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被铁甲撞得簌簌作响,黎渊的拇指重重碾过"艮"字水痕。
验尸格目里夹着的孔雀石粉在烛光下泛著幽光,与他三日前在城南河道发现的青苔完全一致——那个溺水而?的礼部主事,指甲缝里也嵌著这种西域矿粉。
"劳烦夌仵作再查查尸首后颈。"黎渊突然将格目合拢,指尖点在洒金笺边缘的星纹上。
莫璃的银链正?垂落,链尾悬著的孔雀石坠子与纸面花纹严丝合缝。
夌仵作踉跄后退两步,怀里跌出个青瓷药瓶。
赵捕头蒲扇似的手掌抢先捞住瓷瓶,浓眉拧成疙瘩:"刑部特供的金疮药?"
黎渊突然掀开灶膛暗格,昨夜拓印的星纹拓片竟完好无损。
火星吞噬的不过是张赝品——真正的北斗七星纹在靛青色药液里逐渐显现,与孔雀石坠子投射的光斑恰好覆蓋住兵法图轴缺失的虎头印。
"王侍郎书房挂的是反八卦图。"莫璃指尖蘸着茶渍,在桌面画出个镜像的巽卦。
银链突然绷直,链身上孔雀石坠子投射的光点穿过窗纸破洞,正落在院中老槐第三根枝桠。
赵捕头踹开槐树下的青石板时,铁甲声已逼近院门。
腐土里埋著的檀木匣渗出靛青色液体,七枚虎头铜符按北斗排列,每枚都刻着朝廷要员的名讳。
最末一枚"王"字铜符背面,沾著与溺水主事指甲缝里相同的孔雀石粉。
"烦请赵捕头将铜符浸入染缸。"黎渊突然将验尸格目抛向半空。
纸张遇风舒展,二十八宿图在孔雀石粉光晕里浮现,缺失的奎宿方位正对着染缸里浮起的铜符。
靛青色液体突然沸腾,铜符表面浮出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五更梆子响时,黎渊用镊子夹起最后一片染血的洒金笺。
莫璃的银链在砚台里搅动,孔雀石粉混着墨汁,在宣纸上洇出完整的反八卦阵图。
阵眼处的"震"字元突然裂开,露出夹层里盖著刑部暗纹的密信。
"王侍郎三日前递的请罪折子,用的是西域进贡的孔雀石砚。"黎渊将密信按在兵法图轴缺失处,虎头印的裂痕与密信暗纹完美契合。
窗外传来弩箭破空声,他抬手打翻烛台,火苗顺着浸透药液的幔帐窜上房梁。
浓烟里赵捕头劈开地砖,露出通往义庄的密道。
夌仵作抱着檀木匣发抖,突然指著匣底暗格:"这靛青药液...是刑部殓房特制的防腐剂!"
黎渊在密道石壁上摸到湿滑的青苔,与溺水尸体指甲缝里的成分完全一致。
莫璃的银链突然缠住他手腕,链尾坠子指向头顶某处——透过气孔,能看到刑部官兵正在焚烧王侍郎书房。
"该给赵大人送份大礼了。"黎渊从袖中抽出七张洒金笺,每张都印着不同官员的私章。
最末那张盖著虎头印的密信,墨迹里掺著孔雀石粉绘成的星图。
卯时三刻,县衙鸣冤鼓震落檐上残雪。
黎渊当众展开二十八宿图,缺失的奎宿方位钉著七枚虎头铜符。
赵捕头抬上染缸时,围观人群发出惊呼——靛青色液体里浮起的兵法图轴,正拼合著王侍郎请罪折子的残页。
"烦请夌仵作验看此物。"黎渊突然将验尸格目掷向人群。
纸张在空中散开,孔雀石粉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光晕,照出刑部暗纹在每页纸缘的印记。
莫璃的银链在此刻缠住鸣冤鼓,鼓槌坠地时,藏在鼓中的檀木匣应声而裂。
七封密信如雪片纷飞,每封落款处都印着与虎头铜符相同的星纹。
当最后一片洒金笺飘落在刑部尚书脚边时,黎渊正用镊子夹起溺水主事指甲缝里的孔雀石粉。
粉末洒进染缸的刹那,靛青色液体突然凝结成冰,冰面上浮现出完整的三垣二十八宿图——紫微垣正中的裂痕,与王侍郎书房烧剩的兵法图轴缺口严丝合缝。
暮色漫过县衙飞檐时,黎渊独自站在验尸房阴影里。
染缸碎片在脚下泛著幽光,某片锋利的陶片上,隐约能看到半枚陌生的星纹——与今日揭穿的所有印记都不同,却与莫璃银链坠子内侧的刻痕一模一样。
暮色浸透窗纸的刹那,三支弩箭钉入验尸房梁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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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渊反手掀翻染缸,靛青色冰碴飞溅中,七道黑影破门而入。
赵捕头钢刀劈开飞来的铁蒺藜,刀刃擦过李仵作耳畔,削下半片沾著药粉的衣领。
"东南角!"莫璃的银链缠住黎渊脚踝,将他拽离原地。
方才站立处的地砖已被毒镖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孔雀石坠子在她腕间晃出残影,链尾扫过烛台时,火星点燃了空中飘散的药粉。
黎渊在浓烟中摸到赵捕头后腰的铜令牌。
令牌边缘的缺口与验尸格目边角的折痕严丝合缝,他顺势将令牌塞进李仵作发抖的手心:"染坊后巷第三口井!"
