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兵大队现在火炮太少，两处战场的火炮、迫击炮都不需要这么多人操作。多出来的这六百多人也是从所有官兵包括俘虏中挑选出来的，有一点文化水平或者懂一些炮兵知识的人，是郭拙诚手中的宝贝，不容有失。

特种大队一共只有五百多人，比炮兵大队的总人数还少，是六个大队中人数最少的大队，可谓百里挑一。而孙兴国、宋军他们带走的那个一百多人的连队更是精中选精，剩下的四百余人这次也跟郭拙诚一起走。

这支队伍不大不小，加起来也有一千出头。

就在郭拙诚率队伍离开马头岭不到一个小时，王光道、陈鹏率领第一大队、第二大队也离开马头岭向灌阳县县城进发。

此时，周浑元中央军的那个团已经到了离马头岭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在这里，他们遇到了庄宗权第三大队的阻击。

这个团的中央军走得异常谨慎，常年跟红军打交道的他们显然也知道对方不是吃素的，特别是听到昨天这里整整一个师的桂军被对方歼灭，让他们不得不小心，丝毫不敢大意。他们不但派出了侦察部队、先锋部队，后面的大部队更是呈战斗队形慢慢跟进。

“轰——”一发炮弹在侦察队不远处爆炸。

侦察队刚刚趴下，又是五发炮弹砸了下来，其中两发正好砸在他们中间，两个士兵当场死亡，五个士兵都挂了彩。

就在惨叫呻吟声响起的时候，又飞来了五发炮弹，将其他没有受伤的国军士兵全部笼罩在弹片里，那几个本就受伤的更是身首分离。

最后三发炮弹打来的时候，大部分惨叫声都停息了，几乎所有活着的士兵变成了碎片，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微弱的声音，也不知道他是幸运还是不幸。

站在马头岭山上用望远镜观战的张平凯心痛得腮帮子鼓鼓的，厉声问道：“谁在指挥炮兵？是谁下令的，有这么败家的吗？”

旁边的参谋连忙说道：“报告政委，是庄宗权庄大队长。”

张平凯怒道：“我知道是庄大队长，我问是谁在具体指挥炮兵？！……一个班的侦察兵，怎么能用大炮轰？难道不知道炮弹多珍贵吗？马上给我问清楚，我要处分他！要降他的职！”

那个参谋连忙打电话去询问。

几分钟后，那个参谋一脸尴尬地回来，说道：“报告政委，是炮兵大队的副大队长刘向阳亲自指挥的，他说郭大队长走的时候告诉他就要这么打，要给敌人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我们红军比他们还家大业大，想消灭我们没门。”

张平凯怒道：“他和这里的人一样不都归庄大队长统一指挥吗？郭大队长怎么会插手这种具体的事？”

那个参谋说道：“刚才我跟庄大队长也通了电话，他说他也感到心痛，这么炸敌人，弹药太浪费。不过，他说这里的弹药反正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要打完，我们马上就要转移了，到时候这些火炮、炮弹就得炸掉。”

参谋期期艾艾地说道：“郭大队长早就说过这些破烂玩意不能全部带着走，不能像红军主力那样连石印机、机床什么的都要带，坛坛罐罐太多会影响我们的前进速度，还会牺牲我们战士的生命，我们绝对不能犯这种错误。他说，不但这里的火炮要炸掉，就是粮食也没有必要带走，留给国民党军队算了……”

“放屁！”张平凯一下暴怒了，吼道，“他这是走极端。中央红军主力部队带着坛坛罐罐是不对，但我们不能为了轻装连大炮都不要吧？是不是情况紧急了，我们连枪都扔掉，连衣服都不穿？他……他……竟然还说什么把粮食留给国民党的军队去吃，虽然这话是说着玩的，但我们怎么可能把粮食扔掉？不知道我们红军为了夺大炮、夺粮食牺牲了多少人吗？他这么败家，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骂到这里，他没有再骂下去，脸上也出现了一丝尴尬。因为他这么做不符合政委的身份，把领导干部之间的矛盾暴露出来，不利于团结。

其实，周围的人并没有说他不对，按道理政委才是这一部队的最高指挥官，政委具有最终否决权。只有在战斗的时候，军事主官的军事命令才可以超越政委，像郭拙诚下令的这种败家子行为、丢掉粮食去“资敌”的行为，他张平凯有绝对的权力制止。

