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仇人相见(1 / 1)

可能是因为白日里见到了舒玄清与三皇子谢永泽,这一晚,苏袅又梦到了前世。

那时她已经被苏萱陷害的臭名昭著,被谢轻澜幽禁在别院后苏萱却犹不肯罢休,利用一个锦衣卫嫁祸她私通,正是走投无路之际,却没想到,她的亲生父兄找上门来了。

原来,她居然是上将军府当年被偷走的小姐。

上将军府地位不低,苏袅这个好不容易被寻回的小姐亦是被父兄捧在手心,她那时俨然已经有些疯魔,憋著一口气要与苏萱争个高下,死活要再嫁一位皇子。

兄长舒玄清心疼她,用滔天军功与对三皇子的救命之恩做筹码,令三皇子谢永泽娶了她。

然而,婚后没过多久整个京城就传遍了,说三皇子嫌苏袅声名狼藉始终不肯碰她,爱慕?帼女将叶琳琅。

从名满京城的“第一美女”成了独守空房的二嫁弃妇,苏袅愤恨去捉奸,却被叶琳琅身边新提拔的一个副将关起来。

那副将胆大妄为,非但阻止她捉奸,还说三皇子与叶将军情投意合乃是天作之合,而她名声不好轻浮荒唐,劝她主动退出。

苏袅快气疯了,而后便借兄长的人绑了那对她口出狂言的副将,对他极尽折磨与羞辱。

可她怎么都想不到,那个被她疯魔之际用难堪与露骨手段极尽折磨羞辱的副将,居然正是战场重伤失忆后流落在外的大皇子。

大皇子谢沉砚失忆时为叶琳琅招揽在云州军中,叶琳琅返京后没多久便将他提拔到京城,却不想刚进京没几日便落到苏袅手里,就在被她折磨羞辱后,谢沉砚恢复记忆,回到皇宫继而入主东宫。

没过多久,嘉恒帝因病退位,传位给谢沉砚……那个被苏袅折磨羞辱过的人,成为大齐新君。

而她的丈夫三皇子以她差点害死新帝为由,将她休弃后关到别苑,只让人给送饭,令她苟延残喘著。

这个时候,还愿意保护她的亲生父兄已经战死沙场,再没人给她撑腰了……

最后那一日,宫中嬷嬷推开偏院的门,也送来了新帝赐下的御酒。

一杯酒下肚,五内俱焚。

苏袅在梦中啜泣著,一会儿喊疼,一会儿叫“哥哥”……

贴身丫鬟立春忙将人唤醒:“小姐,小姐是不是做噩梦了?”

苏袅蓦然睁开眼,定了定心神,缓缓摇头:“没事。”

可想到梦里自己那些中邪了一样蠢不可及的行为,苏袅就是一阵咬牙切齿。

凭什么她就是炮灰!

怔怔出神片刻,她对立春说:“快些收拾好东西,我们尽早动身去庄子上……”

前世濒死时那些声音太邪门,苏袅觉得在如何对付苏萱这件事上要从长计议,而眼下,她有更着急的事。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毫不拖延要离京往云州庄子上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要去报仇的!

如今,前世毒死她的狗皇帝谢沉砚还失忆流落在云州乡野,一无所有、毫无依仗。

苏萱那些人跑不了,回头可以慢慢对付,唯有这个前世毒死她的人,若不趁早收拾了,往后就再不可能报仇雪恨!

想到前世谢沉砚帮着叶琳琅针对她,极尽嘲讽,而后登基,在她磕头认错后,分明说不会与她计较以前被她羞辱之事……可一转眼,先是让谢永泽休弃她,然后给她灌了毒药。

出尔反尔的伪君子……毒杀之仇,不共戴天!

三日后,一行队伍洋洋洒洒出了京城直奔云州。

云州距离京城只有不到两日路程,翌日中午,苏袅便进了云州城。

长街繁华,摊贩的吆喝声中,行人摩肩接踵。

苏袅一身华丽绫罗带着贴身丫鬟立春走在街上,头戴帷帽四处打量著。

半透明的轻纱并不会遮挡她的视线,却可以帮她挡住外人的目光,免得引来一些让她厌恶的注视。

就在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像是被人推了下,毫无预兆撞到她腿边,爬起来后便是恐慌得一边道歉一边连忙逃离。

然而,逃离的身形却被立春一把揪住。

立春将人揪住后直接一巴掌呼过去:“噷出来。”

那乞丐眼见逃不掉,忙战战兢兢将刚刚撞上一瞬拽走的荷包噷了出来。

周围人这才看到,原来是个偷儿。

可就在众人以为偷儿乖乖噷出荷包就会被放走时,却见那带着帷帽衣饰不俗的千金小姐冷声开口:“你那脏爪子毁了我裙子,准备如何赔偿?”

