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院子里,陈序将大夫一路送出院门。
“大郎的伤军医包扎的很好,只是伤口过深,如今已有发热之兆,要仔细将养。”
陈序有些不安:“若是真的高热起来,该如何应对?”
大夫沉吟道:“叶将军已经给大郎用了上好伤药,你按照我的方子,两个时辰喂一次药,若是明晚能退热那便没有大碍,除此之外……也无他法。”
陈序心情沉重,拱手道谢。
回到房中,他给陈砚掖了掖薄被满眼担忧:“大哥,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陈砚摇了摇头阖上眼:“我没事,别让婶娘担心。”
昨日押送犯人路过猛虎岭遇袭,那些人明显有备而来,陈砚也不是全无防备,只是来者凶悍,而他又不只自己一人,要顾及跟着他的同僚,一时放不开手脚才被人偷袭胸口中了一刀。
万幸叶琳琅带人及时来援,才不至于死伤惨重。
陈砚想到什么,睁开眼:“苏袅那边不要去说。”
话音落下,就听趴在床边的小豆丁陈宁抽抽搭搭哭着说:“苏小姐知道啦,苏小姐说血糊糊的太恶心她不来。”
陈宁抹了抹眼泪:“我去端水给大哥擦干净,苏小姐就过来了。”
陈序看了眼不发一语的大哥,然后将陈宁哄了出去。
再回来后,看到自家大哥已经闭上眼像是睡着了,他无声叹了口气转身出去煎药……却没想到,天黑下来时,陈砚开始高热。
也是这时,苏袅来了。
苏袅觉得,自己只是为了往后利用谢沉砚,毕竟已经说好了在一起,若是他受伤她都不来探望,总是说不过去的。
但她不想惊动谢轻澜,便只能趁著谢轻澜那边沐浴的时候溜出来,让立春捧了一大堆药材补品,自己则是很入戏的坐到陈砚房里以示关切。
原本苏袅还准备了好些个探病的话术,可等看到谢沉砚躺在床上面如金纸昏睡着的模样,以及旁边陈序满面担忧的神情,那些漂亮话术却无端说不出口了。
但她来探望人家,总不能干坐着。
“他不是很厉害嘛,怎么伤成这样?”
苏袅一开口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好像有些阴阳以及欠打,好在陈序好像也已经习惯了,出声解释:“要护着同僚,施展不开手脚。”
苏袅道:“多管闲事。”
她想起来什么,跟陈序吐槽:“他是不是一直都爱管闲事,我们第一次见面,我鞭笞偷儿他都要横插一脚,估计是传闻中的圣父。”
陈序叹气:“大哥他一贯品行正直……”
苏袅无声撇撇嘴:“所以说他活……咳,那什么,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她觉得着实自己不是坐在这里关心人的性子,说得多错的多,索性趁早走人。
可床上那人依旧在昏睡着,什么都不知道,陈序说今晚异常凶险。
迈出去的脚步微顿,下一瞬,苏袅从自己脖子上摘下那个带了几年的平安符,转身上前随手塞到了陈砚枕头下。
“这平安符是大师开过光的,挺灵验,借给他用吧。”
苏袅心中有些矛盾,一边觉得谢沉砚要是就这么死了算不算她的仇就报了?
可不是自己动的手,压根没有半分快意。
所以,还是希望他此番先活下来,然后利用他先寻苏萱那些人报仇吧!
千金小姐头也不回大步离开,陈序看着大哥枕头下露出的红绳,心中浮出些异样来。
他忽然觉得,或许他大哥并非完全的单相思……一个女儿家将自己贴身戴了几年的护身符拿出来,必定是有几分真心的。
陈序心情十分复杂,一时竟分不清是该为自己酸溜溜,还是该替重伤的兄长高兴。
末了,他长长叹了口气……然后将那红绳往枕头下塞了塞免得掉到床下。
“大哥,苏小姐来看你了,你快点醒过来吧。”
陈序知道,若是他哥醒来知道苏袅来过了,心情肯定会转好。
可这真的是好事吗?
虽然陈砚什么都没说,可陈序知道,此次离家前的大哥有些心事重重心情不好的样子,他还知道,苏园来了位与苏小姐似乎很是亲近且身份尊贵的客人。
所以,让大哥知道苏袅来过了,真的是好事吗?
