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哥俩好大厦与萱的短暂接触,通过她的现状,可以得出结论就是,她在谣言事件的作用应该微乎其微。
看来四叔所说的镇里的谣言事件,幕后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最初推测谣言事件有可能是萱出狱后,报复性造谣,从而达到为广投集团重新树立形象的目的。
然而通过和她直接的对话接触,从她言语中流露出的已经完全认命的颓废现状分析,萱已经完全失去了为广投集团翻盘的能力了。
换句话说,这个女人胸无城府,且经过漫长的牢狱之灾的无情打击,完全丧失了锐气和斗志。
而且与她的短暂交流也不难得出结论,不管是否迫于生计,她已经适应了哥俩好洗浴中心的工作。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萱通过她以往老板娘的身份,在同样的场地,任洗浴客服部总教练,训练别人服务的手法,最终却变成了她自己谋生的专长。
她以按摩洗脚为生,且安于天命,完全学会了新的生存方式。
物是人非,令人嗟叹的是,原来这个大厦的女主人,几年的光景就沦为大厦内最底层的服务员,被自己的手下呼来唤去。
这是怎样的人生境遇啊?
这就是残酷而又戏剧多变的生活!
离开县城,萱的真实生存状态,谦卑的模样,让人印象深刻。
作为和她接触的亲历者,看着她寄人篱下,艰难度日的样子,我总觉得哪里不得劲,心里有点堵得慌。
相反,男服务生淫邪而又不怀好意的面庞,对萱变味的评价,让人感觉吃了一个苍蝇一般恶心。
哥俩好大厦经历的所有细节,让人厌倦而又头疼。
我改变行程,先驱车返回到乡下,准备回家看看父母,然后再返回京城。
回家的路要经过原来大志富采矿场,那里有我所有初期创业的情节,便格外关注。
采矿场远看没有多大的改变。
然而,走到近处,情况却大大出乎意料。
盘山路挨近场区的位置,整齐的排队采矿粉卡车绵延数公里,可以想象矿山的开采,应该是到了极限。
路上尘土飞扬,采矿场内机器轰鸣。
我停下车,放眼望去,采矿场的开采施工状况一览无余。
很显然,新任采矿场主小伟在接收大志富时候承诺的限量开采,环保治理措施没有一项得到实施。
看来,我和大志转让大志富时候,还是太天真了,以为一纸协议就能约束哥俩好的经营行为,也当真高估了小伟的责任心和道德水准。
如今的采矿场,毫无管理而言,更别说限量开采的约束和环保治理措施了。
我停好车,站在路边看了一会儿,想着采矿场过度开采对家乡环境带来的灾难性后果,越想越气,越气越不安,最后,决定去采矿场内找小伟交涉一下,提醒他改善当前糟糕的现状。
采矿场的办公区很安静。
走进大院,可以看到采矿场的办公室没有什么改变,只是经历了几年的光景,外观看上去已经有些破败了。
我径直走进原来小伟的办公室,里面的布局都几乎没有什么改变,让人诧异的是不见小伟在屋内,老板桌后面坐着一个打扮时髦,长相艳丽的女人。
女人刚好抬起头,看到贸然闯进的我,脸上有些愠怒。
她冷冷的问道:“你找谁?”
“我找你们老板小伟。”,我想着小伟食言环保的违约,余怒未消。
“你弄错了吧?”,女人看着我怒冲冲的模样,满脸诧异。
“我是这里采矿场的老板,我叫小曼。”,说罢,她有点戏谑的再次上下打量我一番,很显然, 在她眼里,我成了一个冒失的、不懂事的愣头青。
“你走错门,找错人了。”
说完,她漂亮的嘴角漾起一丝嘲讽的微笑。
“小伟呢?”,我还没死心,这里明明就是原来小伟的办公室,难道她是小伟的家人?