但张平凯最后还是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决定找时间跟郭拙诚好好谈谈，好好提高一下这个从普通士兵跃升上来的指挥官的思想觉悟，认真地提醒他执行纪律的重要性。在革命队伍里，是不容许这种自行其是的行动存在的。

当张平凯气愤不已的时候，庄宗权也是心痛得很，几个小兵竟然花了十四发炮弹，难道他刘向阳不肉痛吗？难道从桂军手里缴获回来很轻松就要将他们这么浪费掉？

在他看来，这真的是浪费。一个小兵摊上一发炮弹还多，太他妈的奢侈了。

没办法，红军从一开始就是穷，一直过的穷日子，哪里看得如此大手大脚的人？

不但红军内部的人看不惯，国民党中央军的军官也看不惯，看到红军竟然用十四发炮弹炸自己一个小小的侦察班，跟在后面的敌军团长也是破口大骂。不过他骂的对象与张平凯、庄宗权他们骂的对象稍有不同，除了大骂红军是败家子外，敌团长还大骂桂军是蠢货，竟然被红军把宝贵的大炮都夺走了。

要知道现在的大炮和炮弹都非常宝贵，几乎都是真金白银从国外买来的，花了巨资买来的往往都是欧洲国家淘汰的、用过的。他们中央军也不是有余粮的地主，一样没有多少火炮，他们一个团也就十门迫击炮而已，如果要火炮支援还得向师长、向军长请求，请他们派出炮兵帮忙，一个团是不可能标配火炮的。

看到红军如此穷凶极恶，一个十来个人的侦察班都用这么多炮弹，如果他们冲上去，那炮弹还不是如冰雹一样落？我们还能有命在？

看到部下一个个被这十四发炮弹吓得脸色苍白，敌团长马上下令部队停止行动，连忙让电报员向师部、军部发报，请示下一步的行动。虽然电报里没有明说，但里面的意思一看就清楚：没有火炮的支持，我们无法前进。

看到中央军一个团不但没有再前进，反而撤退了一段距离，负责第三大队指挥的庄宗权似乎明白了郭拙诚下令刘向阳“浪费”炮弹的原因：给敌人一个下马威，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这样的话，不但可以节省步兵的弹药，减少战士的伤亡，更主要的是可以拖延时间，可以让其他部队从容做他们的事情。

可以说现在是特别行动队最虚弱的时候，部队还没有磨合好，而又分兵三处，是最经不起损失的时期，不管攻占灌阳县、江华县是否成功，只要三支部队重新合在一起，那特别行动队的战斗力就会大大增加。现在这支部队最缺的就是时间。

庄宗权想明白了，心里越发对郭拙诚佩服起来。

站在马头岭上用望远镜观战的张平凯自然也明白了，不过，他比庄宗权看得更高一层：“想不到郭拙诚年纪轻轻不但深谙用兵之道，还掌握了中央军、桂军的心理，真是人才难得啊，比我可是强多了……这次他这么分兵三处会不会真的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错，郭拙诚确实就是抓住了中央军、桂军的心理在玩走钢丝的把戏。中央军秉承蒋芥石的本意，一直想兵进广西，将桂军纳入自己的指挥体系，将广西纳入国民政府的统一领导，现在桂军负责的地盘里出现了红军，而桂军不但没有及时剿灭反而给对方灭了一个主力师，这无疑是送了中央军一个极好的干预理由，他们很高兴有机会可以进入桂军的地盘帮助桂军一下了。

可是，中央军也知道人家桂军首脑也不傻，不可能不知道中央军帮忙的目的，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欢迎中央军进来，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阻拦，现在红军还没有消灭，还不到中央军与桂军动手的良机，如果现在两方就开战，高兴的只有红军，痛苦的是蒋先生。

正因为这样那样的矛盾、心机或者鬼胎，中央军才只派出了一个团，正如郭拙诚所说的，这个团不但试探马头岭上的红军实力，也是试探桂军的进一步反应。现在遇到“猛烈”炮火的轰炸，到底是加大兵力进攻还是停步不前观望，中央军指挥官——剿共第三纵队也就是国军第三十六军军长——周浑元为难了，收到手下第五师师长谢薄福发来请求下一步指示的电报后，他思考了一会，给他的上级蒋芥石发了电报。

他同时还给坐镇桂林的白崇禧发了电报，通报了中央军一个团在马头岭遭遇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