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1 / 1)

顾莹飞速蹬着自行车回军区医院的职工宿舍。

在宿舍楼下,邢医生拦住她:“顾同志,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全身都不舒服。”

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浑身不舒服。

像是前两个月突然做了一场梦,梦醒之后,这人哪哪儿都让她不顺眼。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找你。”邢医生说道。

顾莹皱皱眉头,两只手快速摆动了一下:“邢医生,你别来找我了。”

她把话说完,就停好车,跑进宿舍。

站在门口的邢医生愣了半晌,迟迟没有回过神。

刚才不都是好好的吗?

……

接下来几天,邢医生主动找了顾莹好几次。

可不管他说什么,顾莹都像是转了性一般,不接话、不回应、也不接受他的任何邀约。中午在食堂吃饭时,邢医生看她边上没人,又走上前去,然而顾莹打了饭,转头就在另外两个护士边上坐下了。

“顾莹,你不和邢医生一起吃饭吗?”

“前段时间经常看见你们一起吃饭,我还以为你们俩处对象了。”

“对,不光是我们俩,整个科室的人都以为你们俩在处对象。”

“原本想处来着,后来觉得不合适。”顾莹说道。

这年头已经不兴父母包办的婚姻了,但自由恋爱也没这么普遍。医院里有同志是经领导介绍之后相亲的,不过就算相亲,基本上也是见一两面就要定下来。这会儿两个女护士听顾莹这么大大方方地说接触之后感觉不合适,先是愣了一下,但一对上她坦荡的目光,又觉得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她们都是受过教育的女同志,也能明辨是非,如果处的对象不合适,还不如早点把话说清楚,要不然,难道不明不白地结婚吗?

“还是这样更好,要不然等结婚之后才发现处不来,不就晚了吗?”

“我小姨和小姨父就是这样,两个人年轻的时候想着结婚就凑合着过日子,但俩口子一起过日子之后,发现他俩就连多说两句话都要开始吵架。只不过,总不能离婚吧,就这么凑合着过一辈子了。”

听着她们俩的话,顾莹仔细想了想,认真道:“就算结婚了也不能凑合,真不行还能离婚。”

两个护士都一脸惊讶。

“顾莹,你这想法要是被长辈听见,肯定会被批评的。”

“但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一直不敢说……”

这是第一次,顾莹和自己单位的同事聊到一块儿去了。她和她们说说笑笑,忽地想起邢医生之前说的话。

邢医生说,她这人性格有问题,所以人家和她处不来。

可这不就处得来了吗?

其实在之前相处的过程中,邢医生经常性地打压她,让她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一无是处。

顾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会儿她一时脑热,人家说什么都听,甚至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直到现在,整个人抽离出来之后,她意识到,邢医生凭什么呀?

连她爸妈和哥哥都不这么说她,邢医生有什么资格评判她的不是?

那一段时间,顾莹时而愉快,时而伤感,处在这样的情绪中,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幸好有她嫂子。

是嫂子告诉她,邢医生的声音像鸭子。

她可是顾莹,怎么能和一个说话嘎嘎叫的男人处对象呢!

……

顾莹不搭理邢医生之后,更加认清了他的真面目。

真没想到,他看着优秀成熟,实际上心眼特别小,堂堂一个科室主任,居然会在护士长排班的时候插一手。

连续好几天,顾莹不是在值夜班,就是在值夜班的路上,甚至有一两次,明明到了交接下班的时候,邢医生突然给她出个难题,让她把事情做完了再走。

顾莹每天累得沾枕头就睡,连去哥哥嫂子家吃饭都抽不出时间。

但邢医生给她穿小鞋归穿小鞋,顾莹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她去院长办公室借了电话,直接打到清远军区。