一时间,我脑袋还没转过弯来。
小伟善用障眼法,我觉得这个女人不是他的家人,就是他雇佣的职业经理。
“这儿没有小伟,你找错地方了。”
见我如此固执坚持。
女人声音提高了八度,态度立刻变得很恶劣。
我看到她美丽的面庞因愤怒而变得扭曲。
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难道采矿场已经再次易主了?
看来小伟商业运作的手法当真是变化多端,如此说来,这哥们早已经转让了采矿场业务,完全由台前完全躲到幕后去了。
使用不正当手段盈利,舒舒服服的躺在家里收钱,坐收渔翁之利。
躲在幕后交易,把风险降到最低,也是小伟惯用的商业操作伎俩。
这一点,在广投集团时代,他仅仅注册了一个空壳公司,具体业务几乎毫不染指,光收洗钱中介费的手段牟利,就已经让我和大志瞠目结舌了,也充分证明了他经商手段的奸诈,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如此说来,按着这个女人的说法,小伟确实早就不在采矿场了?
此外,从女人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应该的确不认识小伟的,看来采矿场易主的幕后的交易,她应该也是局外人,至少不知情。
想到这,我有些尴尬。
看来自己真的来对地方,却是找错人了。
而且还无端对一个不知情的女人莫名发了半天的火。
盛怒的女人,和屋里的紧张气氛,让我感觉骑虎难下。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圆其说,找个台阶走开。
于是,我先试着缓和一下气氛,干咳了一声。
随即,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小曼经理,不好意思,看来的确是我弄错了!”
“我是三四年前,和这里哥俩好采矿场的老板有点生意上的来往。”
“今天来,也是向拜访一下原来的老朋友,没想到,变化这么大,这里早已经不属于哥俩好管理了,我找错人了,多有冒昧,打扰了。”
说罢,我转身准备离开。
“慢着,等一下,你刚才说什么?”
我转身看着她,觉得事情有转机。
“你刚才说哥俩好?”
我心念一动。
“如此说来,她还是了解哥俩好,估计也认识小伟了?”
哥俩好的大名如今在县里已经与几年前不能同日而语了。
看着我直愣愣的注视,小曼脸色很难看,不悦的表情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
“是的,我是说哥俩好啊,我和哥俩好原来的小伟老板有过交情。”
我首先回答她的疑问。
“你找哥俩好原老板干什么呢?”,小曼见我回复的诚恳真实,脸上的表情缓和,怒气也逐渐平静下来。
“我是这里原来大志富采矿场的老板。”
“本来想找小伟谈谈原来转让矿场时候约定的事情。”
“噢,你是原来采矿场的老板,那又怎么样呢?你想谈什么呢?这好像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吧?”,小曼再次看了看我,嘴角扬起来,神情一变,这次有点轻蔑的含义了,意思很明显,我这个前矿主是事业失败的代表,被挤出局的人和被淘汰的选手一样,不受待见。
“你一个原来的老板,我是现任的老板,时局变化如此,你再回来指手画脚,你算老几呢?”
这是我从她表情丰富的脸上读出来的信息。
她一连串的发问让我感觉很难堪。
她傲慢的神情再次激怒了我。
“我没想和你谈什么!我说过了,我走错门,找错人了,抱歉!”
说罢,我还是想体面的昂首走出她的办公室。
可惜,事与愿违。
这个女人实在是得理不饶人。
还没等我转身,她又开始连珠炮般的呵斥起来。
“没想怎么样!哦,看来你也没什么事,是个闲人,你就请便吧!”
