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车轮滚滚转动，当四人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车窗外的景象时，瞬间就傻眼了。

这里，不正是之前陈雨和武文逃逸的地方吗？

空灵的山村，头顶也一只鸟都不曾见到。死一般的寂静，凉飕飕的风不经意之间朝着人的后背袭来。

“怎么，怎么又是这个地方？”白卓下意识地朝着李凡身后站了站，生怕从某一处角落突然冒出一个庞然大物。

李凡和张队眉心紧锁，观望了四周一圈，不由得怀疑起来。

这荒郊野岭的，周围都是一片寸草不生的山，在这个地方开设汉堡店，未免太扯谈了。

“哈喽！我来迟了。”

刹那间，李凡和张队的身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位戴着头盔，脚踏山地自行车的尹昊。

“是你？”

“嗯。你们肯定找不到地方，跟我来吧。”

尹昊将自行车随手一停，自顾不暇地朝前走去。

直到此刻，李凡对尹昊仍然心有芥蒂。

他到底要做什么？

“你为什么穿一身白色？”

“白色代表圣洁，人世间太肮脏了，有些人就是衣冠禽兽，而我，却是人世间唯一的净土。”

张队急忙冲上去，顿时和尹昊怼起来：“你什么意思？我们警察的内心不比你这种人干净？我感觉你这人奇奇怪怪的，还自称是唯一的净土？”

尹昊反而轻轻地碰了一下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李凡，忍不住说：“我说你身边这位警察同志，性子也太急躁了些。还有，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偏见？”

“你….”

“哎呀好了好了，张队，这个人的确说话有些怪，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计较。”

张队抬起胳膊，直接握紧了拳头，做出一副想要打尹昊的架势。

“我要是能找到证据，我一定对你严惩不贷！”

“那乐意奉陪。”

李凡夹在张队和尹昊中间，却有苦难言。

一个冷得如同冰川，一个热得像火山。而自己，分明就是水深火热的处境。

四人继续跟着尹昊前行，脚踏着零碎的石子，在空荡荡的山里显得尤为诡异。

不知尹昊带着四人绕了多久，只是到了一处破旧的茅草屋面前。

这茅草屋建设得极其不合理，大山里建造这种东西，违和不说，关键是这周围依旧是山，平时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尹昊自然地推开门，眼前的一幕彻底震撼了众人。

这哪里是住的家啊！这分明就是，一个屠宰场！

柜台里面摆满了有些发霉的汉堡，汉堡胚上面的红色不知是番茄酱还是人的血液。柜台对面是类似于法医解剖室的解剖台，上面还安静地横躺着一具尸体。柜台一侧放著的，是一堆食材。汉堡胚、生菜……但这些都已然发霉，上面还飞著一些嗡嗡叫的蚊虫。

一股子怪味扑鼻而来，李凡又瞅见了柜台另一侧，以为放著的是制作汉堡的工具。但定睛一看，才那都是沾上人血的解剖刀！

“我去！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凡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几步，那种恶心的呕吐感犹如火山爆发一般涌来。

“那么紧张干什么？我说了，我不杀活人。”

尹昊大概是已经练就了一番“金刚不坏之鼻”，悄然走到柜台面前，徒手抓了其中的一个汉堡出来。

“这个我没有标名字，这个人肉汉堡，是陈雨的。”

陈雨的肉？陈雨当时尸体上，的确是在大腿那一侧，缺少了一块肉，而且正是用解剖刀一类的工具割下来的。

白卓走上前，看清了一下柜台里放的那些汉堡。有的看上去新鲜，有的分明都是腐肉了。而且这一看，就是人肉！

“是你杀了陈雨？”

“我没有杀他，我只是按照他的吩咐，取下了他尸体上的肉而已。”

“你在放屁！”

张队第一个冲上去，走近解剖台旁边，这才发现那具尸体，正是失踪已久的武文！

“原来真的是你！”

张队二话不说举起了手枪，对准尹昊。

“我的天，我和你真的是说不通。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我不是凶手。”

“物证都在，你还想狡辩？”

“什么物证？”

