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返回公安局的路上，陆浩然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陌生号码？谁啊？”带着怀疑，陆浩然接通了电话。

“喂你好？哪位？”

“啊，是陆警官吗？你好，我是韩小卉，你不是问我那些人可能与王总有矛盾吗？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问我这个，不过，我刚刚想起了一个人，他和王总不久前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哦？这样吧，韩女士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我们找处安静的地方好好谈谈。”

挂掉电话后，陆浩然掉头向写字楼附近的一处公园驶去。

在公园门口，陆浩然看到等待自己的韩小卉，将车停好后便急忙向她的方向走去。

“不好意思，韩女士，让你久等了。”

“啊，没事的陆警官。”

“公园门口也不方便谈事，我们进公园找处安静的地方谈吧。”

随后，两人选择了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这里远离晨练的人群，只有少数匆匆路过的行人，周围显得格外安静，没有其他干扰，正适合他们接下来的谈话。

“韩女士，请问你所说的这个人是谁呢？”陆浩然拿出记事本和笔。

“是这样的陆警官，我不知道有没有其他职员和您说过，但是其实我们王总得罪的人很多，他的脾气特别的不好，经常那我们职工撒气。

不久前一名叫做华文峰的小伙子，在和王总争吵过后就没有再来上过班，也没有办理离职手续，我们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

“哦？他们因为什么争吵你知道吗？争吵的很激烈吗？”

“知道，他们两人吵架的声音整层楼都听得一清二楚，华文峰当时因为他母亲生病，想要请假照顾他母亲，但是王总不同意，两人便发生了冲突，华文峰将假条扔在王总脸上后，便回到办公室收拾自己的物品，也不和任何人打招呼就走了。”

“嗯，好的，感谢你提供的这条重要线索。不知道你方不方便介绍一下王强？我知道你和李文是公司现在所有职工中任职时间最久的原老。”

“唉，王总已经自杀身亡了，本不应该再谈论他的过去，不过既然您问了，我就说收吧，不过他个人生活我不是很清楚，我和您说说他近期与我们职工之间的冲突吧，正好您先前不也询问我有关的事情嘛。”

“嗯，好的，麻烦你了。”陆浩然点了点头。

“就说这两个月吧，抱歉，太久远的事情我也记不太清楚，万一说错了怕影响你们。

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主要出现了?次我个人觉得较为严重的冲突。

第一次是两个月前的校招结束后。

这些校招的应届毕业生在第一个月工资发放时发现工资远低于王总承诺的工资。

年轻人嘛，年少轻狂也好，整顿职场也好，就集体去王总办公室索要剩余的工资，双方爆发了很大的冲突，最后除我先前所提及的华文峰，所有的毕业生集体辞职并且仲裁。

第二次冲突就在第一次冲突后不久。

这次是李文与王总之间发生了冲突，其实与其说是冲突不如说是李文单方面被王总训斥。

李文团队之前承接了一个项目，项目企划已由王总与客户审阅并得到认可。依据该企划完成最终成品后，客户一开始非常满意。

然而，大概过了一个月，客户突然致电称成品存在诸多问题，这让我们感到十分莫名，大家都觉得客户是在故意挑刺儿。

之后，王总把李文叫到办公室，对其一同进行辱骂，还逼迫李文向客户赔礼道歉。

其间我也曾去劝阻王总，毕竟客户明显是在无理取闹，可没想到我也被骂了一顿。王总跟我说，客户就是上帝，只要客户不满意，那就是我们无能、废物之类的话。

说到第三次冲突。

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大概一个半月之前，我们天源市遭遇了一场大暴雨，全市的中小学校停课，许多企业也表示可以休息一天或者居家办公。

但王总他自己住在单位，雨雪天气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可我们员工不一样啊。所以很多员工因此“迟到”了，说是“迟到”，其实只是没有按照王总要求的在8点之前到岗罢了，这仅仅影响了打扫卫生的工作，对本职工作并没有任何影响。