等了一会儿,项静云匆匆赶来接电话,得知女儿受了这天大的委屈,顿时心疼不已。

顾副司令和项书记这大半辈子,就没用身份搞过特殊,这次也不会利用身份之便找邢医生麻烦。

顾莹在成湾军区,在顾骁身边,他们不必担心她的安全,就只需要请院长调查核实顾莹是否真被单位领导穿小鞋,如果方便的话,最好还是给她调个科室。

医院院长和老俩口是旧识,当下给顾莹调了科室,并批评了邢医生假公济私的行为。

只不过毕竟两个人都是未婚同志,就算之前闹了矛盾,也不宜因为这恩怨闹大,传出去影响不好。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当着院长的面,邢医生向顾莹表达了自己的歉意:“之前是我想不通,觉得我们都走到这一步了,你怎么突然说不同意就不同意了。顾同志,非常抱歉。”

“有什么想不开的?你性格不好、个子不高、年纪还大,我看不上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吗?”顾莹疑惑地问。

院长:……

小姑娘还是这么呛人。

邢医生铁青着脸从院长办公室出来,走到走廊的尽头,转头对顾莹说:“你太过分了。”

顾莹:“嘎?”

邢医生愣住了:“你说什么?”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说话的声音像鸭子叫?”顾莹扬起唇角,笑容灿烂,“嘎嘎嘎嘎嘎……”

话音落下,她转身就走了,脚步欢快,背影还潇潇洒洒的,就只剩下邢医生一个人僵在原地。

他知道自己的声音不好听,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非常自卑。但后来进了医院成为医生,没有人因此笑话他,渐渐地,他就将这事忘了。

可现在,顾莹的一番话,戳到他内心最敏感脆弱的地方。

边上一个年轻医生经过:“邢医生早上好。”

邢医生想开口,嘴巴动了动,却不敢说话,只是铁青着脸点了点头。

……

自从那天看电影之后,顾骁去军区医院找了顾莹好几回,她都是忙得脚不沾地,连多和他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顾骁去找他媳妇,但他媳妇一副淡定的样子,劝他别慌。

怎么能不慌呢?工作再忙,也总有下班的时候,莹莹下班之后干什么去了?

顾营长心里愁,就只好把齐副营长喊到家里喝凉白开。

饭桌上摆满了食堂的饭菜,但齐远航已经习惯了。嫂子做的饭再好吃也没用,顾骁疼媳妇,哪舍得让她辛苦下厨做一桌子饭招待客人啊!

齐远航一口饭,一口菜,再配一口凉白开,吃得正香,突然听见顾骁幽幽地开口。

“你说我妹下班之后会不会和那个邢医生看电影去了?”

“不知道。”

“也可能去逛公园了?”

“不知道。”

顾骁皱眉:“你怎么回事?”

齐远航没见过邢医生,但他打听过。听说对方成熟沉稳,医术高超,在医院里受人敬重。

人家两个人这么般配,还两情相悦的,自己可不是没戏了吗?

上回一大缸一大缸的凉白开下肚,撑坏他了,撑到最难受的时候,齐远航终于想明白,强扭的瓜不甜。

“以后莹莹的事,就别告诉我了。就算她结婚,我也不去,你给我拿两颗糖。”齐远航说道。

顾骁:?

齐远航是专程过来气他的?

谁说他妹要结婚了!

饭桌前,两个人都是各怀心事。

直到听见开门的动静,顾骁说是楚婉和两个孩子回来了。

“对了,嫂子去哪里了?刚才就想问呢,她怎么没在家吃饭。”齐远航说。

“小花妈妈做了锅包肉卷饼,让岁岁去吃,岁岁又要带她哥和婉婉一起去。”顾骁说。

“岁岁不愿意带你?”齐远航乐呵呵道。

顾骁:……

“小丫头可以啊,自己去蹭饭也就算了,还想着一家子人。”齐远航说完,就站起来,“好几天没见岁岁了,我看看她是不是又吃圆了。”

齐远航快走几步,兴冲冲地守在门边,想着等房门一开,就捏捏小团子的脸蛋。

然而房门开了,他脸上的笑意僵住。

“齐远航?你干什么?”顾莹狐疑地看他一眼。

齐远航收回目光:“没干什么。”

顾莹更觉得奇怪了。

认识这么长时间,还没见他给自己摆过臭脸呢。

直到再看他一眼,见他已经回头对顾骁说得先回去时,她终于反应过来。

是不是因为上回她在医院门口拒绝了他,惹到他了?

