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沐霁禾并不惊讶。

她当时想过先帝不会放过她，也想过她留的后手不足以让她保命，所以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霁禾啊，”崔太后久违地没有唤她昭贵妃，遣退了众人，拉着她柔声道，“哀家也不怕告诉你，旁人都以为哀家受尽荣宠二十多年，却没人知道，哀家只是先帝立下的靶子，立下的保护纯太妃的靶子。”

“哀家与懿德皇后斗了许多年，她有恒安王，哀家有淮安王，她有家族势力支持，哀家有先帝明面上的宠爱保护，但是先帝最开始属意的储君，是南安王。”

“先帝发现南安王不适合做皇帝之后，才把目光转到了他剩下的两个孩子身上，先帝后宫不太平，到最后也不过就这三个皇子，恒安王死在叛乱中，懿德皇后一下子就苍老了，哀家那时以为终于尘埃落定了，却没想到只等到了先帝怒气冲冲传哀家去政和殿。”

“他怒斥哀家养了个好儿子，问哀家是不是觉得自己是板上钉钉的太后了，是不是我们母子都不将他放在眼中了，问我们是不是想与沐家一起谋逆。”

沐霁禾放在太后手中的手下意识一紧。

这算得上是皇室秘辛了吧，毕竟恒安王与淮安王斗的狠，南安王在储君的争夺中没有什么存在感。

沐霁禾对这些了解的确实不多，其实段洛宸很是有些臭毛病在身上的，他受的累，他担的担子，再苦再累都不会开口告诉沐霁禾分毫。

沐霁禾年少不更事时在京城闯下的祸事，少不了自己收不了尾的时候，段洛宸也只会淡淡地告诉她“别担心，交给我吧”，然后剩下的事情便都是段洛宸来做了。

这其中段洛宸是如何运作的，是如何安抚人心的，他不会告诉沐霁禾分毫。

所以沐霁禾竟然从来都不知道，他是先帝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但是她看得出来，段洛宸待先帝是有感情在的，想想也知道，毕竟那时的太后还是宠妃，先帝在前朝要制衡世家，在后宫要立靶子护着自己的真爱，那么太后跟段洛宸，那时候定然是受宠的啊。

段洛宸自出生起，便一直觉得自己父母恩爱，自己不是正宫嫡出却备受宠爱，这种情况下怎么会跟自己的父亲没有感情呢？

然后便得知了自己跟母亲一样都只是靶子。

后来又被自己的父亲质问是不是要谋逆。

崔太后继续道，“哀家那时候懵了，这么多年了，便是养只狗都该有感情了，哀家便是早就给自己做好了先帝不爱哀家的准备，却到底被宠了半辈子，被他这样劈头盖脸的一顿指责骂懵了。”

“皇帝便抢著说这件事情是他自己的打算，跟哀家没有关系，哀家想，那时候他定然也是伤心的，毕竟在他的眼中，先帝向来疼哀家，却不想原来帝王翻脸，是这般无情的。”

“后来哀家才知道，他想要保住你的性命，可是先帝不同意，他便跪在先帝面前，说愿以一切换你一条性命。”

“先帝刚刚经历丧子之痛，那时哪里听的了这个，皇帝也不傻，也是知道会惹怒先帝的，只是那个时候他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了，先帝便问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成为储君板上钉钉了，问我们母子这野心是不是太大了。”

沐霁禾垂头，掩盖住眼中的情绪。

她跟先帝打过交道，先帝在政务处理上，实在是让人挑不出来毛病，但他个人性格，却是让人不好认?。

恒安王刚死，段洛宸就以亲王权势换她一条性命，先帝觉得自己被威胁了一点都不稀奇。

“先帝暴怒，说宗室之中不是没有可用的子弟，说他还有个亲生儿子是南安王，还轮不到皇帝在这里威胁他……”

崔太后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哽咽了，那是这二十多年来，她第一次对自己这个夫君产生了恨意。

在知道自己是靶子的时候，她只恨自己不够聪明被瞒了这么多年，既然先帝拿她当靶子，她就只尽靶子的本分便是了。

可是那日他那样责怪她的儿子！！

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是对他一直抱有孺慕之情的儿子！！

“后来哀家被送回了自己宫里，皇帝就在先帝那里跪了一天一夜，许是先帝也确实不想再失去一个儿子了，后来也就松了口，让你去普云寺清修了，但皇帝那时跪的腿都要废了，在床上躺了许久才敢下地，也因此没能亲自护送你去普云寺。”

一切都串起来了。

沐霁禾闭上眼睛理了理自己的思绪。

“陛下素来是个傻的，”她低声道，“臣妾多谢太后娘娘告诉臣妾这些。”

“哀家只盼着你们两个人好好的，人活一世，能得一心爱之人不容易，两情相悦更是难上加难，哀家只想你们两个人都不要辜负了彼此。”

沐霁禾低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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