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话,向南提电话柄的手都是颤抖了下,嘴唇有些发白,语气尽量保持着淡然,安慰道:“没事,我这没事的,叔叔身体要紧,我听你的,你好好照顾你爸。”
“嗯!”那头应一声,“那你以后最好不要往我家里打电话,我怕我妈、我哥接到,又要跟我爸说去,有事情我会给你打的。”
“好!”
“那……那我先挂了,我得去医院照顾我爸。”
“嗯,好的!”向南说着,“馨馨,你也别太担心,你爸肯定会没事的。”
“嗯,那我先挂了!”
“嘟嘟嘟……”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向南提着电话手柄贴在耳边,愣了好一会才给放下,心虚复杂,对于两人今后一定能在一起,结婚生子,幸福一生的信念,第一次有了些动摇。
不是他变了,也不是沈馨变了,而是两人所处的环境、家庭,还有之前李梅所说的距离和时间,都在慢慢细微的改变着两人曾经密不可分的真挚情感。
而向南身处在这一特殊年代中,连自己的‘人身自由’都决定不了,心爱的姑娘都见不着,又何谈去坚守两人的爱情?却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改变!
这时刘大爷才回到传达室来,却见向南表情有些不对,过来问道:“怎么,跟你女朋友吵架了?这副表情!”
向南叹口气,“她父亲生病了,肺癌晚期,医生说活不过一年!”
刘大爷闻言,也是叹声,“唉,苦命的娃儿!”
向南这会也没心思聊天,跟刘大爷道声别,便出了传达室。
……
时间转眼来到了七月,天气也渐渐炎热起来,这近两个来月的时间,沈馨那边很少给他写信或是打电话,有时电话好不容易打通了,也只是寥寥数句,说的多是她父亲的病情,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沈馨父亲的病并没有什么好转,反而是更加严重了。
其实这些,向南他也能预料到,癌症在后世,医疗水平那么发达都是无能为力,何况现在这年代。
他也没法安慰,因为一切都是空洞、苍白的,两人的关系似进入了一个‘冷静期’,后面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知青窑洞里!
在地里头锄了一天的草,火辣辣的太阳把几人晒得跟非洲难民似的,手臂上都给晒秃噜皮了,回了窑洞,鞋子一甩,直接爬上炕,跟躺尸一样,连根脚指头都不想动。
“哎,南哥!”
刘军光着膀子,躺炕上闭着眼说道:“你帮我分析分析,最近林芳她好像总有什么心事似的,闷闷不乐模样,我问她什么事情,她也不说,你说会不会是不喜欢我了,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向南这会倚靠在一边墙头,手里夹根烟,烟气在指间萦绕,说道:“我又不是人姑娘肚里的蛔虫,上哪知道去?你小子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姑娘家的事,被林芳给发现了呗。”
刘军还是躺在炕上,不过眼睛睁开了,撇嘴说道:“南哥,咱在一起也有几年了,我什么性子你该不了解?老实本分的人,能做什么对不起林芳的事,这几天我就琢磨她到底有什么心事呢,这么愁眉苦脸,闷闷不乐的。
到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躺边上的杨万春插话道:“那她最近有没有给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或者暗示之类的话语?”
“特别的话?”
刘军脑子里回想着,“也没什么话,就平常的聊天说话,哦……对了,她最近经常问我些京城那边的事情,还有我家里的情况,这算不算?”
杨万春拍了下刘军的大腿,说道:“大军啊,我发觉你这自从谈了对象,这脑子就变迟钝了呢,这还有啥好琢磨的,你是京城来的知青,以后你要是离开了唐平,她怎么办?肯定在担心这个了。”
刘军闻言,一骨碌从炕上爬起,道:“这事我之前都跟她说过了呀,我上面还有哥哥和姐姐,就算我不在京城,家里爸妈到时也有人照顾,这一辈子就在唐平,不离开了。”
杨万春道:“大军,话不要说的太满,真的,很多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你看看南哥和沈馨,他俩不是……唉,不说这了,反正这事你自己得想清楚。”
刘军想也没想,坚定道:“不用想,我本来挺喜欢赤脚医生这行当的,现在还有林芳在,这辈子我哪都不去了,回头我好好去跟她解释解释。”
杨万春翻个白眼,有些无语!
