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卿宜声如蚊呐:“陛下若是不愿意就算——”
“朕何时说不愿意了?”
她还没说完,凌翊尘便急匆匆的打断了她的话。
似笑非笑的眼神下,不动声色的将她微小的表情全都收在了眼中。
白日里他来的时候,孟卿宜还冷著脸让他走,说是再也不要见到他。
怎么到了晚上,态度便发生了大转弯?
莫不是……受其他妃嫔的欺负了?
孟卿宜半天只憋出来了一句话:“陛下愿意就好。”
说是留宿在玉粹宫,可实际上两人却是合衣而寝。
孟卿宜心里还是有些阴影的,上了床榻后便背过他躺了下来。
凌翊尘准备看看她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沐浴后,也在榻上安分的躺着,并没有和她做什么。
孟卿宜一闭上眼睛便是上辈子的种种。
尤其是那把锋利冰凉的剑刃刺破她脖颈时,她似乎能清晰的听到皮肤被划开的声音,还有血水翻涌,霎时不能呼吸的窒息感。
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的滋味折磨着她。
她根本睡不着。
一直恍恍惚惚的熬到了后半夜。
孟卿宜缩在被子里,身体也止不住的微微瑟缩。
仿佛掉进了无底的深洞,一点一点的下沉着。
正无助的时候,凌翊尘温热的怀抱自她背后将她圈住。
耳边传来他低哑的声音:“做噩梦了?”
孟卿宜只能委屈的点点头。
他将她圈紧了几分,细声安慰:“别怕,朕在这里。”
*
转日清晨。
孟卿宜醒来的时候,凌翊尘已经去上朝了。
昨夜被他捞到怀中后,她呼吸间全是他身上青桂香的味道。
那颗慌乱的心脏,才算是踏实了下来。
似乎没多久便睡着了。
从前的孟卿宜,怕是做梦都不会想到,她竟有一日能靠在凌翊尘的怀中安心入睡。
一年前,裴寂去孟家下聘礼前的一晚。
孟卿宜怀揣著少女的悸动与期待,盼著与心上人日后的举案齐眉。
没想到,她没等到裴寂。
却在那晚等到了闯入她闺房的凌翊尘。
……
杏雨和秋棠一同进了寝殿,伺候她梳洗。
孟卿宜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这张还稍带青涩的面孔。
只盼著,眼下这一切别是一场梦。
更希望上一世能是一场梦。
秋棠轻轻挽起她肩上的青丝,木梳淹没进发丝,她梳着发问道:“娘娘怎么不多睡会?陛下离开前特意交代过,您若是起不来,今日便不用去皇后娘娘宫中请安了。”
“陛下是何时走的?”
“天还没亮便走了。”
孟卿宜点点头。
杏雨手中拿着刚刚朝贡得来的螺子黛为她描眉。
她低声说道:“娘娘,裴公子今日会进宫陪芸太妃说话,您可还要……”
偷偷去看看。
这话有禁忌,杏雨没敢说出来。
芸太妃是裴寂的姨齂。
她膝下无儿无女,裴寂便常常进宫陪她。
前世,孟卿宜经常借着这个机会去偷偷瞧瞧他。
哪怕是隔得远远的见他一眼,她也心满意足。
可如今,再听到这个惹人生厌的名字,她只觉得恶心不已。
她摇摇头,话说的十分决绝:“不必了。日后关于裴寂的事情,什么都不必告诉本宫。除非是他死了的消息。”
杏雨和秋棠手中的动作一顿。
实在是没想到孟卿宜会说出这番话。
不过两人却是为她高兴的。
毕竟她身在后宫,凌翊尘面上看起来对她甚是宠溺无度,可牵?到这些事情上,他便极度占有,孟卿宜根本招架不住。
如今她肯断了对裴寂的念头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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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洗完毕,孟卿宜便赶去了未央宫。
皇后的身子不好,每次请安便是走个过场。
她刚出了玉粹宫的门,走了没几步便遇上了淑妃的步辇。
孟卿宜虽是妃位,可却是正二品。
淑妃是从一品,四妃之一。
遇上了她,她自然是要停步行礼的。
“臣妾参见淑妃娘娘。”她闪在宫道一旁,福身行礼。
淑妃也让人停下了步辇。
她嫌恶的扫了一眼孟卿宜。
后宫这些妃嫔中,她最讨厌的便是她了。
霸占著凌翊尘的心,却整日自诩清高,明面上看起来不屑于宠爱。
背地里还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勾著凌翊尘的心。
她阴阳怪气的开口:“昨日的太阳是打哪儿边升起了?婧妃总算是舍得让陛下留宿在玉粹宫了。”
她不喜欢孟卿宜。
孟卿宜自然也讨厌她。
她从前不与凌翊尘亲近,即使是受了委屈也强忍着,绝不告诉他。
就是为了自己的自尊心,绝不和他多说一句话。
可她本就盛宠在身,又被凌翊尘放在心尖上。
这些后妃看不惯她,没少在人后欺负她。
她如今都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可端著的?
自尊心早就被裴寂践踏碎裂。
这一世,她要不遗余力的向上爬。
从前欺负过她的人,她也要一并讨回来。
孟卿宜咬著唇,再抬起头时,俨然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昨日陛下给了臣妾不少赏赐,送赏赐的小太监都来了五?个人。陛下待臣妾如此好,臣妾自然也心怀感恩。”
这话一出,不仅是淑妃惊住。
就连孟卿宜的身后站着的杏雨和秋棠也瞪大了眼睛。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孟卿宜会说出来的。
“你……”淑妃的话哽在喉咙。
她想问问,她是不是抽风了?
可又不能如此失身份的质问。
最后只能重重的冷哼一声:“你倒是会见风使舵。”
孟卿宜不说话,眼睛盯着地面。
淑妃一拳打在棉花上,她烦闷的别过了头:“罢了罢了,快去未央宫吧,一会儿再误了时辰。”
等她的步辇走远后,孟卿宜才抬脚继续往未央宫走去。
杏雨不解:“娘娘,奴婢觉得您像是换了个人……”
秋棠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可孟卿宜却不以为意。
她语气黯淡:“后宫就是个人吃人的地方,本宫还是要为自己谋划。”
*
未央宫。
孟卿宜到的时候,殿中已经到了一半的妃嫔。
她前脚刚踏进殿,一眼便瞧见比她早到的淑妃,这会儿正绘声绘色的跟身旁的妃嫔说著什么。
瞥见她进来后,淑妃轻咳了一声,闭了嘴。
不用猜都知道,必然是在说刚刚孟卿宜的奇怪之处。
她无心理会,落了座。
孟卿宜的位置就隔了淑妃两个座位。
皇后又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她虽带着病气,可说话时总是温声细语的。
孟卿宜一开始还挺欣赏她的。
若不是后来亲眼见识到了她的恶毒……
“大家今日来的都挺早啊。”皇后坐在了高位的凤椅上,温和的声音洒落。
位置稍稍靠后的夏美人笑着回话:“来给娘娘请安,自然是要早。”
孟卿宜身边坐着毓昭仪。
毓昭仪用胳膊肘轻轻捣了下她,挑眉低声道:“你昨日竟让陛下留宿在了玉粹宫?”
孟卿宜没看她。
心里却瞬间堵住了一口气。
她掩在袖下的手指狠狠掐著掌心,才勉强镇定下来。
毓昭仪,便是上辈子帮她逃出宫去找裴寂的人。
她傻傻信了三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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