然而王总却揪住这点不放，规定8点到岗就必须准时到，对所有“迟到”的员工都扣了工资，甚至还惩罚“迟到”的员工中午不许休息，要在楼道里跑圈，这实际上就是体罚，这一行为引发了众多员工的不满。

第四次是我与王总之间的冲突。

有一名女员工来例假了，某次上厕所的时间有点久，同为一名女性我个人是理解这种情况的。

可是王总不乐意了，他觉得这名女员工是在偷懒、摸鱼，要扣这名女员工工资，甚至还要体罚她。

女性生理期期间是不能剧烈运动的，我认为王总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分了，甚至可以说?人发指，我因此与王总发生了冲突，最后这名女生当天便找我说要辞职，此事也便不了了之，但是我能明显的感觉到王总因此对我心生怨念。

第五次冲突便是我和您说的华文峰与王总之间的冲突。

华文峰得知母亲生病之后，就向王总请假，打算回家照顾母亲几日，等母亲病情稍有好转便马上回来工作，而且他还明确表示，哪怕不要这期间的工资也没关系。

结果王总拒绝了华文峰的请假申请，理由是当时华文峰正与李文共同负责一个项目的软体开发工作，并且这个项目据说对方开价很高，利润很大，所以王总十分重视这一项目。

王总就和华文峰说这个项目完成以前，全公司所有人都不的请假。

要知道虽然华文峰来公司也就一月有余，但是我们都很清楚他是名大孝子，华文峰向王总表示，我自己也有笔记本电脑，我可以带着电脑去照顾母亲，不耽误工作，并且我还不要这期间的工资。

结果?他没有想到的是，王总还是拒绝了，这次没有理由，反正就是不同意。

华文峰自然十分生气，一向老实的他出乎我们意料的直接与王总对骂了起来，然后先前也和您说了，他将假条扔在王总脸上便不辞而别了，直到现在我也无法与他取得联系。

第五次就在一周前，还是李文与王总之间发生了冲突。

华文峰不是不辞而别了嘛，对于项目开发肯定是有所影响的，所以项目便晚了一天才完成，当然了这并没有违背客户的意愿，其实客户那边和王总谈的是这个项目要在两个月内完成，可王总却和我们说要在一个半月内完成。

结果王总便把李文叫去痛骂了一顿，一向脾气很好不反抗的李文，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与王总发生了冲突。

李文的意思就是如果不是王总将华文峰气走，项目肯定是能按时完成的，更何况你和客户谈的是两个月完成，我也没有超时，是你自己非要压迫我们让我们一个半月完成项目的，你自己不懂软体开发的困难，只知道压迫我们员工，我们员工是人，哪怕是牛马驴还允许适当的休息，我们连休息都没有。

哦，对了，李文甚至还想动手，但是被我们拉开了，劝了他好久，他才消气。

毕竟不论王总做的有多么过分，你报警人也不管你，但是只要你动手，他一报警吃亏的一定是动手的人。”

陆浩然全程是皱着眉头听着韩小卉的叙述，这王强似乎有些太过分了，这简直就是当代奥斯维辛集中营啊。

“韩女士，我想请问一下，王强的所作所为完全是违反劳动法的，你们为什么不维权呢？”

“唉...我们老百姓想维权哪有那么容易啊。”韩小卉深深的叹了口气，很多事情她是不方便与陆浩然说的。

“那你们为什么不离职呢？维权困难，离职不困难吧？”

“离职？离职了我们去哪里？找工作哪有那么容易？”

随后韩小卉看了看手表，向陆浩然继续说道：“陆警官还有其他事情吗？时间也不早了，我可能要去赶公噷了，误了末班车又要花钱打车了。”

“要不我送你回家吧？毕竟是因为我才耽误了你这么久的时间。”陆浩然不清楚是不是也体会到了类似韩小卉这样底层老百姓的不易，便提议送韩小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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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用不用，谢谢您了，您也有您的事情要忙，那我就先告辞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您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一定会配合的。”

