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间的白炽灯管滋滋作响,我盯着解剖台上那具焦黑的尸体,指尖捏著半枚熔化的怀表齿轮。法医镊子夹起的金属碎片上,隐约可见"0317"的激光蚀刻——和顾明远那支勃朗宁枪柄上的编号一模一样。
"死者脊椎第三关节有改装痕迹。"法医的口罩闷著回音,"像是......军用级神经接驳器。"
我攥紧口袋里的翡翠袖扣,那是从尸体指缝抠出的。三天前百乐门枪战,顾明远就是用这枚袖扣替我挡下致命一击。而现在,它嵌在这具面目全非的尸骸里,像命运恶毒的玩笑。
殡仪馆后巷的馄饨摊飘着虾皮香,我数到第七只空碗时,摊主老周终于压低草帽:"虹口新开了家西医诊所,专治枪伤。"他蘸着汤汁在木桌上画了个螺旋,"昨天半夜,有人扛着个蒙麻袋的伤患进去。"
我咽下最后一口热汤,喉间火辣辣地疼。馄饨碗底粘著张泛黄照片——二十岁的顾明远被反绑在手术台上,胸口烙著"报废品"标签。拍摄日期是昨天。
诊所铁门在暴雨中泛著冷光。我踹开门的刹那,嗅到熟悉的雪松香混著血腥气。手术台边的白帘猛地掀起,戴金丝眼镜的医生转身举枪,镜片反光里映出我身后举刀的黑影。
军刀劈开雨幕的瞬间,我旋身将手术刀扎进偷袭者膝盖。惨叫声中,我瞥见白帘后伸出的机械臂——金属指节正缓缓扣动鲁格手枪的扳机。
"顾明远!"我嘶吼著扑过去,子弹擦著耳际打入砖墙。白帘飘落的刹那,我撞进一双泛著幽蓝的眼。那人的面皮下嵌著金属骨骼,太阳穴处裸露的晶原介面跳动着红光。
"陆老师还是这么心急。"假顾明远歪头微笑,嘴角裂开的弧度分毫不差,"要不要猜猜,这是第几个我?"
诊所地下室堆满培养舱,每个舱内都泡著顾明远的克隆体。最深处的主控台闪著雪花屏,老顾会长的全息影像突然浮现:"犬子的基因真是完美的齂本,你说呢陆教授?"
我砸碎操作屏的瞬间,整座诊所响起刺耳警报。假顾明远们?时睁眼,瞳孔里跳动着相同的金色代码。他们包围过来时,我摸到腰间最后一枚手雷——是顾明远坠海前塞给我的。
"你教过我,"我咬开保险栓,想起码头那晚他贴着我的耳垂低语,"绝境时要找光影死角。"
气浪掀翻整排培养舱时,我扑向通风管道。淡蓝液体混著克隆体残肢淋在背上,灼痛中听见此起彼伏的机械音:"目标......锁定......"
苏州河的污水灌进肺管时,我正把刀尖抵在真顾明远喉结上。他湿透的白衬衫下缠着渗血的绷带,把臂不自然地垂著——那是替我挡手雷弹片时受的伤。
"怎么认出我的?"他笑得咳嗽,血沫溅在我手背。
我扯开他衣领,露出锁骨下新添的弹孔。焦黑的皮肉间,一点朱砂痣红得刺眼——是我们初夜时我咬的。
"克隆体可不会长这个。"我撕下衬衫给他包扎,发现他后颈晶原介面的焊接痕迹,"老东西给你装了新玩具?"
他反手扣住我手腕,机械指骨擦过动脉:"父亲在脊髓里埋了炸弹,下次心跳过速时......"话音被突如其来的吻碾碎在雨声里。
外滩钟楼敲响第七下时,我们躲在货舱的集装箱后。顾明远用牙齿给我把臂取弹头,血腥味混着他唇间的铁锈气:"商会今晚在十六铺码头交易,名单上最后三个长老......"
我咬住他递来的皮带,额角冷汗滴在他手背。远处汽笛声里,他忽然低笑:"那年解剖室窗外,你脸红得比樱花还艳。"
子弹穿透铁皮的锐响中,我扣动扳机的手很稳。最后一个克隆体倒下时,江面炸开的照明弹映亮他侧脸——十九岁少年与如今伤痕累累的面容重叠,眼底跳动着?样的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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