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明捏著青铜残片的指尖微微发烫。
远处传来渡轮的汽笛声,咸涩的海风夹带着铁锈味吹进厂房,贺瑶蹦跳时扬起的马尾辫在晨光里划出细碎的金边。
“该走了。”葛明把残片放进风衣的暗袋,沾著机油的皮鞋踏过满地的狼藉。
那些被贺瑶踢散的线索在尘埃里闪著微弱的荧光,像某种不怀好意的告别仪式。
两人踩着吱呀作响的金属楼梯下楼时,贺瑶突然抓住葛明的袖口。
她指尖的温度透过棉质衬衫传来,比刚才的青铜残片更烫人。
“老葛,你听到……”
话还没说完,葛明已经按住她的后颈往左侧闪避。
生锈的铁钉擦著贺瑶的耳畔钉进墙壁,钉尾缠绕的灰白发丝正缓慢地渗出血珠。
葛明盯着那缕发丝眯起眼睛——那是三天前失踪的码头工人的头发。
“障眼法。”他摘下贺瑶的贝雷帽扔向楼梯转角,十几枚铁钉立刻把帽子钉成了刺猬。
暗红色液体顺着帽檐滴落,在台阶上蜿蜒出蛇形的轨迹。
贺瑶正要凑近查看,被葛明揪著后领拽回身边:“别碰,是掺了磁粉的工业胶水。”
直到坐进那辆二手雪佛兰,贺瑶还在摆弄仪表盘上粘著的金属碎屑。
车载空调吹出的冷风带着檀香味,葛明突然猛打方向盘,后视镜里闪过半张裹在防护服里的面孔。
“系安全带。”他单手解开领口的纽扣,喉结处的擦伤渗出新鲜的血珠。
贺瑶拿出创可贴时,发现自己的挎包夹层里多了一张泛黄的船票——正是他们上个月在游轮案发现场丢失的那张。
当车驶入跨海大桥的阴影时,葛明的后颈突然泛起针刺般的寒意。
后视镜里的海平面正在发生微妙的扭曲,某个瞬间他仿佛看见无数苍白的手掌从浪花中探出,又迅速被阳光蒸发成水雾。
“停车!”贺瑶突然扑向方向盘。
轮胎在柏油路面上擦出刺耳的尖叫,三只机械蜘蛛正从引擎盖的缝隙里爬出来,复眼闪烁著与琥珀吊坠相同的幽蓝光。
葛明拿出打火机烧断蜘蛛腹部的银线,金属熔化的焦糊味里混著淡淡的檀香。
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
匿名简讯附带的照片里,那栋闹鬼的维多利亚式别墅正被诡异的绿雾笼罩。
二楼主卧的?叶窗缝隙间,隐约可见半截挂著翡翠镯子的手腕——与上周跳海的女富商尸体上缺失的遗物完全吻合。
贺瑶的指甲几乎掐进葛明的小臂:“镯子内圈刻着梵文《往生咒》,但照片里的篆刻方向是反的。”她呼吸间呼出的白雾在车窗上凝成霜花,霜纹竟与工厂里见过的卦象惊人地相似。
葛明熄火查看GPS,发现导航地图上别墅的坐标正在以每分钟3厘米的速度向西偏移。
车载收音机突然自动调频到午夜鬼故事栏目,主持人沙哑的嗓音正在朗读《?宅位移的十七种征兆》。
“回程需要四十分钟。”他擦拭著沾染放射性残留的袖扣,后视镜里贺瑶苍白的脸突然泛起诡异的笑意。
这个表情转瞬即逝,却让葛明想起三小时前在陷阱圈看到的那个镜像卦象——昭示著同行者命格里暗藏的双生劫数。
暮色降临时,雪佛兰碾过最后一个减速带。
别墅门前的梧桐树比记忆中高出两米,树皮上新增的抓痕还沾著新鲜的树脂。
葛明拿出贺瑶悄悄塞给他的磁石,发现表面吸附的金属屑正朝着别墅方向形成45度倾角。
贺瑶突然把什么冰凉的东西塞进他的掌心。
是那枚本该被冲进下水道的弹壳,此刻壳底沾著未干的海水,咸腥味里混著若有似无的檀香。
葛明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泛白,车载导航的红色游标正在地图上不规则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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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视镜里贺瑶用口红在车窗画著星象图,朱红色膏体在玻璃上拖出断续的轨迹。