“武文的尸体，陈雨的肉，这些就是铁证！”

“我的天，你还真是顽固不化。”

尹昊早已经料定张队不会随便开枪，便镇定自如地走到了摆放尸体的解剖台面前，指著武文的尸体解释道：“没错，我承认，这的确是武文的尸体。但不能因为尸体在这里，你就说我是凶手吧？而且你难道不想听一听，这其中的故事吗？”

“什么故事？你废话挺多的！”

“警察同志，我知道你不会随便开枪，因为你只是下意识地认为我是凶手。但你在内心深处，还是很想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的。”

“你听不懂人话吗？你要讲什么故事？”

“关于我的故事。”

李凡向张队使了一个眼色，暗示张队先放下手枪。

“行，反正你也搞不出什么花样来。”

阴森的汉堡店里，配上尹昊那弄浓厚古怪味的腔调，使人不由得联想到一些恐怖片的画面。

“从前有一位汉堡师，他的汉堡做的很好，来买他汉堡的人也是不计其数。但是突然有一天，这位汉堡师死了，汉堡店也关门大吉。好一阵子，大家对这位善良的汉堡师都是饱含无尽的缅怀和惋惜，越来越多人非常想念这位汉堡师做的汉堡。不知道哪一天，这位汉堡师突然回来了。但他不再用动物的肉做汉堡，而是选择了用人肉做汉堡。他开始接管人肉汉堡的生意。不过他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只用死人的肉做汉堡。而且，从来不参与任何和死人有关的事情。”

“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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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那现在可以跟我们走了吧？”

尹昊彻底无奈了，他拿起解剖刀，竟然凑上去闻了闻，像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我说了很多遍了，我不是凶手。”

“等一下，尹昊，我想问问你，你的意思是，武文和陈雨的肉，是有人找你做生意？”

“是的，所以我说，杀他们的人另有其人。我只是负责从他们的身上取下来肉，做成汉堡。”

“那是谁？”

“这，出于职业道德，我不方便透露。”

“你现在必须要方便，因为这涉及到一桩命案！”

白卓悄悄地对曹法医嘀咕了一句：“师傅，我看啊，八成就是这个尹昊自导自演的。怎么可能？而且陈雨尸体的案发现场，那种地方，一般人怎么可能会找到？”

“我说小兄弟，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我长期生活在这种荒郊野岭，自然是方位感很强，你只要不撒谎，说清楚，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找不到的地方。”

李凡觉察出，这个尹昊是吃软不吃硬的，他长期不会社会打交道，那么自然是受不了一些世俗的看法。

“好了张队，曹叔叔，师弟，你们警戒心别那么强嘛。有些话，不还得好好说才是吗对不对？”

李凡拍拍白卓的肩膀，将白卓搂在一边，低声细语地说道：“师弟啊，你看平时我不也是对你照顾有加的吗？所以现在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就是帮我想办法让张叔叔、曹叔叔他们和你一起，暂时离开这个尹昊。我留下来，单独和他谈。”

“啊？这？这貌似不太可能啊！”

“你帮我想想办法呗！”

“emmmm，我觉得，要不就围魏救赵！”

这一词瞬间就点燃了李凡，趁所有人都不注意，李凡即刻间就给冷静发了一条微信。

张队和曹法医自然不会在冷静出现的地方出现，那么等冷静到来，他们也会自动离开这里。

“你们两个叽叽咕咕什么呢？”

“哦没什么。”李凡保持微笑，他瞅了一眼汉堡师，认真地问了一句。“你在成为汉堡师之前，也应该是一名法医吧？这解剖刀用得倒是挺好的。”

“这都被你发现了？”

“一个汉堡师，用解剖刀，不符合常理。”

“没错，在成为汉堡师之前，我的确是一名法医。但后来发现法医的工作不太有意思，我就辞职了。”

尹昊端详著自己那把沾满了许多鲜血的解剖刀，自言自语地说：“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做人肉汉堡师吗？”

曹法医和白卓鄙夷地望着尹昊，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为什么？”

