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著青石板的褶皱，林??踩着积水的反光走进警戒线。拆迁工地的探照灯将她的影子拉成细长镰?，割开雨幕里浓稠的腐臭味。警戒带缠绕的钢筋架上，猩红盖头正随着夜风掀起涟漪。

"婚庆店最新款的苏绣盖头，市价两万八。"陆沉掀开塑料布钻进来，肩章在雨水里泛著冷光，"但死者穿的是二十年前的粗纺喜服。"

解剖?悬在腐尸上方三厘米处，林??的乳胶手套映出死者脖颈的环状淤青。翻卷的皮肉间渗出墨绿色汁液，在防水布上晕开诡异花纹。她忽然用镊子夹起半片暗红结块："舌骨完整，但喉部残留物含有曼陀罗籽。"

"强制灌药？"陆沉用手电筒照着尸体右脚，"拆迁办的档案显示，这片棚户区最后五户里，有个女儿逃婚失踪..."光束停在褪色的牡?绣鞋上，鞋尖金线勾勒的并蒂莲被污泥遮盖大半。

CT扫描仪发出蜂鸣时，林??注意到死者左肩胛骨处的菱形压痕。当她剥离黏连着腐肉的红绸腰带，暗褐色尸斑突然在腰侧聚婖成蝴蝶形状。监控室传来惊呼——半小时前，死者生前最后的影像出现在拆迁办监控里，视频时间显示为死?48小时后。

林??的解剖?悬在腐尸喉部，雨水顺着临时帐篷的缝隙滴在解剖台边缘。她将镊子夹着的暗红结块举到显微镜下，腐肉碎屑突然在载玻片上蠕动起来。

"不是曼陀罗籽。"她按下对讲机，"是经过碱处理的曼陀罗细胞组织，用蜂蜜和朱砂重新塑形——这是湘西赶尸匠保存尸身不腐的秘药改良版。"

对讲机那头传来陆沉的闷哼，背景音里夹杂着砖块砸地的脆响。拆迁工地东侧的棚户区正爆发出哭嚎，十几户居民用人体锁链缠在断壁残垣上。警戒线外，穿灰西装的拆迁办人员正往运渣车上贴封条。

"死?时间需要修正。"林??用棉签擦拭死者耳后，"虽然尸体表面腐败?度符合夏季潮湿环境下的五日特征，但耳蜗内的嗜尸性蝇蛆处于三龄阶段..."她突然停顿，镊子尖端挑出一片闪著金属光泽的鳞状物。

陆沉用手帕包著半块砖头挤进帐篷，砖体表面黏连着暗红色织物碎片："七号楼废墟里发现的，和死者腰带材质一致。"他瞥见解剖台上泛著青光的鳞片，"这是...鱼鳞？"

"准确说是镜鲤的虹彩鳞，常用于婚庆市场的装饰材料。"林??将鳞片放入光谱仪，"但鳞片基部的黑色素沉淀异常，说明这条鱼长期生活在重金属超标的水域。"

拆迁办的争吵声突然逼近，三个戴安全帽的男人正在撕?警戒带。陆沉抓起记录本大步跨出，警用皮靴碾过水坑时溅起带着铁锈味的泥浆。为首的胖子抖著拆迁许可证："警察同志，市里要求今晚必须完成清场！"

"现在这里是刑事现场。"陆沉用警棍轻点胖子胸口的工作牌，"王经理，2018年西郊化工厂拆迁中毒事件，你也是现场负责人吧？"

闪电恰在此时劈开雨幕，照亮胖子骤然苍白的脸。远处运渣车突然轰鸣著倒退，车尾撞塌半堵危墙。在砖石倾塌的烟尘中，林??看见死者右脚踝内侧闪过条形码蓝光——那根本不是纹身，而是皮下植入的电子晶元。

陆沉掀开运渣车驾驶座时，车载收音机还在播放《龙凤呈祥》的唢呐曲。座位底下散落着沾有青苔的绣花鞋，鞋底沾著的水藻与死者指甲缝里的完全一致。当他摸到坐垫下黏腻的液体，对讲机里突然传来林??的厉喝："立即撤离！车厢里有叠氮化钠挥发气体！"

拆迁办的人影在雨幕中扭曲成鬼魅。王经理举着手机嘶吼："意外事故！这纯属意外事故！"他背后的运渣车开始诡异震动，车体缝隙渗出幽绿雾气。林??抱着证物箱冲向警车时，看见死者盖头突然在爆炸气浪中腾空，如同新娘抛出绣球。

三个月前的监控视频在火光中闪现：穿喜服的女子深夜独自走进拆迁办大楼，值班保安对着空气鞠躬。陆沉从燃烧的车架里抢出行车记录仪，最后三十秒音频里有个苍老的声音在哼童谣："红盖头，绿盖头，拆了东墙补西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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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终语**

钢筋贯穿的喜服在烈火中蜷缩成胎儿姿态，像这座城市所有被提前剖腹的旧梦。当法医的镊子夹起最后一片真相，我们才听见那些被浇筑在混凝土里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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