刘军转头看向坐一旁的向南,说道:“南哥,你跟沈馨现在到底咋回事啊?也没见你写信、跑去公社打电话了。”
向南抽口烟,说道:“还能怎么回事,她家里父母不同意我俩在一起,现在沈馨父亲又得了重病,她一边要学习,一边得帮忙照顾她父亲,可能有些忙吧,等她父亲身体好些了,就好了!”
向南没多讲,刘军几人也没多问,其实大家心里多少知道些,不想过多提及罢了。
京城!
京城师大女生宿舍,沈馨坐在自己的床铺上,背靠着枕头,手里捧着本财经类的书籍,专心致志的看着,不时拿起放边上的笔写写画画着。
一个室友道:“馨馨,你这也太努力了,还让不让我们活了?学习本来就这么好,尽然还这么用功,唉……真是!跟你一个寝室,我们压力好大的好吧!”
其她几个室友也是纷纷“抱怨”着。
沈馨把手上笔一放,脸上挤出丝笑容,“我这几天都在医院照顾我爸,都没时间学习,落了不少课程呢,不得抓紧时间赶一赶。”
那室友点点头,道:“馨馨,你爸现在身体好些没有?”
沈馨轻叹口气,“还在治疗呢!”没有多说。几个室友也没多问,看人表情其实心里都明白了。
“对了,馨馨!”另一个室友问道:“我听说咱们系里有去出国留学的名额呢,你学习这么好,上学期系里排名都排第一,也拿了全额奖学金,到时名额下来,肯定有你一个,可得好好把握。”
沈馨却是摇摇头,“我爸现在都还住着院,哪能出国去,还是留给别人吧。还有……”她想要说点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那室友给打趣道:“还有放不下你那在陕呗当知青的情郎呗,是不是?”
沈馨脸微红,也没反驳,算是默认了。
室友接着道:“馨馨,我说句你不爱听的,你别生气啊,其实我觉得那林俊更适合你,从哪方面讲都是。”
另一个室友也认同着,“馨馨,我也觉得是,那林俊自从你上了大学,就一直在追你。说真的,我们班里的女生可是都羡慕你呢,人长得帅,学习又好,还是学生会副主.席……”
沈馨听着室友夸赞她这‘青梅竹马’的玩伴,跟自己母亲、亲哥讲的语气一样一样的,心里都是无奈和叹息,也没回应,只是这么静静的听着,在宿舍学习到了中午左右,跟室友道声别,离开了寝室,回到了家中。
在自家大院门口时,刚好见到自己大哥在跟邮递员说着什么,忙小跑着上去,问邮递员,“哎,你好,有我的回信嘛?”
邮递员先怔下,余光瞥了眼边上的沈刚,这才对沈馨摇了摇头说道:“今天没有。”
“喔!”
沈馨桃花眼眸里掠过一抹失落,心里对向南有气,自己当初说不让他给家里打电话,但你不会给我写信嘛?这么长时间一封信都没有,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坏蛋!
粉嫩的嘴唇忍不住噘起,对邮递员,“那个,以后要是有我的回信,请跟我说声,谢谢啊!”
“哎,好好,这我应该做的”,邮递员应声,然后骑车离去。
待剩下兄妹俩,沈馨见自己亲哥面色稍有些不自然,疑惑道:“哥,你咋了,没事吧?你刚跟邮递员在说什么呢?”
沈刚有些心虚道:“没……没什么,我写了封信让他帮我寄到东北去。”
“喔!”沈馨没多想,“咱进去吧!”说罢,率先朝大院里走去,沈刚后面跟了上来,那一直背身后的左手,手心里紧抓着封被揉成团的信,给悄摸的揣进了自个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