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最是容易放大情感的时刻,黑幕降临,连呼吸声仿佛都放轻了几分。
悠阳院里的下人都被战阳赶走了,躺在寝被上的战阳的身影显得孤独又可怜。
额头青筋时不时神经性地跳起,潺潺冷汗沁湿了枕巾,他咬著牙忍着痛,牙齿发出嘎吱嘎吱声,时不时发出浅浅的闷哼声。
随着夜越来越深,腿伤越来越痛,他心里甚至生出些恐惧。
那种困倦至极,却生生痛醒,他想睡,偏偏大脑又因脚痛而清晰得可怕,多日未睡导致大脑一抽一抽地痛,在夜深人静之时,产生一种被世间遗弃的孤独感与恐惧。
他想推开门走出去,赶走因懦弱产生的恐惧,但他只能拖着残废的腿躺在床上,就连翻身都是一种奢望。
他只能像个废物一样躺在床上,等待着自己变成一摊腐肉。
突然,门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声。
战阳怒吼,“出去,都给我出去!”
虞兰谷被吓了一跳,看到那个狼狈的身影,她心痛得像有人在剜她的心。
“王妃派人送来了药,说是答应你的。”
绿柳也没说清楚,虞兰谷根本不知道是什么药,但战阳猛然转头,用手臂撑起上半身,灼灼盯着她手上。
虞兰谷立即上前,她的手心放著一枚小小的白色的药片,右手还端了一杯水。
若是白日,战阳或许会犹豫,或许会怀疑。
但被疼痛折磨得精神疲惫的他就像长期处于黑暗中,看到一丝光亮的人,抢过那奇怪的药片,直接吞了下去。
他摔回床上,自暴自弃地想,那个恶毒的女人如果给的是毒药,更好,他死了也算摆脱这痛苦,也不用折磨母亲了。
他在心里诅咒那个水性扬花的女人。
如果那个胆敢再敢玷污五哥的英名,他死也不会放她的。
战阳想了很多,比他过去十八年想的还要多,直到虞兰谷温柔的声音响起,“?爷,你感觉好点了吗?”
战阳才猛然惊醒,那止痛药竟然真的有效。
虽然腿伤处还有些微痛,但比起前几日像有人拿?在据他的腿的巨痛,那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我的腿没那么痛了。”他愕然低喃。
虞兰谷忽地捂著嘴,红了眼眶,跪在他的榻前,“太好了,太好了。”
战阳抬头,榻前的女子神容憔悴,她向来文雅雍容,举止有度,却在短短几日,如那枝头盛开的花朵在凛冬失了颜色。
他知道,即便他每晚都把人赶走,她依然偷偷守在他门口。
战阳的心突然就像被什么戳了一下,他猛然回头,“你回去吧,我困了,要睡了。”
本是一句托辞,没过一会,汹涌的困意袭来,沉沉陷入眨眼。
虞兰谷呼吸都轻了,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惊醒了他。
三夜了,他已经三夜没能好好睡一觉了。
虞兰谷想到那外表柔弱却手段凌厉的王妃,心底涌起无限感激,见战阳睡得安稳,她轻手轻脚走出内室。
不久,一名小丫鬟跑进了寿安堂。
宋嬷嬷悄悄进了内室,果然见老夫人倚靠在床头,没有入睡。
“睡了,睡了,老夫人,阳哥儿。”宋嬷嬷喜笑颜开。
“真的?”老夫人胸口提着的气陡然放下。
这几日,她一直让人关注著悠阳院那边,听说阳哥儿整宿整宿没睡,她也无法入睡。
“听虞姨娘说,王妃派人送了药,阳哥儿服下腿不怎么痛,人也安睡了。”宋嬷嬷一边笑说著一边帮老夫人掖衾被。
老夫人激动地坐起来,眼角深深的褶皱里都带着喜意,“药,什么药这么好用,快,快让娇娇过来。”
宋嬷嬷却是阻止了老夫人,“如今夜已深,王妃恐已睡下了。您也多日未安睡,如今正好好好睡一觉,明日再召见王妃,也省得王妃担忧您的身子。”
老夫人这才做罢,“对,还是你想得周到。”
老夫人激动得手都在颤抖,有宋嬷嬷的服侍下,刚睡下,猛然又坐起来,“你再派人去悠阳院,看看阳哥儿现在有没痛醒,一定不能惊扰了阳哥儿!”
宋嬷嬷应了她,很快那小丫鬟又飞跑了出去。
得了小丫鬟的喜讯后,老夫人才安心地睡下。
翌日,老夫人刚起醒,正打算派人去请沈娇娇,却陡然发现院里的下人全都穿上了白衣,戴白花。
老夫人在宋嬷嬷的搀扶下,出了小院,整个定国王府已然挂上白绫以及白灯笼。
风扬起白绫,眼前的画面如飘浮在水波上,熟悉又疼痛。
叶灵若的声音若隐若现扑了过来,“姑母,姑母,表嫂设了灵堂,还自作主张大开王府大门,供人参拜。”
“定国王府哪位主子死了?”定国王府外聚集了好些百姓,指著挂着白灯以及白绫,朱门大开的定国王府。
“不会是?爷吧?听说前些天定国王府出事的时候,他被误伤了腿,很严重。”
因战夜的叛逆之罪被推翻的时间太快,为了挽回些颜面以及顾及百姓的言论,朝廷控制了那天事情的始末,就连战夜的死也只有一些显贵才听到消息。
“死的人是战王爷。”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但很快就被骂惨了。
“你乱说什么!战王爷可是我们东阳国的守护神,好你竟然敢诅咒他,看我不打死你!”
男子骂骂咧咧回头,却找不出说话的人。
然而这样的画面却发生在很多地方,即便很多人不相信东阳国的守护神已死,流言却如细水润无声,一层层蔓延,像寒风过境,迅速冷了整个上京城。
很快,“东阳国守护神战夜死了”的消息便至下而上,传遍了整个东阳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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