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渊的靴尖碾碎血砂颗粒时,周捕快佩刀突然在鞘中剧烈震颤。
三丈外的枯树丛里惊起寒鸦,露出半截断裂的朱漆飞檐——那竟是座嵌在山体裂缝中的破庙。
"七层岗哨。"莫璃的金丝缠在指间轻颤,暗红丝线映着月光勾勒出庙宇轮廓。
她指尖微动,十二道巡逻轨迹便显现在青苔遍布的石板上,"丑时换班有半盏茶空档。"
阿福的千层底碾碎枯枝,怀里的火折子突然滚落。
黎渊伸手接住的瞬间,铜牌嗡鸣声与火折爆燃声重合,惊得树梢守卫猛然转头。
周捕快按住阿福肩膀往东侧推去,自己故意踩断三根枯枝。
"什么人!"六名守卫提灯冲向东面树林。
黎渊?着莫璃闪进西侧残碑阴影,鼻尖掠过佛堂特有的沉香味。
两人贴著布满抓痕的立柱摸进正殿,残缺的菩萨像左手结印处,赫然卡著半截绣娘惯用的桑蚕银针。
莫璃的金丝绞住供桌底暗格时,黎渊的铜牌正渗出液体浸透账册。
泛黄纸页显露出朱砂标记的孩童生辰,夹层里竟裹着半块刻有"玄"字的户部银库腰牌。
供桌烛台突然倾斜,暗格深处传来孩童压抑的啜泣。
"十七人。"黎渊数着地窖铁栏后蜷缩的身影,耳垂突然捕捉到瓦片轻响。
他拽着莫璃扑向佛龛的刹那,淬毒弩箭钉穿了他们方才站立处的账册。
黑影从梁上跃下时,莫璃的金丝已缠住对方脚踝。
黎渊抖开染血的绸缎庄账本,封皮夹层里西域血砂簌簌而落:"王掌柜连灭门案证物都敢私藏?"
中年男人瞳孔骤缩,袖中暗器转向自己咽喉的动作被周捕快掷出的佩刀打断。
阿福哆嗦著抱出地窖钥匙,庙外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兵器落地声——十二名衙役举着火把破门而入。
晨光初现时,十七个孩童裹着捕快外袍蹲在庙前喝粥。
黎渊擦拭著沾满血砂的铜牌,忽然发现莫璃的裙角沾著荧绿碎屑。
她正蹲在倾倒的菩萨像前,指尖捏著半片龟甲。
"这不是道门卦盘。"她将龟甲翻过来,凹陷处残留的暗红纹路让黎渊想起铜牌投射的星图,"倒像是......"
欢呼声突然从山道传来,县令的轿辇已到百步之外。
莫璃迅速将龟甲塞进袖袋,起身时绣鞋不经意碾过供桌下的青砖裂缝。
那里隐约露出半幅用血砂绘制的怪异图案,形似倒悬的星宿。
莫璃的绣鞋碾过青砖裂缝时,血砂绘制的星宿图案突然泛起幽蓝荧光。
县令掀开轿帘的瞬间,她猛地拽住黎渊的衣袖:"闭气!"
地面骤然塌陷成流沙漩涡。
周捕快抓住阿福的后领刚要后撤,整座破庙的立柱突然扭曲成九条狐尾形状。
孩童们的欢笑声还凝在晨雾里,十七碗热粥已变成冒着热气的狐狸血。
黎渊的铜牌滚烫地贴在胸口,眼前景象如同被揉皱的宣纸。
残破的菩萨像长出獠牙,供桌上的烛火化作九盏飘摇的绿色灯笼。
他伸手去摸立柱上的抓痕,指尖却穿过半透明的青砖——整个空间都在缓慢坍缩。
"别碰任何东西。"莫璃的金丝缠住周捕快即将踏出的右脚,丝线末端沾著荧绿碎屑,"这些是三十年前道门禁术'九狐迷踪阵'的阵眼。"
阿福瘫坐在不断虚化的青石板上,看着自己半透明的双手尖叫。
县令的轿辇在他们头顶三丈处倒悬,轿夫们提着灯笼的影子穿过众人身体,灯笼纸上映着尖耳狐面的剪影。
黎渊突然按住腰间渗血的伤口——疼痛在幻境中反而异常清晰。
他盯着莫璃袖口微凸的龟甲轮廓:"阵枢在西南。"
七人踉跄著穿过坍缩的佛龛,莫璃的金丝在虚空中织出淡红光网。
当第三缕金丝被无形之力割断时,黎渊突然?下染血的布条抛向左侧——布条在落地前化作燃烧的符纸,照亮墙壁里嵌著的半具狐尸。
"活人祭阵。"莫璃的指甲掐进龟甲纹路,暗红纹路与黎渊铜牌投射的星图重叠成半幅地图,"阵眼在当年被屠的胡姓村落......"
周捕快佩刀突然脱手飞向狐尸,刀柄撞击处传来琉璃碎裂声。
众人脚下凭空浮现血色溪流,水中倒映着无数村民虚影。
阿福惊恐地发现某个倒影竟长著和自己相同的胎记,那虚影正被两条狐尾拖向溪水尽头。
黎渊的靴底刚触到水面,整条溪流突然倒卷成漩涡。
莫璃的金丝绞住即将被吞噬的周捕快,丝线却在碰到水面时蒙上白霜。
千钧一发之际,黎渊将铜牌按进狐尸眼眶——星图光芒大盛,众人被强光吞没前最后看到的,是溪水尽头九尾狐虚影爪间闪烁的户部腰牌。
强光褪去时,他们跪坐在真实的破庙前。
孩童们仍在喝粥,县令的轿辇刚停在染血的青砖裂缝处。
莫璃袖中的龟甲烫得惊人,她低头看见自己鞋底沾著荧绿碎屑——与幻境中割断金丝的碎屑一模一样。
山风掠过残破的飞檐,半片龟甲突然从菩萨像掌心跌落。
黎渊接住的瞬间,铜牌上的血砂竟自动填补了龟甲缺失的纹路,拼出"胡家村"三个褪色小篆。
novel九一。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