岁岁进了家门,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蹦蹦跳跳的:“锅包肉卷饼真好吃哇!”

“哥哥呢?”顾骁问。

“去苗苗姐姐家玩啦!”岁岁说。

顾莹失笑,对楚婉说:“兄妹俩现在到处做客,比我们还忙呢。”

顾骁打量了顾莹一眼,他妹看着心情不错。

真处对象了?

“刚才我们从小花家出来,正好碰见莹莹。”楚婉进屋,见齐远航准备回去了,问道,“齐副营长不再坐会儿吗?”

“我吃饱了。”齐远航说,“部队还有点事,先走了。”

临走时,他跟所有人打了招呼,直到最后要把门带上了,才看顾莹一眼,闷声道:“顾莹,我回去了。”

望着齐远航的背影,顾莹愣了一下。

平时他成天嬉皮笑脸的,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像这样落寞。

“嫂子,我带了些水果,我们去露台吃吧。”顾莹特地来哥哥嫂子家,是为了和楚婉说话的,进厨房洗了水果,用盘子一盛,挽着楚婉的臂弯上二楼。

顾骁听着她欢快的声音,默默放下筷子。

“爸爸,我也想去露台玩!”岁岁说。

“爸爸抱你去。”

岁岁摆摆小手:“我自己会去哇!”

可是顾骁已经抱起她往楼上走。

没走几步,他听见顾莹对楚婉说的话。

“嫂子,我不喜欢邢医生了。”

顾骁的眸光亮了一下。

他妹果然分钟热度,这下不用操心了。

“爸爸,偷听人家说话是不对的!”岁岁提醒道。

孩子的小奶音又脆又甜,还清清亮亮的,顾骁没来得及捂住她的嘴巴,就见顾莹的脑袋从露台探出来。

“哥,你在偷听?”

“有什么好听的?你们聊你们的,我没兴趣。”顾骁淡淡地说完,抱着岁岁坐在露台玩。

小团子玩着弹珠,还要顾爸爸配合。

顾骁心不在焉,耳边回荡着顾莹和楚婉的声音。

他面无表情、不动声色、波澜不惊,心底却乐开了花。

顾莹和楚婉聊到最精彩的地方,两个人故意保持沉默,同时看向顾骁。

顾骁等了好一会儿,听她们没吭声,回过头。

姑嫂俩“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顾骁:……

被发现了。

……

楚月费尽心思,终于说通祁俊伟向领导申请特批。

军区几位领导开会讨论表决之后,同意了这个请求。

但这批准是有条件的,楚月这段时间可以随军照顾祁俊伟的身体,等到他的身体完全恢复之后,就必须离开军区。

这是领导们对受重伤军人的特殊照顾。

楚月幻想中的场景,是风风光光地踏进家属院,但没想到,通知下来,她还是得随时准备着收拾包袱离开。

她心中不是滋味,自己明明是原女主,为什么日子过得这么不得劲呢?

出院的时候,祁俊伟的几个战友来帮忙,将他抬上军车。

楚月落在最后面,提不起精神。

一路到了家属院,战友们又抬着他,拿出领导给的钥匙,把他送进家门。

一进家门,楚月就彻底呆住了。

这家属院,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她不奢求像楚婉那样住两层楼的青砖瓦房,但眼前这只有一室一厅的小屋子是什么?

这里甚至还不如她娘家大!

“嫂子,屋子里灰尘有点多,祁排长刚出院,前段时间又一直在发高烧,你还是收拾一下吧。”一个战友说道。

楚月愣在原地。

“要不要帮忙?”那战友见她不出声,又问道。

楚月在娘家时就没做过家务,现在同样不会做,也不想学。

然而她刚要点头,就听祁俊伟帮着自己拒绝了。

“你们回去吧,辛苦了。”

楚月委屈地看着祁俊伟。

他都不懂得心疼媳妇的吗?

等到祁俊伟的战友们离开后,后勤部金主任来了一趟。

她送来一些生活上的必需品,又好好慰问了祁俊伟一番,告诉他不要着急,身体最重要。

金薇蓉听说过之前楚月灰溜溜离开的事,但没有再提,只是走到她面前,说道:“听说你怀孕了?”