“因为每一个人在死后，他们的肉体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一点点消失。肉体没了，他们也就会逐渐被他人遗忘。要知道，一个人在死后，最可怕的，就是遗忘。”

尹昊说了一番云里雾里的废话，张队终于忍不住，再也不顾一切，用手铐直接锁住了尹昊。

“我受不了了，你回警局里再慢慢说吧。”

“这就是你们警方的态度吗？太着急找到真相的东西，往往都掺合了假象。”

曹法医和白卓帮忙收拾武文的尸体，顺便也打开了柜台里面存放的一些人肉汉堡。这里面没有明码标价，标注的都是人的姓名。

当白卓摸到其中一位已经馊到一定境界的汉堡时，尹昊顿时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不要碰！”

白卓顿时就愣住了，他的手悬浮在半空中，片刻后又缩了回来。

“你也是一名法医，难道连对死者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吗？他们有的死于非命，没有家人，受尽了这个世界的欺凌。难道连死了，也不能安静一会吗？”

“对不起，对不起。”

白卓礼貌地关上柜台，这时的李凡偷偷地望了一眼那个人肉汉堡的名字———冯婷。

这应该是个女孩的名字，她是不是和尹昊有点关系？刚才的尹昊，反应怎么会如此激烈？

“等一下，我又改变主意了。”尹昊突然间冒出了这句话。“我不想被冤枉，所以我要给你们提供线索，我要帮你们找到凶手。不过，你们得答应我，要给我那三百万的赏金。”

“没问题。但前提是，你不能是凶手。”

“好的。”

尹昊苍白的脸上瞬间有了一丝神色，就好像是在佛堂里待了一整天，突然看破红尘的那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张队将尹昊带到警车上，按照往常的惯性思维，拿出纸笔开始记录。只是，尹昊看见八只眼睛都在盯着他，马上就脸色发白了。

“我，我可以只和其中一个人说吗？那么多人，我压力实在是太大。”

张队显然不耐烦了，用力地将本子甩在警车上。

“我说你这人事怎么那么多？你该不会真的是凶手想拖延时间吧？”

“我怎么解释你都不听，我也没办法。”

“好了这样吧，我来审问他。张队，您看这可以吗？”

李凡主动提出，顺便朝着尹昊尴尬一笑。

“好行行行，反正在车上，他也不敢做啥。”

张队等人下了车，随手关上了车门，出去点了一根烟，转身就和白卓、曹法医聊起家常来。

“现在他们都走了，你可以说实话了吗？”

李凡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掐指一算，冷静也应该快到了。

“我虽然说是受人指使来到陈雨尸体案发现场，也是取走了陈雨尸体上的一块肉做成了人肉汉堡。但我真的不是杀害陈雨的凶手。那天，我不在汉堡店，有事出去了。回来汉堡店的时候，突然从门缝里不知道是谁塞进来的一封信，里面塞满了一沓钱。上面写了一个地址，让我去这个地方将这个叫陈雨的人做成人肉汉堡。我们做生意的，自然是来者不拒。于是，我就去了那个地方。可我看见陈雨身旁有一封遗书，而且我确定他已经死亡了，我取下了他大腿上的肉。我知道陈雨肯定是被人谋杀的，而且陈雨当时应该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小时，凶手还没来得及赶到，我就将旁边的遗书塞进了他的喉咙里，以免被凶手发现。遗书这个东西，应该是破案的关键线索。我曾经也是一名法医，可我不想看见死者不明不白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所以，我才这么做。”

“原来是你放的遗书，我就说，凶手不可能那么好心。”

“说来也巧，当我从陈雨的案发现场回到汉堡店的时候，我竟然在汉堡店门口，看见了武文血淋淋的尸体！武文肯定是他杀，而且是被凶手放到我汉堡店门口的。武文的尸体下方，也放了一封信，里面有钱，也是让我把他们做成人肉汉堡的。只可惜，武文的尸体我还没来得及做。”

“你不是没来得及做，而是你看见了三百万的赏金，对吗？”

尹昊不由得一笑：“是，金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它却成为了这个世界上99%的人活下去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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