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先后下去,大学生留在上面。
暗室下面的两侧都是油灯,闪烁著昏暗的黄色光,驱散些许的黑暗。
叮铃——
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引起了几人的注意,他们对视一眼,警惕的朝着声源过去。
只见在墙边是一个被铁链拴着脚腕的男人。
满头的乱发杂乱的像是鸟窝,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换过了,沾著不知名的污渍,乀露在外的小臂小腿上沾染黑黄色的泥土。
几人凑近,一股浓郁的酸臭味扑面而来。
不是,村民在这里藏了个生化武器吗?!
男人听到脚步声缓缓抬头,杂乱的长发中,一只黑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
沙哑的声音响起:“你们……是谁?”
韩莉上下打量他,和男人保持一段距离:“你又是谁?”
此话一出,男人笑了,“你们……不是这里的村民,是外来人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男人哈哈大笑,沙哑的嗓音像是声带受伤的鸭子,又像是老旧的门开关时的吱呀声,短暂的笑声过后是剧烈的咳嗽。
一声接着一声,几人都担心他把肺咳出来。
好在男人还没有这么容易死,他隔着杂乱的头发看着他们,“我是长圣村的村民,你们可以叫我邢秋。”
邢秋?
“邢春是你什么人?”辛绘问道。
“那是我弟弟,你们见过他了?”
他们不仅见过,还正是这个人将他们带进村里的。
他们的反应让男人意识到什么,嘴唇不带感情的上扬,干裂的嘴唇裂开,却没有流出一丝的血。
显然,他也是活死人。
男人咳嗽一声,“都是命啊。”
他缓缓抬起头,“你们现在都知道了什么?我可以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他们没有立刻相信,陈晨反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让我们放你出去?”
邢秋缓缓摇了摇头,“不,我希望你们能毁了这里,将这里的村民,包括我在内,全部杀死。”
这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
目的是死?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男人自嘲的道:“我没有自杀的勇气,只能将解脱的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辛绘目光落在铁链上,“是谁将你锁在这里的?”
“是长圣村剩下的所有村民。”男人低着头,看着浑身脏兮兮的自己。
时间太久远了,他几乎都忘记了曾经自己是什么模样。
浑浑噩噩的在这里活着,过得每一天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他想死了。
“为什么?”辛绘问。
“那就要从三十年前的巨大变故说起了……”
当年,旱灾让长圣村不少人死去,没有给村子带来福祉的圣子成为了所有人的怨气发泄的对象。
明明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却承担完全和年龄不相匹配的责任。
单纯的孩子在周围村民的爱护中长大,旱灾来临之后,所有爱护他的人又全都开始指责他。
圣子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于是他更努力的向上天祈祷,希望上天听见他的声音之后能够给村庄带来一场雨水。
他从早到晚,除了睡觉吃饭上厕所,所有的时间都跪在蒲团上祈祷。
没多久圣子的膝盖就青紫一片,但除了他的亲生父母,没有人心疼他,反而开始更加苛责。
他们怀疑是上天厌弃这个圣子连累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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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怀揣著恶意的想法揣测圣子在神的面前说村子的坏话,神于是降下惩罚。
用恶意去验证恶意,得到的只能是恶意。
村民聚在一起,商量著将圣子烧死,向上天展示他们的诚意。
这件事是瞒着圣子的父齂的,但不知怎的走漏了风声,还是被他们知道了。
圣子的父齂大声斥责他们,难以接受这些人的想法。
“他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可他是我们村子的圣子,就要履行作为圣子的职责!”
“我不允许你们伤害我的孩子!”
双拳难敌四腿,反抗的圣子父齂被捆缚在家中,他们点了一场火,将想要阻拦他们的人烧死了。
圣子还不知道这件事,他被村民关了起来,屋里除了神像之外什么都没有。
直到一个年龄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过来。
那个孩子不喜欢圣子,他觉得之前自己的父齂太过关心圣子,圣子抢了父齂对他的爱。
所以当听到父齂说的事情之后,他立刻绕过大人跑了过来。
小小的房间里,年纪不大的孩子一字一句中都包含着恶意。
“哈哈哈,陶落,你还不知道吧,你的父齂被活活烧死了!都是因为你没有办法让村里降雨,他们死了,都是因为你!”
圣子脸色惨白,他用力的捂著耳朵。
“不,你说得都是骗我的,他们没有死,没有!”
“他们死了!死的可惨了,我当时就在外面,听到了你父齂的惨?声。”
“哈哈哈,?的真大声,烦人的很,幸好后面就没有力气?了,他们说是因为你父齂死了,哈哈哈,死的好!”
“他们生下了一个没有用的圣子,就应该去死!”
“你在说谎!”圣子用力的将孩子推倒在地,“你在说谎!”
“我可没有说谎!”孩子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将圣子推开。
圣子这些天吃的东西只能勉强维持他活着,早就饿的没有什么力气了,敌不过孩子的力气。
他用力的踹了圣子一脚,“你从今往后就是个没有父齂的野孩子了,村子里也没有人喜欢你,你很快就会被烧死了!”
“你胡说!”
“我才没胡说,你很快也要像你爹娘一样被烧死了!”
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在地上滚成一团,用尽力气互相拳打脚踢。
孩子摸了摸受伤的嘴角,“你等著,大人们烧死你的那天,我一定在下面看热闹!”
小孩跑了,圣子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落泪。
他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屋子里的神像。
他不想信神了,神没有给村子降雨,没有阻拦他们伤害自己的父齂,自己被关在这里,神也没有将他带出去。
圣子踉跄著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神像推倒。
神像重重地落在地上,圣子又举起来,用力的摔了下去。
嘭的一声,陶土烧制的神像碎了,七零八落的和地上的尘土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哪些土是神像的,哪些是地上的。
圣子拿起一块,用力的朝着窗户捶打,手心都被划破,血液和陶土混合在一起之后,窗户终于烂了。
圣子跑了出来,他凭借著胸口的一口气,硬是光着脚来到了父齂的家里。
曾经自己出生的温馨房子,此时已经是焦黑一片。
自己出生时父亲在院子里种下的树还活着,在背后的焦黑中探出一抹绿。
被石子划破的脚底已经满是鲜血,泥土糊在伤口上,每走一步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他来到黑漆漆的断壁残垣里,茫然的扫视周围,什么都没有了。
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曾经的模样了。
圣子想知道自己父齂现在的尸体在哪里,他想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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