她开始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了。
看来我一开始进来,就属于不受欢迎的人。
采矿场现在的主人已经忍耐我很久了。
即使不受欢迎,我还是要表达我的诉求,反正已经招人烦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的来意说明算了。
有时候,表达清楚自己的观点,是让别人接受你的前提。
想到此,我硬着头皮站在她办公桌前,表达我擅闯的初衷,我希望自己的表述能最终对她有所触动。
“虽然我不想怎样,也不能怎样,我原来和哥俩好签订转让协议书时,还是有一些约定,既然现在采矿场现在是你在管理,我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
我两眼盯着小曼,严肃的说道。
小曼在我的注视下低下头,不再理睬我,不悲不喜,一脸的轻视,同时,开始漫不经心的摆弄眼前的一个签字笔。
办公室内的气氛再次有点紧张。
“哥俩好接收大志富有个前提,就是要做好两件事,一是不能过度开发,二是要做好环境保护。可是我刚才在外边看到的,这两件事都没得到落实。”
我滔滔不绝,边说边观察小曼的反应。
她的脸上依然浮现出一种毫不在乎的神态,根本就没听见我说话。
我没有理睬她的表情,继续陈述和小伟签约时候关于节能减排的约定细节。
我看到小曼做了个“切!”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耐烦。
她转脸看向窗外,再也没有理会我,似乎我从来没来过。
亦或我如同一缕空气,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小曼经理,我觉得你要重视这两个问题。”,我有些急躁起来,被轻视的感觉让人恼火。
我越说越激动,有些义愤填膺的在她的办公室桌前来回踱步,提请她注意。
我的急躁和无礼惹怒了她。
她扭过脸,正视着我,杏目圆睁,粉脸涨得通红,看起来如同发怒的母狮子。
“你说完了吧?”
“现在让我对你说三件事。“
“一,现在这里不是什么哥俩好了,你找的那个叫小伟的人,我也不认识。”
“二,采矿场现在怎么管理,是我小曼自己的事情,和任何人没关系,和你这个什么原大志富老板更是没有半毛钱关系。”
“第三,滚!”
说罢,她用手指着门口,再次大声咆哮:“滚!”
我被骂的狗血喷头,看着怒放冲冠的女人,一时间,竟然有点蒙了。
小曼的话音刚落,门口冲进来两个保安。
两个人一左一右驾着我,毫不客气把我拖出了他们老板的办公室。
我被扔到了自己车的边上,两个保安站在旁边,叉着腰,盯着我。
“真是失败!”
被拖行时,我的神智有些恍惚。
被扔到院子外边的车边,我彻底清醒过来,面对着五大三粗的安保人员的怒视,我感觉很惭愧。
“我一个大男人,今天被一个女人给教训了!”
看来不是自己的地盘,即使想做成一件小事,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了。
我在保安的监视下,灰溜溜的坐回自己车里,发动车子,大脑一片空白。
“看来我低估了县里的营商现状了。”
“不管是县里的事,还是乡下采矿场的事,还是和几年前一样,依然是鱼龙混杂,也许情况比以前更复杂。”
我一个人回来,想管管县城地方上的看起来不公平的事情。
把镇里传说中伤我的事情调查清楚,揪出幕后主使人,让他付出点代价。
这些想法,如今被一个女人教训后,不免心灰意冷,甚至最后一点希望都没了。
很显然,改变一个地方,紧靠自己一人之力,有点蚍蜉撼大树的意味。
自己的力量还是有限。
要做事还是要找到有力的着点才行,在采矿场遭遇的挫折,让我意识到自己在县城的力量太弱了。
没有强有力的外部支持,你认为对的东西,也永远是错的。
看来真理也不完全是要经过社会检验的普世定律,在一定程度上,真理是当权者弄权的工具。
想到此,我开车准备离开。
回家来自己要做的关于采矿场的第一件事,结果就如此失败,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小小的打击。
“在正监视我的保安眼里,也许我是灰溜溜的逃走了吧?”
我透过车窗,抬头看了一眼满脸嬉笑的保安,正看怪物一样注视着我,不觉更加尴尬。
“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骂的如此痛快淋漓,确实有点丢份。”
我躲开两人的注目礼,再次看了一眼尘土飞扬的采矿场,心情不禁有些悲凉。
“我一定还会回来的!”
我咬牙发誓。
“所有的事,必须都要弄清楚,搞明白。”
我执拗的认为,既然蚍蜉撼不动大树,我就改变思路,做一只树虫,钻到树芯之中,啃噬它的核心神经。
让大树能够感受到,再微薄的力量,也有集中爆发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