陈序依旧仰慕苏袅,可他如今已经清醒许多,知道很多事情不是靠努力就能改变的。
想到大哥昏睡前听到阿宁的话时低垂的眼睫和长久的沉默,陈序沉沉叹了口气。
天亮前,陈砚退热苏醒过来,陈序这才松了心神,忙去给他煮粥煎药。
陈砚身体底子好,高热过后又服了两日药,三日后就可以下床了。
陈序让他休息,他摇头:“走动起来有助于恢复。”
这时,陈宁噔噔噔从外边跑进来,满眼亮光十分兴奋的拿着一把糖果和一个小银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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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姐今日生辰,苏园晚上要办生辰宴,给巷子里街坊派发糖果点心,说吉祥话的小孩都有银锞子拿……”
陈宁手舞足蹈:“还要放烟花,好好玩哒。”
小豆丁什么都不懂,只是下意识夸赞道:“苏小姐身边那个哥哥生得真俊,特别有钱还大方……对了大哥,咱们要送苏小姐生辰礼物吗?”
陈序不动声色看向大哥,然后就见大哥摸了摸妹妹的头:“苏小姐什么都不缺,我们不用送。”
陈宁一想也是:“那我去看烟花啦……”
整个平安巷这一晚比过年都热闹。
叶琳琅敲响陈家院门进来时都满脸狐疑不住回头:“外边怎么那么多炮皮子,苏园院墙都被鲜花堆满了……是有什么大喜事,苏小姐要出嫁了?”
陈序下意识看了眼自家大哥,见陈砚没什么神情才松了口气,然后笑着说:“今日好像是苏小姐生辰。”
叶琳琅了然:“难怪……好大的手笔。”
那些花可不是附近州府能买齐的,只看那些繁花似锦娇艳欲滴,便知搜集与运输都十分不易。
她走过去上下打量后拍了拍陈砚肩膀,笑呵呵问:“感觉怎么样了?”
陈砚点头:“好多了,多谢将军关心。”
叶琳琅无奈:“你是我的人,替我做事,我关心你也是应该的……走吧,既然没事出去请你吃饭,你陪我喝两杯。”
陈序连忙就要阻止,却被叶琳琅笑着打断:“放心,只我喝,不会?你大哥碰一滴酒。”
陈序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多谢将军体恤。”
叶琳琅摆手:“他好不容易缓过来,便是身子骨强劲我却也不会没脑子到在他伤势没好前让他饮酒的,放心吧。”
陈砚对陈序说了声“照顾好家里”,换了身衣裳随叶琳琅出门。
顾及陈砚的伤势才好转,叶琳琅专程坐的马车来,巷子今日被苏园布置的占了些地方不好往里,叶琳琅便将马车停在了巷口,两人并肩往巷口走去。
叶琳琅明显有心事,沉沉叹气,陈砚便问:“将军可是遇到难处?”
叶琳琅苦笑摇头:“我家传信让我回去。”
她说:“我没太跟人说过,我家其实在京城……当初嫡母不喜我这个庶女,便养在济宁外家,即便距离不远我却也好多年没回去过京城了,如今忽然传话让我回去,也不知有了什么打算。”
陈砚温和问道:“有什么在下能替将军分忧的吗?”
叶琳琅失笑摇头。
苏袅好不容易摆脱了酒醉微醺的谢轻澜,正准备去陈家兴师问罪向陈砚要生辰礼,结果一出门,就看到陈砚与叶琳琅并肩走过来,还有说有笑。
她眉头顿时蹙起,可想起那日是自己先将人扔下的,便压着火气走上前:“陈砚!”
叶琳琅挑眉,随即很有分寸的样子对陈砚说:“我去前边等你。”
陈砚点头:“多谢将军。”
等到叶琳琅走开,苏袅拎着裙摆走上前,伸出手:“拿来。”
陈砚看了她一眼,不发一语。
苏袅咬牙:“你是不是忘了今日是我生辰?”
陈砚顿了片刻,然后说:“生辰快乐。”
苏袅哼了声:“看在你受伤的份上,若是忘了,现在回去拿也来得及。”
然而,陈砚没动。
苏袅意识到什么,睁大眼:“所以,你并未给我准备生辰礼?”
陈砚嗯了声:“苏小姐什么都不缺,在下寒门微贱,便不现眼了。”
苏袅沉默下去,然后看着他:“那你现在去准备。”
陈砚摇头:“抱歉,我还有事。”
苏袅问他什么事,陈砚看了眼前面,然后说:“叶将军请我喝酒,还在那边等我,若是没别的事,在下先行一步。”
苏袅两手握拳几欲喷火:“你不给我准备生辰礼,却准备去跟叶琳琅喝酒?”
陈砚终于看过来,问她:“不行吗?”
苏袅几乎要骂脏话:“不行!”
“可是……”
陈砚看着她说:“这似乎与苏小姐你并无关系。”
苏袅缓缓攥紧手中帕子:“你再说一遍。”
陈砚点头:“我说,这与苏小姐无关,告辞。”
说完,他转身迈步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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