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的晨雾沾著蛊虫腥气，马玄青蹲在沱江码头，看着竹筏下翻涌的赤色水花。

昨夜从罗酆山带回的苗刀正在鞘中震颤，刀柄上"罗酆"二字渗出细密血珠，在木板上汇成箭头，指向江心漩涡。

"这是赶尸匠的阴船。"徐小慧戴着新打的银项圈，项圈暗格里紫金蚕王正在啃食尸蟞，"子时开船，载的都是回不了家的孤魂。"

唐君怡用绷带缠紧桃木剑的裂痕，忽然指向对岸："你们看！"雾气中隐约有青铜光泽闪烁，竟是缩小版的九幽之门嵌在山壁上。一修和尚捡起块青石投入江中，水面立刻浮起翻肚的鱼尸，鱼眼都长着人脸。

"这位客官，要搭船么？"沙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戴斗笠的船夫撑著竹篙，篙头挂著盏人皮灯笼。灯笼上绘著傩面人，面具眼窝处各嵌著一枚带血的铜钱。

马玄青按住刀柄："去江心旋涡。"

船夫低笑一声，灯笼突然爆出绿焰。竹筏无风自动，两岸青山化作狰狞鬼面。当旋涡近在咫尺时，船夫猛地掀开斗笠——赫然是自爆过的傩面人！

"等你多时了！"傩面裂开，钻出十条带刺的蛊虫。马玄青挥刀斩断蛊虫，腥臭的汁液却让苗刀锈迹斑斑。徐小慧项圈里的蚕王突然暴起，将傩面人吞入腹中，自己却涨成血红肉球。

旋涡中升起青铜祭台，台上摆着七盏本命蛊灯。唐君怡的罗盘咔咔作响，指针竟是根白骨："这是徐家禁术，七星借命阵！"

蛊灯映出七个徐小慧的虚影，每个都在重复不同死状。真正的徐小慧七窍流血："当年祖奶奶用我的命换了马怀山的魂，现在该还了！"

马玄青的苗刀突然刺入自己心口，蛊血喷在祭台上。青铜门发出齿轮转动的巨响，门缝中伸出白骨手，掌心托著天斩残破的魂魄。少年魂魄突然睁眼，指尖射出金蚕丝缠住徐小慧。

"师兄...快..."天斩的声音混著蛊虫嗡鸣。马玄青这才发现，金蚕丝另一端连着江底无数沉棺。

一修和尚的佛珠突然炸开，檀香化作金色锁链捆住祭台。唐君怡咬破舌尖在掌心画符，拍向旋涡中心："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江水分开，露出水下宫殿。殿中跪着三百具身披马甲铠甲的骷髅，中央王座上的干尸握著半截斩妖剑。当马玄青触碰剑柄时，干尸突然开口："逆子！"

记忆如毒蛊钻入识海。三百年前，马怀山为破九幽，将发妻炼成阵眼。徐家先祖趁其闭关，用万蛊噬心咒将其困在江底。而天斩竟是马怀山一缕残魂所化，世代轮回只为重启青铜门。

苗刀与断剑相击，迸出的火星化作磷火鬼兵。徐小慧的虚影正在融合，每个都长出傩面人的獠牙。天斩的魂魄突然自燃，金蚕丝烧穿青铜门，露出门后无数旋转的星图。

"九幽...是活的..."唐君怡的罗盘炸成碎片，她七窍渗出银丝，"它在模仿人间！"

一修和尚扯下袈裟，露出满背的锁魂钉。每根钉上都刻着马家人的生辰，其中一根正剧烈颤动："玄青，你才是最后的阵眼！"

马玄青握紧断剑刺入星图，星河倒灌进江底。他看到自己跪在青铜门前，怀里是徐小慧冰冷的尸体。傩面人从星云中走出，揭下面具竟是天斩的脸。

"师兄，你还不明白吗？"天斩的瞳孔映出万千青铜门，"每个马家人死去，就会打开一扇新门。"

蛊灯突然全部熄灭，江水化作血瀑。马玄青在窒息前听到徐小慧的叹息，她的身体正在星图中消散："别忘了，苗寨地窖第三十七个陶罐......"