楚月点点头。

“女同志刚怀孕,身体上会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在这个时候还要照顾爱人,你肩膀上的担子也是一样重的。”

金薇蓉没想到的是,自己这番话刚说完,跟前的祁排长媳妇立马就红着眼眶,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金主任:?

祁俊伟一怔,说道:“小月,快把眼泪擦一擦。”

楚月低着头,小声啜泣:“金主任,你说到我心坎上了。我自己都还只是个孩子,都还没有做好准备,现在不仅仅要照顾自己,还要照顾俊伟……”

金主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头看向祁俊伟。

祁俊伟的眸光沉下来。

都到了这时候,楚月还是光顾着考虑她自己。

金主任离开后许久,楚月的眼泪还是像断线的珍珠一般,不停地落下。

她的脑海中思绪万千,她想起之前在家属院受的委屈、父亲工作的变故、怀孕初期的不适,还有将来还是得收拾包袱回老家的憋屈,愈发觉得这原女主不是人当的。

“都怪你。”楚月像过去那样,半是责怪半是撒娇地抱怨,“等你的伤恢复了,我又要回去,到时候孩子都不知道出生没有……就算孩子生出来了,难道我要和我爸妈还有奶奶挤一屋吗?”

她以为祁俊伟还是会像热恋时候那样哄着自己。

可是,他开口时,语气却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要冰冷。

“那怎么办?我就别恢复了,永远躺在床上当一个废人,满足你想要留在家属院的心愿,行不行?”祁俊伟问。

楚月脸色一变,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说话怎么带刺呢?

他变了……

……

一转眼,就到了八月。

顾莹调到新科室,工作清闲了很多,时不时就要来大院找嫂子。

没办法,谁让过段时间小学就要开学了呢,到时候她嫂子成为教师,就没时间陪她了。

从顾莹的口中,楚婉得知,邢医生处对象了。

他处的对象是副院长的女儿。

“说来也奇怪,我和副院长的女儿好像特别有缘分。”

“什么缘分啊?”

坐在一旁的顾骁看了顾莹一眼,希望她别说下去。

“上回副院长的女儿喜欢我哥,一直让我给她介绍,我愣是没同意。”顾莹说。

顾骁再次用眼神警告顾莹。

他这妹妹怎么半点眼力见都没有?

“原来你哥这么受欢迎啊。”楚婉慢悠悠道。

“就是啊,除了副院长的女儿,还有上回政委的侄女、就连……”顾莹说到这里,才捕捉到顾骁的眼神,心虚地轻咳一声,“我说到哪儿去了。你说副院长的女儿怎么就能看得上邢医生呢?邢医生哪一点比得上我哥?在感情方面,不能退而求其次吧。”

“也没多受欢迎……”顾骁在边上补充,“就那样。”

楚婉笑了,望向顾莹:“你这话说的,像是你没看上过邢医生似的。”

顾莹半点都没有不好意思。

人总有看走眼的时候!

“她性子很厉害的,而且特别自信,我猜她和邢医生处对象,吃不了亏。虽然我不喜欢副院长的女儿,但还是觉得,邢医生配不上她,这邢医生,自己像鸭子似的,倒是成天对女同志挑挑拣拣,啧!”

楚婉又被逗乐了。

“鸭子”这事是过不去了!

顾莹在嫂子家吃完晚饭便要回医院宿舍,楚婉送她去车棚取自行车,顺便走两步消消食。

两个人没走几步,就碰见楚月陪着祁排长,在大院里艰难地走着。

祁排长希望自己能恢复得快一些,不愿意成天在床上躺着,他一只手拄拐杖,另一只手则由楚月扶着,每一步都挪得辛苦。

跨出一步时,他满头冷汗,要缓很长时间,可却始终不愿意放弃。

楚月热得要命,催他赶紧回家,唠叨了几句。

而她话音刚落,突然抬起眼,余光扫到楚婉和顾莹。

顾莹知道她和楚婉的恩怨,因此每次见到自己,就要翻一个白眼。

楚月便盼着,顾营长家里这个妹妹早点倒大霉。

可奇怪的是,距离她上次在医院看见顾莹和邢医生,已经将近一个月了。

为什么顾莹并没有像原剧情中那样逐渐沉默?

