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登科虽然大骂梁红东，但碍于亲戚关系，终究没能撒手不管。
大年初七，袁登科拨通了费建国的电话：“建国，这一年你们辛苦了。感谢你们对市里工作的支持啊，我最近在请各个区县的主官吃饭，今晚七点，长虹国际酒店，你跟国栋有时间吗？”
费建国听得明白，袁登科摆这么大阵仗，醉翁之意必然不在酒。他笑着答道：“袁市长，我们一定到！”
晚上七点，长虹国际酒店的包间热闹非凡。袁登科不光请了费建国和齐国栋，还把高新区党工委书记赵?、市教育局局长刘宇轩，以及高新区党工委委员曹丽萍和曹斌一并?上了。这几人全是费建国的老同事、老朋友，显然是袁登科费心思安排的助攻。
席间，大家聊历史、谈未来，说诗词、讲文化，就是不提工作的事。曹斌更是酒到兴处，现场飙了一段豫剧，引得满堂喝彩。直到夜里十一点，众人酒足饭饱，才散了场。
一行人下楼后，各自上了车。袁登科却让司机暂缓发车，特意?住费建国：“建国，到车上来坐会儿。”
费建国上了车，坐在袁登科旁边。司机识趣地下车站到了不远处，留下两人在车内独处。
袁登科开门见山：“建国，我问一句，你们那个地块回收的事怎么样了？听说企业方现在想谈，你们不愿意？”
费建国笑笑：“袁市长，我们专班已经跟他们谈了四轮。且不说他们的态度问题，单说回收价，县里实在满足不了。塿县的财政您是知道的，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真的承担不起他们要的价。”
袁登科叹了口气：“我明白你们的难处。建国，我今天做个不该做的主，二十万一亩，能行不？”
费建国神色微沉，毫不犹豫道：“不行。袁市长，按这个价格回收，我们的财政还要额外背上两千五?万的缺口，干部工资都要停发了。十五万一亩，是我们能给出的极限。”
袁登科没想到费建国拒绝得如此干脆，略显不悦，但还是耐著性子道：“建国，这事要不这么办。就按照二十万一亩的回收价，印染项目开工后，我去找市发改局，把你们列为市重点项目，市财政给你们拨三千万支持经费。这样，你看行不行？如果不行，我就不管了，你们随意处理。”
费建国沉默片刻，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袁登科的提议表面可行，但背后的风险不可忽视。
第一，一旦县政府按二十万回收这块地，其他未开工项目的土地是否会群起效仿？县政府该如何应对？
第二，市财政的补贴承诺毕竟只是口头表态，县里却要真金白银先垫上两千多万。万一补贴没到位，财政缺口又该谁来填？
第三，更深层次的问题在于，这种操作方式让财政资金直接流进囤地商人的口袋，性质几乎等同于国有资产流失。万一被上级查问，谁能承担后果？
这些念头飞速闪过，费建国最终还是缓缓开口：“袁市长，就按您的指示办吧。”
下了车，费建国点上一支烟，心头却更添郁结。
齐国栋快步迎上来，焦急问道：“书记，谈得怎么样？”
费建国吐出一口烟，语气沉重：“二十万一亩回收，市财政明年补我们三千万。”
齐国栋听了眉头紧锁：“书记，这可不太稳妥。他一句口头承诺，县财政就要额外背两千多万，这买卖做得太便宜了。”
费建国苦笑：“那怎么办，我还能让他现场给我写个?条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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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栋拍拍他的后背，安慰道：“算了算了，好歹问题算是解决了。总比完全僵住没有进展好，咱们往好处想想。”
费建国点了点头，抬头望着夜空，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回到家中已经临近午夜，梁思慧和孩子早已进入梦乡。费建国轻手轻脚地脱掉鞋子，摸进书房，把靠椅放平了躺了下来，打算就这样将就一晚上。
谁知刚躺下，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费建国一看，是已经退休的原市长郑一鸣的电话，这才想起之前自己托郑一鸣帮自己打听陈波的背后关系。由于中间隔了一段时间，费建国差点把这茬忘了。
“郑市长，您好。”
“建国，你休息了吗？”
“还没有，您指示。”
“前段时间你托我打听陈波那个事，有消息了。陈波提拔市委副书记的时候，是副省长谭云凯力主推荐的。”
费建国一时语塞，他一直想知道到底是谁在给陈波撑腰，可真知道的时候，却发现力量相差如此悬殊。
郑一鸣仿佛感受到了费建国的不安，道：“建国，你的事情，我也听家成说了一些。孩子那件事，其实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指向陈波。徐有庆也伏法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我听说，谭云凯快进省委班子了。建国，平安是福，平安是福啊。”
听着郑一鸣语重心长的话语，费建国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郑市长，谢谢您，我会把您说的话放心上。”
“草！”挂掉电话，费建国把手机扔在了书桌上。
此刻他是如此的无力，近二十年的官场生涯，他在多个重要岗位上历练过，再多的急难险重他也从没有退缩过。可此时的这个电话，却让他觉得有些荒诞。
在权力面前，如果连他一个正处级干部都无法保护自己的家人，那还谈什么保护群众呢？
费建国的胸口因为情绪激动而不断起伏著，今天晚上他感到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怎么不进去睡？”书房里的动静惊醒了熟睡中的梁思慧，她披了条毯子，走进书房关切地询问道。
“没事，喝了点酒，怕吵着你们睡觉，没想到还是把你们弄醒了。”费建国整理了一下情绪。
“走吧，进房间去睡，你别在这睡感冒了。”梁思慧挽起费建国的手臂。
两人走进卧室，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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