垠天际,夜色四合之下,一弯月牙像美人的秀眉,幽幽得在殿宇中穿梭行走,云破月,花弄影,洒地潇白,好似破冰处的一汪清水。
岸边也是花香四溢,大朵的白红浅粉交织在一起,花团锦绣,热闹非凡,笼罩在一片悠然的银色之中。寒夏的神态很安详,心态也安静了下来,在这广袤的寰宇之中,人本来就是渺小的,欢乐或者痛苦都是其中的一部分。
夜风吹排在她的脸上,一切好似睡梦中的幻境一般。正走着,一只锦鲤突然跃起,砰地一声砸乱了一池春水,涟漪幽幽,却更显静谧。
四周清寂无人,寒夏跪坐在地上,将头轻轻的抵在原木的年轮之上,望着静谧的湖面和暗沉的黑夜。
箫声一直都在,静静地听着,突然觉得这声音好像在背后,寒夏一惊,回过身去,只见一个仙风道骨的人站在那里,一身灰色长衫,须发皆白,眼神炯炯。
平静之后,寒夏断定不是自己大意没有发觉,而是这个人的修为太高,移步,换气,定立,几乎是一连串的动作,连声音由远及近的传递过程也省略了。
“我还以为姑娘一直都不会回过头来呢?”看到寒夏脸的那一刻来人的眼里满是惊讶,可是脸上依然带着笑,语气轻和的说道。
“不好意思,打扰前辈了。”寒夏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惊讶,他在惊讶什么?
“是我打扰了才是,姑娘夜半赏景,被我一个老头子坏了兴致。”
“前辈哪里的话。”
“初次相见,姑娘让我想起来多年前的一位故人,你和她很像。”说这些话的时候,老者的眼神里充满了炙热和难以名状的感情。
“那应该是你喜欢的人吧!”
“是呀!我很喜欢她,可惜她却不喜欢我,是我害了她……”短暂的停顿之后,接着说道:“姑娘不是我忘川谷中的人吧?”
“不是,我和你们谷中苏弋轩、宗岳是朋友。”
“原来如此,当日我曾偶见姑娘在庭院中练过一套剑法,精妙绝伦,姑娘的师父是何人?”
寒夏疑惑的看着他,并不作回答。心里想道,怎么大家都来问这个问题?很重要吗?为什么感觉这个人很奇怪呢?
其实寒夏不知道,在这片土地上,大家十分看重你所属的流派,就如你姓甚名谁一般,是一个区别的代码。
“恕在下冒昧了。”看寒夏脸上生出了警戒之心,老者语气诚恳的解释道:“在下忘川玄清,并无恶意。”
寒夏展颜一笑,说道:“师父不让我告诉别人他的名字,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寒夏。‘寒至尽头,忽而转夏’。”
“寒夏,寒夏。”玄清喃喃的的念了几遍,脸上的神情有些落寞。
“先生是忘川谷的长者,我有一疑问烦请解答。忘川谷掌握着天下至尊的造梦解梦入梦之术,可是这些有什么用呢?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有美梦,就会有噩梦,美梦的人醉生梦死、不知日月。噩梦的人痛苦不堪,还有人用这些梦作为给养。忘川谷的培养一批又一批的造梦师,又是为了什么呢?”寒夏越说越激愤,语气也变得急躁起来。
玄清闻言微微一笑,对寒夏的质疑也不生气,声音平和,不急不缓的说道:“梦是另一个维度的世界,偶然和我们人类的世界有了相交,你不妨把这一切的一切看作是一个十字。人类从出生的那一刻起,生命就开始向前蔓延,也就不断延伸着那条横轴,谁也无法抗拒时间的流逝。而梦就是那一条纵轴,它们交汇于一点,当一个人走到这个交汇点,并有足够强大的精神力去改变自己的走向,转向纵轴时,时间对于他来说就消失了,停止了。这才是所谓的‘长生’!”
寒夏认真的听着,面色平静,心里却翻江倒海。
玄清接着道:“无数人梦寐以求穷尽毕生所追其的长生,其实不是常人所理解的生命横轴上的无限延伸。这条纵轴代表着许多东西,噩梦美梦是平民一成不变生活的小小调剂,但它还包括许多无法言喻的神秘强大的力量。宝藏的存在有错吗?关键是看开采它的人。无论是造梦师还是摄魂王,就连善恶也是相对的。但你只需记住凡事存在即合理。”
寒夏被这些话深深的震撼到了,脑子里一片混乱,嘴里不断在念叨着:“存在即合理!存在即合理!存在即合理……”
“寒夏,夜已深了,快些回去休息,小心着凉!”玄清的语气安详平稳,声音充满了关爱,就像是对自己多年未见的亲朋好友一般。
寒夏回过神来,朝他婉婉一笑,浓愁已随风飘远,声音里又充满了往昔的活力与朝气。“多谢前辈点拨,令晚辈豁然开朗。”
“你若无事,在这多住几天可好?”玄清的声音里带着微不可见的一丝恳求,小心翼翼,生怕惊吓到了什么。
“多谢前辈好意,只是我受人所托,还有事情没有办。等我办好事情,一定回来看先生。”寒夏语气诚恳,信誓旦旦的说道。
“不要前辈前辈的叫,也不要去管什么繁文缛节,你我平辈相交,直呼其名就好。”
寒夏本就是性格爽朗、不拘小节之人。虽然面前这个老头神秘难测,只有一面之缘。本来还对他的辈分修为有一些顾忌,但人家既然自降身价,自己再拒绝就不好了。随即大手一挥,豪气冲天的说道:“玄清,等我办完事,定回来找你把酒言欢、品箫弄竹!”
‘路上小心。”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