当朝阳再次升起时，江面漂满蛊虫尸体。唐君怡在礁石上发现半枚带血的傩面，内侧刻着"鬼堂口"的暗纹。一修和尚的锁魂钉少了一枚，而马玄青的苗刀上，蛊纹正缓缓爬向心口。

苗寨的雨带着黏腻的蛊腥味，马玄青蹲在地窖入口的石阶上，指尖抚过苗刀刀柄的裂痕。

昨夜从江底带回的尸水还在刀鞘里渗著，滴落时竟在地面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novel九一。com

徐小慧失踪前说的"第三十七个陶罐"像根毒刺扎在心头，他数着地窖墙上的抓痕——三十七道，每道都嵌著片带血的指甲。

"这地窖不对劲。"唐君怡举著磷火灯，火光在陶罐间投下扭曲的影子，"你看罐口的封泥。"

马玄青凑近细看，封泥上印着徐家族徽，却被人用指甲划出"鬼堂口"的符咒。最里侧的陶罐微微颤动，罐身浮现出人面浮雕，眉眼与徐小慧有七分相似。当他伸手触碰时，浮雕突然咧嘴一笑："哥哥终于来了。"

陶罐炸开的瞬间，地窖涌出腥臭的黑水。无数蛊虫裹着发丝般的红线，在空中织成徐小慧的模样。

假人指尖垂著紫金蚕王的尸骸，声音却是天斩的："师兄可知，当年师父为何派我来？"

马玄青的苗?突然脱手，钉在陶罐碎片上。

蛊虫顺着?柄爬入他掌心，在心口处咬出七星图案。剧痛中，他看见三百年前的画面：徐家先祖将婴儿放入陶罐，罐底刻着马怀山的生辰八字。

"每个徐家女婴都是你的替命蛊。"假人撕开表皮，露出傩面人的青铜面，"从你接过钥匙那刻，就注定要吞下这盘死局。"

地窖突然塌陷，众人坠入地下暗河。湍急的水流中漂浮着人皮灯笼，每盏都映出马玄青不同死状。一修和尚的锁魂钉突然发热，钉尖指向河底沉棺："那里！"

沉棺里躺着穿苗银嫁衣的徐小慧，心口插著半截斩妖剑。

当她睁眼时，瞳孔里游动着青铜门的星图："玄青哥，你来了。"声音却是三百年前的祖奶奶。

马玄青的蛊纹已蔓延到脖颈，苗?不受控地劈向棺椁。

剑刃相击的刹那，暗河凝结成冰，傩面人从冰晶中走出，揭下面具竟是唐君怡的脸！

"想不到吧？"假唐君怡的罗盘裂开，爬出带刺的尸蟞，"从你们进湘西那刻，就入了我的蛊阵。"

真唐君怡突然从冰层跃出，断剑刺穿假身咽喉。黑血喷溅处，冰面浮现出苗寨的全貌——整个村寨竟是巨大的青铜门浮雕，每户吊脚楼都是门钉。

"快看天上！"一修和尚嘶吼。血月正在吞噬星辰，月面裂开九幽之门的纹路。徐小慧的嫁衣无风自燃，露出底下刻满蛊纹的青铜皮肤。

马玄青的蛊纹与青铜皮肤产生共鸣，剧痛中他听见万蛊啃食心脏的声音。徐小慧机械地抬起手，指尖射出金蚕丝缠住众人："时辰到了。"

苗寨吊脚楼接连爆炸，三百陶罐中的蛊虫汇成血龙卷。傩面人在风暴中心狂笑，他的身体正在融化，露出星云般的核心："九幽之门从来不是门，是轮回！"

马玄青挣断金蚕丝，用苗?刺入自己心口。蛊血喷在徐小慧的青铜皮肤上，蚀出马怀山与祖奶奶的合葬碑文。当碑文完整浮现时，整个苗寨开始崩塌，青铜门化作流沙坠入地缝。

"抓住我！"天斩的残魂突然出现，半透明的身体缠着锁魂链。众人坠向深渊时，马玄青看见徐小慧在流沙中微笑，她的身体正在消散："下次轮回见......"

晨光照亮焦土时，马玄青在废墟中挖出半块傩面。背面的蛊纹组成新地址：长白山天池。唐君怡的断剑突然鸣响，剑身浮现冰裂纹路，一修和尚的锁魂钉少了两颗。

"那不是徐小慧。"天斩的残魂附在苗?上，"三百陶罐都是替身，真身还在......"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婴儿啼哭。马玄青循声找到个青铜襁褓，里面的女婴心口刻着七星蛊纹，正攥著徐小慧的银项圈冲他笑。

novel九一。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