"十二分钟后转向临海路。"他说著调整后视镜角度,镜面突然映出贺瑶瞳孔里转瞬即逝的幽蓝反光。
这让他想起三天前在解剖室看到的死者视网膜结晶,握著方向盘的手又收紧几分。
轮胎碾过减速带时,仪表盘上的指南针开始顺时针旋转。
贺瑶从挎包摸出盖革计数器,指针在安全区边缘轻微震颤。"放射性残留。"她将仪器贴上车窗,数字突然跳升至危险阈值又迅速回落,"就像有人在给我们指路。"
葛明降下车窗,咸涩的海风里混著细碎金属屑。
这些本该沉入海底的颗粒物反常地悬浮在空中,随着车辆行进形成螺旋状轨迹。
他伸手接住一片,六边形薄片在掌心化成蓝黑色黏液。
别墅轮廓出现在浓雾中时,车载收音机突然发出电流杂音。
原本播放交通广播的频道,此刻传出孩童念诵《大悲咒》的失真录音。
贺瑶关掉收音机的动作慢了半拍,最后那句"揭谛揭谛"的尾音在车厢里拉长变形,如同生锈的钢锯划过铁板。
"等等。"葛明突然刹停在梧桐树影下。
树皮上的抓痕比三小时前又深了半寸,渗出的树脂沿着树干形成螺旋纹路。
他摸出那枚吸附着金属屑的磁石,原本45度的倾角此刻垂直指向地面。
贺瑶的呼吸声突然变轻。
她正用镊子夹起仪表盘缝隙里的蓝黑色黏液,液体在噸封袋里聚成球状,表面浮现出类似液晶屏的像素点。"有人在用电磁场重构物质形态。"她将噸封袋对着路灯观察,液体内部隐约显出半张人脸轮廓,"是上周沉船事故的遇难者。"
雾气漫过车头时,远光灯照出空气中噸集的金属尘埃。
这些悬浮颗粒遵循着某种特定轨迹流动,在挡风玻璃上拼出残缺的卦象图案。
葛明摸出打火机烧灼玻璃表面,水汽蒸发的滋滋声里混着极轻的梵语吟唱。
"拿着。"贺瑶将改装过的军用望远镜塞给他,镜片表面镀著防辐射膜。
透过双重滤镜,别墅外墙的爬山虎呈现出荧光绿的血管状纹路,二楼窗框的木质结构正在缓慢碳化。
当贺瑶的皮靴踩碎路边凝结的盐粒时,葛明突然拽住她背包带。
三米外的地面出现环状焦痕,烧灼痕迹组成等比例缩小的工厂平面图。
他蹲下身用瑞士军刀刮取碳化物,刀刃与地面接触的瞬间迸出蓝色火花。
"全息投影加热熔技术。"贺瑶用红外测温仪扫描焦痕区域,仪表盘上的放射性指数再次飙升,"有人在用粒子加速器..."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雾气深处传来生锈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十七种不同频率的金属摩擦音叠加成刺耳的共鸣。
葛明迅速将贺瑶推向梧桐树后方,自己贴著树干移动时,风衣下摆被无形的力量撕开整齐的裂口。
别墅正门的雕花铁栏正在高频震动,栏杆间隙飘出带着檀香味的灰烬。
贺瑶突然按住自己剧烈跳动的颈动脉,她发现那些灰烬落地后竟自动排列成两行卦辞——正是三天前葛明在凶案现场烧毁的侦查笔记内容。
当第一片梧桐叶擦著贺瑶的耳垂划过时,葛明已经掏出电磁脉冲器。
可是本该笼罩三十米范围的干扰波,此刻只在雾气中激起碗口大的涟漪。
他反手将贺瑶推向车库方向,自己则朝着别墅玄关的声控灯疾奔。
浓雾吞没最后一丝引擎余温时,贺瑶摸到口袋里的磁石变得滚烫。
金属碎屑在噸封袋里组成箭头符号,指向车库深处那扇渗著海水的检修门。
她回头看向葛明消失的方向,发现别墅外墙的爬山虎全部转向西北方,叶片背面闪著与机械蜘蛛相同的幽蓝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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