韩小卉挎上自己的皮包，便匆匆离开公园，朝着公交站的方向小跑起来。

陆浩然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坐在这儿，静静地思索著这起案件。

按照韩小卉的说法，王强公司里的每一位员工，包括离职员工，都具备杀害王强的动机。今天天色已晚，明天需要核查每一位员工的不在场证明。

不过，目前嫌疑最大的当属夌文和华文峰。

夌文因为工作职责方面的缘故，多次与王强产生冲突，而且在案发前几天还跟他发生了极为激烈的冲突，甚至扬言要用手殴打被害人，这无疑加重了他的嫌疑。

华文峰就更不用说了，他把假条直接扔到王强脸上，足以说明他对王强的怨恨之深。并且到现在还处于失联状态，这有没有可能是他计划杀害王强，所以故意切断与外界的联系呢？

保安证实了夌文的证词，看到夌文搀扶著被害人王强回到写字楼，并且很明确的表示，看到了夌文离开写字楼。

可是陆浩然总觉得夌文在离开写字楼时与保安打招呼的举动似乎过于刻意，尽管这种礼貌性的行为本身并不能直接作为证据来说明任何问题。

夌文是否返回写字楼实施犯罪行为？或是是否有其他人进入写字楼实施犯罪？这些均因停电导致监控缺失以及保安的睡着而无从知晓。

陆浩然案发后也曾尝试拨打华文峰的手机，但他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陆浩然也安排警员运用技术手段尝试获取华文峰手机最后的定位信息。

起初，陆浩然也曾怀疑变压器的损坏是否是凶手为了实施犯罪而故意为之。

然而，经过他与供电局的核实，最终确认这次变压器的故障完全是出于意外，并非遭人恶意破坏，从而排除了这一可能性，那么凶手选择停电的这一天实施犯罪究竟是一个?合，还是故意为之？

还有一处疑问，先前王强辱骂夌文时，夌文均选择了隐忍，为什么不久前的冲突中，夌文一改之前隐忍的态度，甚至想要对王强大打出手呢？

陆浩然甩了甩头，决定先回到家中好好休息，第二天联系夌文与其见一面，进而解答心中的一些疑问。

第二天，陆浩然首先来到警局，此时技术人员已经成?获取到华文峰手机最后的定位信息。

该定位地址出现在天源市的一个县城，那里是华文峰的老家，已经与当地警方取得联系，协助寻找华文峰的踪迹。

陆浩然联想起韩小卉所说的话，华文峰是个出了名的大孝子，所以他现在极有可能正在老家照料生病的齂亲。

雷霆找到陆浩然，告知他已经获取了夌文所说的购物中心监控录像，目前正在对夌文的证词进行核实。

因为案发现场的足迹十分混乱，所以足迹鉴定工作还没有完成。

鉴于当前缺乏其他新的调查线索，陆浩然随即拨通了夌文的电话，与他商定了会面地点后，便匆匆前往约定的地点与夌文碰面。

“哎呀，不好意思，陆警官让你久等了，路上有些堵车。”当夌文匆匆赶到约定的地点，一眼便瞧见了陆浩然等候的身影，他连忙加快脚步，一脸歉意地迎了上去。

“没关系，我也刚到没多久。”陆浩然微微一笑。

“陆警官突然打电话约见我，是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吗？”夌文望着陆浩然，眼中满是疑惑，显然对这次突如其来的约见感到不解。

“我昨天在与公司其他员工的交流中，了解到你与王强之间曾有过一些不愉快。我想详细了解一下？”

“嗨，其实也没啥，工作嘛，有点不愉快很正常，我想陆警官应该也有所耳闻，王总的脾气可不太好。”

陆浩然点了点头：“确实，王强对待员工的态度确实十分恶劣，说是职场霸凌都不为过。

但让我好奇的是，我听说你不久前与王强爆发了一场严重的冲突，这与你先前面对王强辱骂时隐忍的态度截然相反，我想了解一下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你态度的转变。”

