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愿棠脚下一个踉跄,分外明显的脚印破坏了那片干净整齐的雪地。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小香红着脸低下头去:“女生的直觉嘛,总有一点点不讲道理。”
沈愿棠深以为然:“不是一点点不讲道理,根本是毫无道理。”
磕错CP的小香摸摸自己的头,安慰自己:没关系,早晚有一对CP会成真的。
要是被沈愿棠听到她的心声,估计平整的雪地上又会出现一个雪花。
两人顺着路线走了一小段路程,一颗巨大的银杏树就出现在眼前。
小香仰头去看,惊讶的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
沈愿棠抬手给她勾回去,打了个响指:“跟上,别走丢了。”
“哦哦,好的。”
走出去没几步,小香忽的抬眸:刚才是不是有人打响指了?!
‘咚咚’
沈愿棠敲响了一排厢房其中一间的门。
但并没有人回应。
沈愿棠合上眼睛,侧头细细辨别里边的响动。
明明就是有两个人的呼吸,并且有一个躲在门后,伴随着窸窣的响动,大约是手里拿了什么东西。
一念及此,沈愿棠拉着小香后退半步,站稳之后,一抬腿将那扇紧闭的房门给踹开了。
房门大开,将躲在门后的那个小沙弥砸的鼻血横流。
小沙弥顾不得手里的木鱼,抬手捂着自己的鼻子看向来者。
看清之后,更生气了:“沈施主!姑娘家家不要这么粗鲁。”
“我敲门了。”
“可是你没说话,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坏蛋?”小沙弥捂着鼻子,苦兮兮的抱怨。
“小和尚,犯嗔戒了。”沈愿棠提醒完,小沙弥赶紧低头捻着佛珠念经文。
手一松开,鼻下的血又要开始流。
小沙弥又赶紧仰头,捂住鼻子:“沈施主小僧去去就回。”
“恩。”
小沙弥出去之后,贴心的关上了门。
沈愿棠转身,看到了躺在榻上的枯瘦身影。
榻上的人消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呼吸微弱到寝被上几乎看不出浮动。
沈愿棠看着那双已经凹陷下去的眼窝,内心有些复杂。
“玄度....”
“他就是寒山寺的镇寺之宝?”小香躲在沈愿棠身后,有些不敢直视榻上的人。
眼前人昏睡不醒,憔悴枯槁,根本不像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沈愿棠也不愿意相信,这是半年前从桃花树下将她扛回家的人。
“小香,这就是你要见的那个人。”
“就是他?”小香不敢信。
但沈愿棠缓慢又郑重的点头,让小香不得不信。
沈愿棠缓缓上前,伸出手搭在玄度腕间,输了一丝内力进去。
这才发现,对方的器官已经开始衰竭,血脉流动极为缓慢。
像是进入了冬眠一样。
“玄度,玄度?”沈愿棠伸出两指轻轻点了点玄度的肩膀,俯身轻声呼唤,“叶染眠来了。”
叶染眠三个字好像是某种咒语的名字。
沈愿棠说完不久,榻上的人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目光迟缓而僵硬,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的喉咙沙哑干涩。
沈愿棠拿了杯温水,扶他起身喂到嘴边。
等玄度润过嗓子后,才继续说道:“我在北疆找到了一个人,是你的同乡。”
“同、乡?”玄度不解。
沈愿棠冲小香招招手,将她喊到近前:“说个你们才知道的东西。”
乍然问起,小香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摸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试探着问出一句:“大师,你知道九年义务教育吗?”
玄度早已失去神采的眸子忽然间散发出异样的光彩,他紧紧抓住沈愿棠的袖子,狠皱了眉头,张张嘴。
那声音极低,沈愿棠只好向前俯身,将耳朵放到玄度嘴边听他说的是什么。
“让她去见、见周远之,不能让别人知道,知道她和别人的不同。”
沈愿棠点头:“我知道了。”
“还、还有一件事。”
“不急,你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小香做了你老家的饭菜,尝尝吧。”
玄度挣扎着晃了晃身子,自以为剧烈,却不知道在沈愿棠眼中,他只是晃了下头。
“我一直在等你。”
沈愿棠垂眸替他扯了扯身前的被褥:“周远之说你是为了算卦,值得吗?”
“值得。”玄度扯唇笑了笑,瘦的不成人形的面庞有些吓人,“沈城主,我现在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
“什么问题?”
玄度抬手,不合礼数的勾住沈愿棠颈侧的衣服,让她将头再低一些,轻声说:“永国,寿数将尽,若要有所为,尽情施展。”
沈愿棠好像忽然间明白玄度算的那一卦是什么了。
只是觉得不值得。
永国的国运对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
沈愿棠已经打定主意要永帝的命,至于下一任皇帝是谁,永国将来会怎么样,那都不是她关心的东西。
“寿数将尽的王朝,他的运会转嫁到有缘人身上。届时...你只需……”
玄度小声在沈愿棠耳边嘱托着。
小香站在远处,看二人窃窃私语,一抹姨母笑浮上面庞。
“这位施主,是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啊?”小香回神,对面色不善的小沙弥笑了笑,“玄度大师醒了,我为他开心。”
“师叔醒了?”小沙弥来不及计较小香的失礼行为,赶紧跑过去看玄度。
两人已经结束了交谈。
沈愿棠步履缓慢的走过来,扫了眼桌上的食盒,缓缓沉了气:“东西放下,晚上我带你去见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小香彻底迷糊了。
沈愿棠点头,不再看榻上的有油尽灯枯的玄度,径直踏出门去。
二人走到山脚的时候,天空忽然间又开始落雪。
这次的雪和往日不同,雪花是很标准的六瓣,带着浅浅的红色。
沈愿棠站在明月阁外层的走廊上,伸手接了几片雪花,心情渐渐沉下去。
这样浩大的一场雪,本不该出现的。
就像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玄度他们。
可他们出现了,为了一个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人。
像极了前赴后继的扑火飞蛾。
明知可为而不得结果,却依旧这么做。
沈愿棠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
从明月阁回来,小香还在回味那里的演出,甚至眼角都挂了泪珠。
风仲翡笑话她:“别人都是喜极而泣,你像是乐极生悲。”
“阿翡。”沈愿棠皱眉,“不可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