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这天，茅草屋的小厨房自下午开始就炊烟袅袅。
凌月做了丰盛的年夜饭。
她抬起袖子擦擦脸颊，继续搅拌山枣。
这山枣酸的让人流口水，她和会悟确认过，这个果核就是五眼?通菩提子，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南酸枣，可以用来做酸枣糕。
下午她把那筐山枣洗了，蒸到皮爆开拿出来晾凉，又把果皮一个个的去掉。
然后就是使劲搅拌，把果核甩出来。
去掉果核后，倒入桂花蜜继续搅拌。
搅拌粘稠，一??挖出，放在盘子里，晾干，过个三五日就可以吃了。
会悟睡了一天，晚上终于醒了，他要陪着凌月过除夕。
他看到一个个的酸枣糕，没忍住，直接就挖了几?吃。
“姐姐，这山枣酸的要命，没想到还能做这么好吃的酸枣糕。”
以往他们寺里都是只取山枣果核穿手串用的，谁也不敢吃那酸掉牙的果肉。
凌月手上不停，说著：“这山枣，还可以做蜜饯，就是需要的糖多，咱们下次买了糖试试。”
她正在捏饺子，屋外冷，现在多做些，可以拿出去冻上，这几天想吃就直接煮来吃。
会悟连连点头，主动在旁边打下手。他口里嚼著东西，腮帮子鼓鼓的，像个进食的小仓鼠。
凌月看他乖?的样子，没忍住，在他脸颊一捏，留下一个白色的面粉印子。
“姐姐？”
会悟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凌月睁着眼说瞎话：“哦，那里有些灰，帮你擦掉了。”
“谢谢姐姐。”
啊！更呆萌了！
*
法海回来了，远远望见茅草屋的烟囱里正升腾著袅袅炊烟。
他走进院子，还未进门，便听到屋内传来一阵阵欢快的说笑声。
那声音犹如银铃般清脆悦耳，让人听了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这，是不是被无数文人墨客在书中描绘过的凡间烟火？
他捻动珠串，往年这个时候，他都是在寺里忙着。
每到农历除夕，经常有大量信众到寺院辞旧迎新，敲响大钟。
一般来说，钟声会敲响108下，表示消除人生的108苦，祈福来年顺顺利利。
高官显贵们都会来寺中添香油钱，争抢头香。
他会和主持安抚起了争执的人们，心里觉得争第一炷香其实大可不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头香”，烧香礼佛在于表达对佛陀的尊敬、感激与怀念，也是自己的希冀心愿，心诚则灵，无需争抢。
除夕夜夜幕初上，寺里一排排喜庆的蜡烛亮起，蜡烛代表希望、光明，可以刺破黑暗，给人以安全、温暖，就像佛菩萨的智慧能消除烦恼，给人以希望。
寺庙还会举办一些祈福法会、放生等活动，意在殊胜的节日里多行善事，广积善缘，祈福新年生活美满，平安吉祥。
现在，他倒是没有寺里众多事务缠身，可以清净的过个新年。
简陋的几间茅屋，门上都贴了春联，窗户上是大大的福字，厨房门口一串串的红辣椒，他们不吃辣，但是凌月说看着喜庆。
院中架子上晾晒了不少的草药和干果。
法海经过一个架子时，看到果脯一样的东西，软塌塌的，散发著酸酸甜甜的味道。
这肯定是凌月做的，她每次，都会做一些新奇的点心和零食。
还有她这个人，也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平凡的日子在她经营下，让人感到温馨和灵动。
“师父，您回来了？”
会悟先看到法海，高兴的迎出来。
凌月抬头看向窗外，目光穿过窗户投向那个身影。
大和尚不知何时伫立在院里，高大挺拔的身躯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屋里的烛光洒落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给人一种清冷而孤寂的感觉。
他身着一袭简朴的白袍，衣袂随风轻轻飘动。面容被阴影遮住了一部分，但从露出的部分仍能看出其轮廓分明，透著一股超脱尘世的气质。
她放下饺子，走出门，行礼问安：“法海大师。”
法海看着她谦卑有礼的样子，心里莫名刺了一下。
他略略点头。
凌月起身：“年夜饭马上就做好了，请大师稍等。”
法海洗漱后，坐在桌旁，看到桌上已经摆放了不少饭菜和点心，他还暗自高兴，凌月准备了这么多，应该是盼着他回来的。
他刚坐下，就见凌月拿着一副新的碗筷进来，若无其事的放在他对面。
凌月还以为大和尚不会回来了，所以只准备了两副碗筷，谁知道他会突然回来？
本来她和会悟准备除夕的时候放开了吃，大和尚回不回来，都不影响她发挥厨艺。
法海看她在桌子对面新摆的碗筷，深深看了她一眼。
好吧！是他想多了，这小草精根本就没计划他能回来。
会悟端著热腾腾的饺子上桌的时候，就看见师父盯着碗筷出神。
“师父，这是姐姐做的素馅饺子，可香了。”