“砰”一声闷响,再随着一阵惊呼,祁俊伟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楚月吓了一跳:“对不起,我刚才没扶稳。”

“楚月,你到底在看哪里?”祁俊伟疼得满头都是汗。

楚月把视线收回来,蹲下扶祁俊伟,念叨着:“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不是带了拐杖吗?这么热的天,你能不能先回屋里啊,我真的吃不消了。我看院子里其他嫂子的爱人都很贴心,你怎么就一点都不为我着想?”

楚月的抱怨声回荡在大院里。

楚婉和顾莹没有停下脚步。

“嫂子,她最近有没有找你麻烦?”

“没有,她天天在家里,我们几乎没碰面。就算碰到面了,也不会说话。”

“那就好。”

楚月的话顺着风传来。

很显然,她的声音变得愈发尖刻了。

有那么一瞬间,楚婉觉得她和郑松萍真像,从前在家里,郑松萍对楚景山就是这么一肚子怨气。

作为家里的孩子,儿时楚婉和楚月在父母吵架时,总会捂住自己的耳朵,悄悄躲进房间里。

楚月还说,等自己长大之后,绝对不会像她妈妈这样。

只是,儿时的话并不作数。

此时楚月双手叉着腰,对祁俊伟百般指责时,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她已经成了另外一个郑松萍。

……

军区小学九月一号开学,时间一天一天过,很快,安年就要成为一名小学生了。

想到以后得自己一个人上托儿班,岁岁的嘴角就往下弯,可怜巴巴的样子。

但是小团子是一个乐观的团子,除了在托儿班热得受不了的时候,一般情况下,她都已经不哭了。因此,就算再过十多天就要和哥哥各上各的学,她也不会哭,而是转动自己的小脑袋瓜子,好好想办法。

那天小花妈妈说聪明的小朋友可以提前入学,还能跳级,这个念头就深深地印刻在岁岁的脑海中。

她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整个大院里最聪明的孩子!

于是一连好些天,岁岁都缠着婉婉姐姐学认字和写字。

她要打好基础,早点成为一年级的学生,到时候就可以和哥哥一个班啦。

顾骁笑着问:“岁岁,早点是什么时候?明年吗?”

岁岁用力点点头,等到过完年,她就四岁了,也许一到四岁,小学校长就同意她入学了!

“就算你四岁就上了一年级,我也已经上二年级了。”安年提醒妹妹,“我们还是不能一起上课。”

岁岁歪了歪脑袋:“岁岁五岁就可以上二年级哇!”

“到时候我已经八岁了,要上年级。”安年说。

岁岁的小表情变得凝重,懂了一部分,又没懂一部分:“什么呀……”

“也就是说,不管岁岁长到多少岁,哥哥都还是比你要大一点。”楚婉解释。

小团子胖嘟嘟的脸颊鼓了起来。

她懂了,哥哥永远都是哥哥哇。

……

即将成为一年级小朋友的安年,得到了婉婉姐姐送的一件新衣服和新鞋子。

岁岁喜欢穿新衣服,安年不喜欢,可他喜欢鞋子!

白色的绑带小鞋子,两只脚轻轻往里一套,舒服极了,平时在大院和小伙伴们踢球的时候一定很神气!

只是,这鞋带该怎么绑?

安年盯着两只鞋子,被鞋带的绑法给难住了。

顾骁蹲在他面前,握着他的两只小手:“从这里穿进来,再从那里穿进去,打个结。”

安年一头雾水。

楚婉笑道:“你说这里那里的,安年哪能听得懂。”

话音落下,她也蹲下,与顾骁挨着,一起教安年绑鞋带。

先将鞋带的两端打结,两端轻轻圈拢,做成一个“兔子耳朵”的小圆环。再把两只“兔子耳朵”交叉起来,把“耳朵”塞进来,再系紧。

“安年来试试。”楚婉说。

安年有些懊恼。

他不会。

楚婉握着孩子的手:“没关系,我教你。”

安年学着尝试。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发觉自己的两只小手怎么突然就变得笨笨的,打结时总一不小心松开,又要重头再来。

安年好几次都想要放弃了,可一转头,对上妹妹晶晶亮亮的眸光。

“哥哥不想穿漂亮鞋子了吗?”岁岁问。

小团子搓搓小手,连她都想学着绑鞋带了!

