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上的雨痕被霓虹灯染成暗红色。

葛明合上三个月没打开的账本时，铜铃撞在木门框上的脆响惊飞了窗台麻雀。

中年男人裹着湿透的卡其色风衣，衣摆还在往下滴著水，凹陷的眼窝里嵌著两团青黑。

“监控显示是二楼走廊。”男人哆嗦著从口袋里摸出U盘按在桌面，金属外壳与玻璃板碰撞出刺耳声响。

葛明瞥见对方指甲缝里凝固的水泥灰，抬手将空调调高两度，“陈先生是建筑承包商？”

贺瑶从里间探出头时，正看见男人突然佝偻的脊背。

她斜倚著门框咬碎鼶鼶糖，玻璃糖渣在齿间发出细碎声响。

男人猛地转身，后腰撞翻了藤编废纸篓，“你们都不信我！那些敲墙声……每晚七点零六分……”

葛明用钢笔尾端将U盘推回对方面前，“您家玄关放著工程安全帽。”他目光扫过男人开裂的皮鞋后跟，“不过委托我接了。”贺瑶蹦跳着踩住滚到脚边的纸团，薄荷绿的短靴碾过泛黄的图纸，隐约露出半截“房屋结构改造”的铅字。

老式电梯在七楼发出齿轮卡顿的呻吟。

贺瑶对着消防栓玻璃捋了捋挑染成银白的发尾，怀里的电磁场检测仪突然发出蜂鸣。

“温度降了四度。”她声音带着压不住的战栗，手指却飞快按下录像键。

葛明蹲身查看防盗门底部——崭新的划痕切断了陈年积灰形成的直线。

玄关处的发财树盆栽倒向东南方。

葛明戴上橡胶手套轻触叶片背面凝结的水珠，指尖传来类似机油的滑腻感。

贺瑶踮脚去够吊顶中央的水晶灯，“所有灯泡都被人拧松了半圈。”她晃动的影子投在对面墙上，忽然凝成僵直的竖线。

当黑暗降临的瞬间，贺瑶的手肘撞倒了鞋柜上的陶瓷招财猫。

此起彼伏的碎裂声里，葛明清晰听见金属簧片震颤的余音。

应急灯亮起时，墙面上扭曲的阴影正从他们头顶缓缓爬过，像有人倒吊著掠过天花板。

“是投影仪。”贺瑶举著从冰箱冷冻层翻出来的三文鱼包装盒，塑料膜上的冰碴正簌簌掉落。

葛明却盯着客厅角落的实木博古架，八层隔板摆满倒扣的相框，灰尘分布的边缘异常整齐。

他弯腰拾起滚落脚边的玻璃眼珠——来自某个被肢解的玩偶头颅。

第二次断电来得毫无预兆。

贺瑶在惊叫中攥住葛明的小臂，指甲几乎掐进他旧夹克的毛呢纤维里。

这次墙上的影子完整呈现出人形轮廓，抬起的手腕处有团不规则光斑。

葛明摸出打火机点燃桌上的报纸，跃动的火光照出天花板上方新刷的白色补丁。

当陈先生颤抖著打开备用电源时，贺瑶正用镊子从沙发缝夹出半截铜线。

“声控触发器。”她将闪著微光的元件举到葛明眼前，尾音还带着未褪的颤意。

葛明却走向主卧紧闭的房门，握住把手时突然转头：“您装修时改过主梁结构？”

窗外传来遥远的救护车鸣笛，盖住了男人喉结滚动的咕噜声。

贺瑶突然踢开挡路的坐垫，露出地板上一道笔直的缝隙——某种重物反复拖拽留下的印记，从玄关蜿蜒至此刻葛明站立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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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明的指节抵住主卧门板，石灰粉从漆面剥落处簌簌飘落。

贺瑶凑近观察门缝里卡著的半透明丝线，呼吸在冷空气里凝成白雾：“声控装置能解释敲墙声，但投影仪需要提前布置。”她举起手机照明，屏幕蓝光映得墙纸暗纹如同血管脉络。

“主梁偏移三公分。”葛明用钢笔在墙面划出斜线，笔尖悬停在霉斑聚集的三角区。

楼下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两人同时看向震动的地板。

贺瑶的电磁场检测仪在口袋里疯狂震动，液晶屏数字在23与 - 5之间来回跳跃。

陈先生瘫坐在客厅藤椅上，安全帽不知何时滚到了博古架底层。

葛明捡起倒扣的相框，玻璃内侧凝结的雾气正顺着“囍”字剪纸的锯齿边缘流淌。

当他翻转相框，黑白婚纱照上的新娘左眼位置赫然是个焦黑的破洞。

“去年暴雨导致地基沉降。”陈先生突然开口，指甲抓挠著扶手上的藤条，“我只是加固了承重墙……”他的尾音被贺瑶的惊呼截断——那截铜线在她掌心诡异地蜷曲起来，像被火烤的蚯蚓。

葛明?开窗帘，午后阳光将空气中的浮尘照得纤毫毕现。

他的影子投在墙面的瞬间，原本静止的霉斑突然如墨汁般晕染开来，迅速吞噬了墙纸的蔷薇花纹。

贺瑶举起三棱镜对着光源，折射出的彩虹刚触到霉斑边缘就碎成光点。

“次声波会导致幻觉。”葛明用瑞士军刀撬开通风口挡板，却只看到积满灰的轴承，“但需要持续震源。”他的刀刃突然停顿，刀尖粘著片崭新的银杏叶，叶脉间残留着类似机油的荧光物质。

贺瑶突然拽住葛明袖口，她手机正在播放U盘里的监控视频。

画面中二楼走廊的月光忽然扭曲成旋涡，七点零六分整，墙里渗出沥青状物质，聚集成手掌形状叩击三下。

当葛明暂停画面放大细节，陈先生倒映在玻璃窗上的脸正诡异地微笑。

暮色漫进房间时，博古架第三层的青瓷花瓶突然自行转动了十五度。

葛明用粉笔在地面画出花瓶投影的移动轨迹，延伸线直指主卧门底缝隙。

贺瑶往花瓶里插了支激光笔，红色光斑在门板上抖动着拼出模糊的“?”字。

“承重墙改造会改变声波传导路径。”葛明用建筑图纸盖住霉变的墙纸，铅笔线在某个节点突然分叉。

贺瑶却将罗盘贴在冰凉的墙面上，表盘上的指南针开始顺时针旋转，“也许不是人在搞鬼，是房子在……”

整栋楼突然震颤，某种低频嗡鸣从地底涌上来。

葛明扶住摇晃的书架，看见那些倒扣的相框正在集体渗出黑色黏液。

贺瑶的检测仪爆出火花，她踉跄后退时撞开了卫生间的门——镜面碎裂成蛛网，每块碎片都映出不同角度的血色眼睛。

当葛明摸到主卧门把手的瞬间，铜质旋钮自动向下转动了四分之一圈。

贺瑶翻出紫外线手电筒照向锁孔，紫光下显现出数十枚重叠的指纹，最新那枚的螺纹间沾著银杏叶特有的荧光物质。

冷风从门缝溢出，带着地下车库特有的水泥腥气。

门轴发出年迈者的叹息声，黑暗中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葛明的皮鞋尖刚触到门槛，某种粘稠液体突然滴落在他鞋面。

贺瑶颤抖著将手电筒光移向天花板，光束尽头的白墙正在渗出沥青状物质，缓缓聚集成监控视频里那个叩击的手掌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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