法海！！！
novel九一。com
这个小徒弟，就知道吃。
他开口道：“会悟，我教过你，要时时注意礼仪，你看你脸上是什么东西？”
会悟疑惑的摸摸脸颊，怎么有白色的面粉？
凌月这时正好进屋，听见大和尚的训斥，脚步一顿。
她摸摸鼻子，很好，鼻尖上也有面粉，一定是刚刚不小心沾到了。
她低头擦了擦鼻子，更加注意了些，大和尚这是拿会悟点她呢？
在厨房忙了一天，她袖子上，衣服上，都是面粉，细闻还有柴火的烟味。
她站在门口犹豫，要不要去换套衣服？别让大和尚训斥。
“姐姐，怎么还不进来？我们吃饭吧！”
凌月回神：“哦，好。”
随便吧！大和尚想训就训，反正她无所谓。
她为了迎合节日的气氛，还去拿了壶酒，这是许老板送的，说是自家酿的果酒。
大和尚在，正好喝酒壮壮胆。
她捧著杯子恭恭敬敬的感谢法海：“多谢大师长久以来的照顾。”
“多谢大师送的菩提珠。”
“多谢大师的忍让，我以后自当认清时事，安分守礼，不再给大家添麻烦。”
凌月说一句，干一杯，在吃饭前先谢过大和尚。
谢谢他在她化形小草时救她，谢谢他送她护命的金光菩提，谢谢他放下身份那样救她一条小命。
法海看着凌月连干三杯酒，捏著茶杯的手指青筋暴露。
会悟感觉气氛不太对，忙给凌月添茶：“姐姐，喝点水缓缓。”
年夜饭吃的很拘束，大和尚回来，会悟也不敢造次，食不言，寝不语，吃饭时一声不发。
凌月坐在大和尚对面，离他远远的。
以前，她还会说几句话调节气氛，现在，她也不太想说话。
年夜饭很丰富，一样尝一点就能吃饱。
凌月做了一天饭，有些累，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法海好像胃口不佳，也放下了碗筷。
会悟睁大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尽量优雅且快速的填饱肚子。
看到法海放下筷子，忙说：“师父，明天要去礼拜千佛法会吗？”
弥勒菩萨诞辰在农历正月初一，而弥勒下生救苦救难的说法，也让信徒们在新年的第一天，到寺庙里虔诚地念诵菩萨尊号。
法海微微点头。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陆陆续续响起。
村子里开始放鞭炮了。
别人家的年夜饭刚刚开始，他们的已经结束了。
法海看着一桌子的饭菜，蹙眉。
凌月以为他介意浪费粮食，解释道：“大师，这些食物都是可以隔夜食用的，不会浪费。”
法海嘴角微抿，他不是介意这个，是觉得她可能没有吃饱，往日这小草精胃口蛮好的，这次吃的也太少了。
见她和会悟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便不再言语。
凌月收拾完就早早回房。
吃饭时气氛就不太对，守岁的话还是各自守各自的吧！
凌月泡在热乎乎的浴桶里，她可不在乎什么除夕夜能不能沐浴的问题，这一身的烟火味，可是要洗洗才好。
她晚上吃的少，回屋时还拿了点心和酒。
房间之中，那炭盆正燃烧着，炭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给这寂静的房间增添了一丝生气。
整个房间都被温暖所笼罩，让人一踏入其中便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气，寒冷瞬间被驱散得无影无踪。
“呼……”
凌月舒服的叹息，她原本的计划是和会悟吃吃喝喝守岁，再在寺里的钟声响起时许下新一年的愿望。
天亮时，再给会悟一个大大的荷包，当压岁钱。
大和尚一回来，计划全打乱了。
凌月刚刚洗完长发，湿漉漉的发丝被她随意地挽起，用一块素色的布巾轻轻包裹住，几缕长发落下，弯弯绕绕的贴在白嫩的肩上。
只见她微微闭着双眼，神态慵懒。
偶尔，她会伸出一只手来，拿起放在旁边的一小壶美酒，轻抿一口。
她的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宛如盛开的桃花般娇艳动人。
酒香则弥漫在整个屋中，使得空气中都充满了令人陶醉的气息。
许老板送的酒，是自己酿造的，所以度数不详，但味道偏甜，酒香浓郁，待轻抿一口后，更是能感受到一股醇厚的味道在舌尖缓缓散开。
待到酒液顺着喉咙咽下，口中仍残留着淡淡的余香，萦绕不去，让人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凌月一小杯接一小杯的喝着，不知不觉一壶酒见底。
她仰躺在浴桶边，哼著跑调的小曲，白皙的胳膊搭在桶上，手指一点一点的打着拍子。
法海来找凌月时，就听见那轻轻的哼唱。
窗帘从微开的窗户里飘出，他看到那一抹白皙，顿时停住脚步。
novel九一。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