华丽繁复的裙摆上,一个黑乎乎的手印。

乞丐噗通跪下来磕头求饶直道赔不起,然后众人就听到那声音很好听的小姐似乎冷笑了下。

“一句赔不起便完了?”

说话间,她伸出手来……手里握著一条皮鞭,皮鞭一抖,便啪的一声抽到偷儿胳膊上。

方才她就注意到这乞丐了,在城门口立春给那些小乞丐施舍时便是他抢走了好几个小乞丐的铜钱,如今竟一路尾随伺机偷窃。

那乞丐胳膊上被抽出一道血痕,疼的大叫起来。

众人只见那千金小姐犹不解气,抬手又要抽下来,就在这时,斜地里一只手伸出,蓦然抓住了她的长鞭,速度之快竟让苏袅身后几步远的护卫都没反应过来。

等到护卫上前,那身量颀长的男子松开长鞭后退一步,缓声劝道:“他年岁尚浅且是为了果腹,小姐大人有大量,又何必下此狠手。”

苏袅正觉得这人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然后就被围观行人的议论打断思绪。

“得饶人处且饶人。”

“穿的那么好却为富不仁,啧啧。”

苏袅没理会那些愚民,嗤笑了声冲那出手的男子道:“你既说他可怜让我饶恕,那便替他赔我裙子,这是云烟纱,折银五十两。”

四周顿时一片寂静。

隔着轻纱,苏袅看不清那男子的神情,见对方也不说话了便是一声嗤笑:“果然慷他人之慨就是简单,到了自己出力的时候便不说话了。”

“虚伪刁民!”

红唇轻启,语调不屑,苏袅一脚踢开那偷窃的乞丐,迈步继续往前。

她还有要事,懒得跟这些愚民纠缠。

前世,苏袅曾无意间听到叶琳琅与人说过自己与谢沉砚相识的情形。

说是中原节正午,失忆的大皇子替婶齂求药购买血参,云州府唯一一支血参却被她买了,然后便遇到了求药的大皇子。

她分了大皇子一些血参,两人就此结识。

这会儿已经接近正午,她没有继续耽搁时间,直奔云州府最大的医馆紫霞堂。

进门后苏袅便让立春上前,指名要购买血参。

紫霞堂掌柜起初还有些犹豫,因为那血参是他们镇馆之宝,可当看到小丫鬟手中的银票时,掌柜立刻就笑了,连忙将人引入内堂,恭敬小心的捧来那株大拇指粗细、价值不菲的血参。

苏袅让人收起来,一颗心顿时定了下来。

她要阻止叶琳琅与谢沉砚结噷,还要在谢沉砚这个流落在外的皇子被人发现前,除掉他!

前世被他一杯毒酒鸩杀,若等他来日返京入主东宫,便报仇无望了。

果然,片刻后,外边响起了求购血参的声音,是一道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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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袅猜测便是那叶琳琅。

听到掌柜的说已经售出,叶琳琅也没再纠缠,随即带人离开。

苏袅安静喝茶并不着急,然后就听到,叶琳琅前脚出门,后脚便又有人进来。

依旧是询问血参,掌柜的哭笑不得,再次告知他这里的血参在片刻之前已经售出。

就在那男子询问售出给何人时,苏袅不动声色带着立春和护卫出去,立春则是不慌不忙一边走一边将血参的盒子盖上。

苏袅盈盈往外,下一瞬,便见一道身影走到她身前。

对方似乎犹豫了一瞬,但还是开口了:“恕在下冒昧,敢问小姐购买的血参能否转卖给在下些许,我只要些参须即可。”

苏袅立刻听出来,原来竟是之前在街上阻止她打那小偷的男人。

所以,这就是那位即便失忆了却依旧品性正直高洁,喜好锄强扶弱的大皇子谢沉砚?

顿了顿,苏袅掀开帷帽前轻纱,漫不经心看向对方……然后就与一双清冽凤目直直对上。

陈砚也在这一刻看到了那千金小姐的模样。

比上次在马车中时更加清楚和夺目。

帷帽轻纱内露出的一张脸极尽稠艳,黛眉猫眼、琼鼻粉唇,就像是含苞初放的娇艳花朵沐浴著明艳却柔和的日光,熠熠生辉。

想到上次在马车里被他制住时这对猫儿眼中的惊恐与愤怒,陈砚垂眼拱手:“家人病重,冒昧求药实属无奈,还望小姐原谅。”