死士的弯刀劈开染缸残片,刀锋沾著靛青色液体劈向黎渊面门。
莫璃的银链突然绷直,链尾坠子精准卡进刀身镂空的星纹。
赵捕头趁机掷出铜令牌,令牌旋转着削断两名死士的脚筋——那缺口处暗藏的倒刺,竟与刑部特供弩箭的箭簇纹路相同。
李仵作突然发出尖叫。
他怀中的檀木匣被弯刀挑飞,七枚虎头铜符散落满地。
靛青色液体浸透青砖缝隙,竟与死士们伤口流出的黑血发生反应,蒸腾起带着星芒的雾气。
黎渊抓起验尸镊子,夹住半空中一片正在气化的血珠。
"屏息!"莫璃的银链扫灭所有烛火。
黑暗中有重物坠地声,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呛咳。
当赵捕头重新点燃火折时,只见七名死士蜷缩在墙角,乀露的皮肤上浮现出与虎头铜符相同的星纹。
黎渊的靴底碾过地面凝结的血冰。
冰层下隐约透出半枚残缺的星纹,与莫璃银链坠子内侧的刻痕形成镜像。
他弯腰拾取冰片时,赵捕头的钢刀突然横在他颈侧:"黎兄弟是不是该解释下,为何死士身上会有莫姑娘的印记?"
莫璃的银链无声缠住刀背。
孔雀石坠子映着残冰,在墙面投出放大的星纹光影——那图案与死士皮肤上的纹路看似相同,实则多出两道逆时针旋转的弧线。
"赵大人不妨看看这个。"黎渊用镊子挑起死士衣襟残片。
靛青色药液在布料上洇出刑部殓房的暗纹,与李仵作之前跌落的青瓷药瓶底款完全一致。
五更梆子响第二遍时,县衙地牢传来死士自尽的闷响。
黎渊站在染坊废墟前,指尖摩挲著半片沾血的冰晶。
朝阳将冰面照得通透,藏在血丝里的孔雀石粉末折射出细小的星芒。
"幽魂索命..."赵捕头粗粝的指节敲著最新案卷,"昨夜城南又有三人暴毙,尸首脖颈都带着冰晶划痕。"他忽然盯着黎渊衣摆处凝结的霜花,"听说他们指甲缝里也有西域矿粉?"
黎渊的镊子尖划过冰片表面。
细微的刮擦声中,冰层剥落处露出靛青色脉络,与溺水主事指甲缝里的纹路如出一辙。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莫璃的银链突然从屋檐垂落,链尾坠子正指向他掌心的冰晶。
当驿马溅起的雪泥沾上衣摆时,黎渊已站在城南乱葬岗。
新雪覆蓋的坟茔间,三具尸首保持着蜷缩的姿态。
他们的手指深深抠进冻土,指甲缝里闪著熟悉的幽光——孔雀石粉混著冰碴,在朝阳下拼出半个残缺的星纹。
莫璃的银链突然绷紧。
链身擦过某座坟头的残碑,刮落的积雪下露出半截青灰色手臂。
死者掌心紧握的冰锥里,凝固著一滴靛青色液体,表面浮着针尖大小的星芒——与昨夜死士自尽时咬碎的毒囊成分完全一致。
北风卷起残雪掠过黎渊的眉骨。
他蹲下身,验尸镊子尖端轻轻叩击冰锥。
当啷声中,远处枯树上惊飞的寒鸦突然婖体坠地,每只鸟尸的喙部都沾著靛青色冰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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