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如何?”
那边哭得惨烈的段柏晖听到了衡王妃开口,当即住了嘴。
“下官自是要与王妃父女相认,王妃从前受苦了,是为父没有照顾好你……为父是该偿还的。”
戚柒轻笑了一声:“偿还?不知段家人有何物能偿?”
段柏晖愣了愣,显然没料想到衡王妃会如此说话,他磕磕巴巴没吐出一个字。
戚柒:“想来段大人也没物件能偿还,听闻段家人从前家中一贫如洗,若非娶了戚家女,便也没机会没钱财科考至今,更考不上今年的进士。”
段柏晖脸色通红,破大防:“胡说!本官考上进士与她戚满月一介妇人有何?系!”
戚柒从主位上起身,走到了堂下,嘴角微勾,看着那气极了的段柏晖:“你说无关便无关吧,无人比你更清楚了。”
段柏晖也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掐了掐手,老泪纵横:“王妃,王妃你也知下官是你的亲生父亲对不对?为父寻了你许久,如今终于找到了你,你不能不认下官啊!”
戚柒唇角微扬:“谁说你是我的父亲?”
段柏晖睁大了双眼:“我,下官觉得王妃与我丢了的女儿极像……”
戚柒:“像?世间相似之人常有,据说段大人你的女儿早早就死了,乃是你与家中宠妾合谋害死的,死了的人,如何活?”
段柏晖使劲摇了摇头:“没有,下官没有害她!”
戚柒:“你害没害她与本妃有何关系?”
说罢戚柒似想到了什么,含笑盯着段柏晖:“可你儿子段若舒却和本妃有关联,他欺辱过本妃,曾还杀过旁的女子,本该治砍头大罪。”
“谁料前几日本妃竟听闻他还好好活着,想来是段大人所为,你说,本妃该如何处置他?”
段柏晖吓得脸色惨白,面露惊恐之色:“王妃……王妃说的什么,下官听不懂。”
戚柒:“本妃说,他那等禽.兽畜生,该死。”
“你这等冠冕堂皇,纵妾杀女的伪君子,又该怎样的死法?”
说过了此话,戚柒就招呼了人,命人将被吓得不敢出声,浑身发抖的段柏晖扔出了府外。
戚柒皱眉望着被拖出去的段柏晖看了许久,只觉得不应该,母亲少时面对如此恶劣至极之人,竟能生出喜欢。
从前东桥村的好些人也都说她傻,说她选了个一无所有的夫婿,还倒贴了房子和地。
可只有她知道,赵横是怎样的人,他极好骗,肯帮她干活,肯教她识字,给她讲一些她从未听过的事……
如此的人,她一直觉得是她赚了才是。
“他到底是何人?”
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戚柒转身,才发现后头一直站一人,不知他站了多久。
赵行干面色暗了暗,上前了一步,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子:“那人是段柏晖?”
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戚柒点头承认:“他是段柏晖。”
赵行干低声询问:“可是你的父亲?”
戚柒摇头,笃定开口:“不是父亲。”
赵行干一愣,等着她继续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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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头看着面前紧紧盯着自己的男子,戚柒开口道:“王爷来说,什么是父亲?于我来说,他便是牢狱里头的犯人还不如,算是害我之人,该是仇人。”
赵行干抿唇并未言语,只是听着她开口。
戚柒睫毛微微眨动,看向方才段柏晖被抬出去的方向。
“我见过的男子不算少,皆是些村里的农户,他们此生大多相似,由家中托举著长大,成婚生子,日日辛劳,是为他们口中的一家之主。”
“他们辛劳后归家,便是一等一的大功臣,需妻子顺从上下操持,需子女听话懂事……可实则,他们在外种了地,他们的妻子也需跟着一同耕种,未曾懒惰半分,回到家后,那些村中的妇人,还要忙碌到深夜,为家人浣洗衣物,烧火做饭,伺候夫君……”
“从前我见了,只觉得那些人占尽了好处,干得最少,却因有父母给的田地房子,成了一家之主,故而我也想学一学,不想嫁给那些占尽好处的男人,故而嫁给了无家可归的你。”
赵行干一愣,显然没想到王妃会说这些话同他。
“可我自从得知了段柏晖,便觉得,这世上还有更恶,更叫人作呕的人。”
“他娶了母亲,得了母亲的嫁妆钱财,得了戚家的帮衬,还能对母亲处处诋毁。他心狠手辣,可眼睁睁看着亲生女儿去死,他从未觉得母亲帮过他,从未认同他是戚家的女婿……”
说著,戚柒抬起头,唇角勾了勾:“我说了一箩筐的话,实则就是想对王爷说,我自幼凉薄,与我来说,养恩大于生恩,我未曾受过他一日的恩,未曾吃过他一碗饭,自然不觉得他是我父亲。”
说到此,戚柒顿了顿,明亮的眸子落在男人幽深的眼中:“其实,如若我一直未曾寻到你,哪一日我养育小石头长大成人,我也不会叫他认你做爹爹。”
男人眸子紧锁,有力的手瞬间攥住了面前女子的手。
“你敢。”
戚柒看着那双手,眼底暗了暗,她自然是敢的,从前也打定了主意,可惜梦里她并没有这样的机会。
“我没有什么不敢的。”她喃喃地说出了这句话,似在说给自己听。
谁料,她话刚说完,身子就猛地一紧,熟悉的气息环绕在她的鼻尖,越发浓郁,这是从前最让她安心的气息……
耳畔响起了他喑哑的腔调:“本王会弄清楚一切……”
“再等等可好?七七……”
她埋在他怀里,不自觉点了点头。
赵行干紧紧地搂着怀里乖巧的人,脑袋似攥成一团,传来剧痛,他该想起来,早些想起……
戚柒推开了一直抱着自己的人,这才发现了他满额的汗,应当是头疼症犯了。
她神情一紧,当即给他把了脉,唤忍冬去拿了银针。
在知道他有头疼症,她早早地同祖母先学了这一套针法,又翻阅了不少的医书,有了些心得,针扎下去当是能止痛了。
至于他这个忘事的毛病,她医术不精,暂时还未曾寻到解救之法。
使了一套针,见他紧皱的眉头松了些,戚柒也松了一口气,低头询问他:“可好些了?”
赵行干点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满眼担忧的王妃。
“王妃,医术甚好。”
戚柒唇角微微上扬:“你该知道的,我学东西向来最快,这一套针法,我只同外祖母学了一遍。”
赵行干瞬间觉得被扎得脑袋有些痛:“……甚好,王妃扎得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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