那双清凌凌的凤目垂下去,只能看到冷峻轮廓。

便是作寻常?姓打扮,可他站在那里,身形挺拔气息冷峻,一眼便能看出非同寻常。

想到前世谢沉砚被她玩弄折磨时双眼赤红的羞愤,以及登上皇位时的冷厉威严,苏袅笑了。

她说:“是你啊。”

大皇子谢沉砚……哦对了,他如今只是平民陈砚。

“先前在街上是在下冒犯,只要小姐愿意转卖些许参须,在下可赔礼道歉。”

苏袅收回视线继续往前:“不好意思,不卖。”

千金小姐颐指气使分明没把他瞧在眼里,陈砚追上前几步低声央求:“家中长辈病重,还求小姐能不计前嫌,若小姐肯转卖些参须给我,在下任凭小姐出气。”

终于,千金小姐脚步微顿。

“真想要啊?”

苏袅扭头看他。

陈砚拱手。

苏袅笑了:“也行,我身边呢缺个下人,你若是给我做一个月的下人,任凭差遣,我便卖给你一些参须,如何?”

果然是记恨,想要以此折辱他出气。

陈砚点头:“成交。”

苏袅抬了抬下巴,立春立刻将血参的参须拽了下来:“十两银子。”

血参贵重,再加上对方故意刁难,一撮参须卖十两也不奇怪……可陈砚手里这会儿没那么多钱。

前几日在京城那次差点被传闻中的锦衣卫发现,白跑了一趟没赚到钱,他现在手里只有五两银子。

看到他的神情,苏袅就知道了:“怎么,没钱啊?”

陈砚嗯了声:“银钱不够,我只能拿出五两。”

苏袅直接迈步又要走,然后就见陈砚追上来沉声道:“我做小姐三个月仆从,三个月内会还上剩下的五两银子。”

苏袅想了想:“可以。”

陈砚立刻看向参须,苏袅却道:“东西当然也要三个月后再给你,不然像你这种刁民,拿了参须跑了我去哪儿找你。”

“刁民”陈砚叹气,认真保证:“我不会跑……只是家人病重,还望小姐宽宥。”

然后就听到千金小姐嗤笑了声:“你的承诺一文不值……现在送我去济宁县城。”

云州府济宁县城?

陈砚家就在济宁县城,倒是顺路。

苏袅像是忽然大发慈悲:“这样吧,你先好好护送我到济宁县,我到了家安顿下来,便将参须给你让你回去救命。”

忽然又好说话了?

陈砚抬眼看了眼帷帽,瞧不见千金小姐的神情,他点点头:“多谢小姐。”

片刻后,苏袅在街上采办了一大堆东西,终于回到马车前。

已经变成“下人”的陈砚将东西放到马车上后走到前面准备赶车,几名护卫骑马护在车后。

可就在这时,陈砚看到,千金小姐走到他跟前,抬了抬下巴。

“跪下。”

陈砚眉头微蹙看向她。

苏袅冷笑:“你不跪下让我踩着,我怎么上车?”

少女满眼恶意:“你该不会不知道怎么当下人吧?”

马车车架上分明放了凳子,可她却偏偏要他跪下,摆明了便是因为之前的事故意折辱。

看了眼带了帷帽才堪堪到自己下巴的娇小姐,陈砚顿了顿,半跪下来,一条腿曲著撑在地上。

他婶母等著血参救命,他既答应了对方做仆从换药,那便放得下身段。

苏袅原本是想让人跪趴着的,又担心逼得太狠了他不肯?,让她的计划功亏一篑,因此便没有再找茬,抬脚便踩到他大腿上。

然而,大腿不是凳子,苏袅明显没有经验,踩上去又想泄愤,狠狠研磨了下……结果一用力,脚下一滑,立春想要搀扶却没能将人抓住,眼睁睁看着自己小姐惊呼一声倒下,直接将半跪着的泥腿子扑倒在地。

陈砚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娇小姐繁复的衣袖糊了一脸。

视线不清楚他便不好贸然伸手,只能顺势向后倒去勉强将人护住……然后就感觉到脸上一片弹软馨香。

苏袅帷帽掉落,察觉到什么,怔怔低头,就对上陈砚有些僵滞后又立刻移开的视线。

苏袅毫无预兆抬手便甩了一耳光过去。

“啪!”

她咬牙爬起来。

陈砚被伴着香风的巴掌打的偏过脸去,抬眼就看到气冲冲上了马车的千金小姐通红的耳尖。

他想起先前的情形……他的脸恰好被压在她胸口下,是与上次马车中截然不同的触感。

虽并非有意,也的确失礼。

舌尖抵了抵面颊,陈砚没什么表情,不发一语上车,挥动马鞭:“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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