穿漂亮的新鞋子——

安年当然想!

他点点头,又继续努力。

楚婉的语气温柔而又有耐心,顾骁则比她要急一些,每当他把声音抬高,就会被她制止。

安年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又一遍又一遍地失败。

可终于,他成功将“兔子耳朵”穿进小洞里,两只手一拽,鞋带系好了!

“成功了!”

“哥哥好厉害哇!”

安年惊喜地抬起头,看见婉婉姐姐和岁岁的脸上都满是笑容。

他再看向顾爸爸。

顾骁说:“成功了也要多练习,不能骄傲。”

虽然顾爸爸看起来并没有她们这么开心,可安年一不小心,就发现他的嘴角已经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在很多人家中,小孩子学会系鞋带,并不是多了不起的事情。

可是,顾爸爸和婉婉姐姐却带着他和岁岁出门,好好庆祝了一番。

这一天,小俩口带着安年和岁岁坐车去了京市最繁华的地方。

安年总说自己是大孩子了,大孩子才不吃糖,可当楚婉给他递来一根糖葫芦时,他还是没忍住,舔了一口。

糖葫芦酸酸甜甜的,他抿了抿嘴角,又轻轻咬了一口。

之后,顾爸爸又带着他进了一家糕点店。

糕点店里的老奶油蛋糕很漂亮,是安年没有尝过的,接过蛋糕时,他用小勺子挖了一口,绵密的奶油味道在唇齿间绽放。

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吞下一口之后,递给妹妹。

可岁岁摇摇头,软软糯糯地说:“哥哥吃!”

最后,一家四口进了供销社,顾爸爸和婉婉姐姐选了好久,给安年买了一把小木剑。

这小木剑,安年上回来供销社的时候就看见了,他看得都快要走不动路,却始终没有开口向大人要。因为安年清楚地记得,上次回宁玉村的时候,奶奶告诉他,在家里要懂事,别给大人添负担。

小木剑握在手上,安年盯着看了好久好久,眼底有说不出的欣喜。

原本黑黑瘦瘦的孩子,变得白了一些,脸颊上长肉了,笑容也比从前多了。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供销社门口,清澈的双眸紧紧盯着自己手中的小木剑看,笑容天真可爱,有了六岁孩子该有的模样。

顾骁看了安年好一会儿。

片刻之后,他招了招手,将岁岁喊过来:“岁岁,刚才爸爸提醒你,要对哥哥说什么?”

小团子扬起嘴角,露出可爱的小米牙,奶声奶气道:“哥哥,生日快乐哇!”

安年怔怔地抬起头,看见顾爸爸、婉婉姐姐和岁岁的笑脸。

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岁岁才岁,许多事情都是过了就忘。

可安年不一样,他已经六岁多了。

他的脑海中有许多的回忆,难过的、生气的、失望的,也有开心的。

而这一天,是安年最难忘,也是最幸福的一天。

他得到一双漂亮的新鞋子、学会系鞋带、尝到了最甜的糖葫芦和最香软的老奶油蛋糕、还拥有了最神气的小木剑!

大人们竟然记得他的生日。

这是一家人特地为他过生日。

安年又垂下眼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孩子小小的、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眼泪掉了下来,又快速用自己的手背擦去。

小俩口有些心疼,轻轻将这孩子拥入怀中。

岁岁懵懵懂懂,胖乎乎的小手拍着哥哥的背:“生日怎么还哭哇!”

这还是楚婉第一次见到安年哭。

但幸好,小家伙不是因为委屈而哭。

……

与此同时,成湾军区来了一位女同志。

她说,她要找纪安年和纪岁岁。

听这位女同志说明身份以及来意之后,岗亭哨兵严肃道:“请稍等,我们必须上报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