“这...实在是有些...”夌文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没事，没什么不方便的。”陆浩然鼓励道。

夌文沉默了片刻，随后鼓起勇气说了起来：

“嗨，既然王总已经去世了，那我就说说吧。

其实呢，在那次冲突之前，有一回我去办公室找王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当时没在办公室。无意间，我看到他桌子上放著一份合同。

您也清楚，生意场上，很多业务都是在酒桌上谈的，我们这些员工是没资格参与的。 公司的财务工作由王总亲自掌管，每笔生意公司能赚多少钱，都是王总说多少就是多少，所以具体的入账金额我们根本就不知道。

趁著当时王总不在，我便大著胆子悄悄翻看着这份合同，我才知道每次生意公司都能赚很多钱。

可是过去我们找他商议涨工资事宜时，他时常骂我们，眼里只有钱不懂为公司奉献，即便有时他心情好，也只是表明公司别看生意不断，但是都是小买卖，公司没什么钱来搪塞我们。

我当时其实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本来在他手下工作压力就大，时常加班，工资还低，员工们就没有干活的积极性，说难听点要不是现在就业环境不好，我们早就离职走人了。

其实他是领导，他挣大头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可是他吃了肉总归要给我们喝点汤啊，他倒好吃了肉喝了汤，喝剩下的泔水才想起给我们，我们还要感谢他。

我们每天忍受着他的辱骂，为了项目起早贪黑，我们以为公司真的没钱，结果倒好，公司不是没钱，是钱全都进了他的口袋。

其实那天他骂我的时候，我本来还是选择隐忍，毕竟性格如此，但是他骂我时提了一句‘公司现在这么穷，就是因为我们能力不够’时，我想到我看到的那份大合同，心中埋藏着的对他的不满便立刻爆发了，所以才有了那些事情。

当然了，同事们劝说我后，我也感觉自己有些冲动了，毕竟真要上升到打人，那肯定是我吃亏啊，所以我也及时向王总道歉。

本以为又会换来一顿谩骂，结果不知道是因为华文峰已经走了，如果再把我撵走就没人给他干活的原因，还是他猜到了我可能看到了那份合同，所以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我专心干活，然后还和我说有机会带我赚大钱。

我当时想着王总可能发现我知道单位有钱了，准备给我点小恩小惠堵我的嘴，就是封口费。

现在想来可能又是给我画大饼，但没办法啊，为了生活，在找到新工作以前，我只能接着给他卖命啊。

事情的缘由就是如此。”

陆浩然全?仔细观察著夌文的面部表情，发现他似乎并没有撒谎的迹象，于是继续追问道：

“我听保安说，案发当晚你送王强回到公司后，在离开写字楼时，还专门与保安打了招呼？据我所知，你以前好像从来不会这样做。”

“啊，确实有这回事。”夌文点了点头，解释道：

“其实身边的同事总觉得我这个人高冷，平时除了与工作相关的事情以外，从不与他们沟通交流。

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爱说话而已。

对保安也一样，并不是说我瞧不起这个职业，单纯是因为我不爱说话，或者说不主动与人交流。

送王总回公司那晚，保安看到我吃力地搀扶著醉酒的王总时，主动提出要帮助我。

可能是因为我也是在社会底层挣扎着的一份子吧，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保安这份工作真的不容易，每天见到别人都要笑脸相迎，甚至点头哈腰的。

停电了我们都能回家，他们却依旧守在黑灯瞎火的写字楼。

所以，我临走时便与他打了声招呼，仅此而已，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陆浩然在与夌文的对话中，并未发现其话语存在明显的逻辑漏洞。

在进一步询问了其他职员的相关情况后，陆浩然的手机突然响起，是赵岚打来的电话。 赵岚告诉他，当地警方已经找到了华文峰，此时华文峰正在医院陪着齂亲进行复诊。华文峰还表示，如果警方需要，可以随时去他家中找他。

挂断电话后，陆浩然结束了与夌文的会面，立刻驱车朝着华文峰的家中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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