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指尖蓦地轻颤,正想问她不一样的结局是什么意思,楼下突然传来轻轻敲响大门的声音。
“露西亚小姐,你在家吗?”
你从窗户往下看,刚才在集市上见过的主妇正抱着小女孩站在外面,挎在臂弯的竹篮被她放在脚边,里面装着各种水果点心。
二十年后的你提高嗓音:
“请进,马里诺太太。”
楼梯很快响起踩踏的脚步声,马里诺太太走进来,怀里的小女孩立刻扑腾着想离开怀抱。
主妇连忙蹲下身:“塞玛,不要着急。”
名为塞玛的小女孩不等站稳就往前扑,二十年后的你赶紧上前一步接住,伸手揉了揉女孩深棕色的小卷发,软声问:“怎么突然过来这里?”
马里诺太太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塞玛好像在街上看到你了……”
话音未落,窝在黑发女性怀里的小女孩抬起脑袋,目光与你撞在一起,眼睛再次瞪圆。
你看了一眼正和另一个你说话的马里诺太太,竖起食指抵住嘴唇,眼睛微弯:“嘘——”
小女孩懂事地点点头,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你朝她竖起夸奖的大拇指。
她们没有停留太久,离开的时候二十年后的你也悄悄地朝塞玛做了一个“嘘”的口型,小女孩再次重重点头,漂亮的湛蓝眼睛亮晶晶的。
看着她们逐渐走远,另一个你才开口解释:“塞玛她很特别,能看到灵魂。”
“她的姐姐死后埋葬在森林里,塞玛和马里诺太太去祭奠那孩子的时候,刚好看见我从深处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认为我是姐姐回来了。”
“马里诺太太请求我不要拆穿,因为塞玛在她姐姐去世之后一直都没什么精神……”
她收回目光,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被这样的小女孩叫姐姐还真是有点心虚。”
被外人打断以后,她又变回最开始那种毫无破绽的模样,唇角牵起温和的弧度,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悲伤只是你的错觉。
你侧目凝视着她,嘴唇稍动,但明白自己现在什么都问不出来,又把原本想说的话咽回去。
喉咙里溢出一声喟叹:“这是当然的吧。”
你看了眼她几乎没有改变的容貌,“毕竟没有谁会把这样的脸当成应该叫阿姨的年纪。”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垂下眼笑起来。
“不是我特意维持的。”
手臂轻轻搭在窗沿上面,她遥望着远方,身上忽然浮现出一股单薄的气质,显得尤为虚缈。
就像一朵生于冬夜的花,坚韧顽强地熬过暴风雪,最后却在清晨的第一束阳光里无声凋零。
她平静地说:“这是某次实验的后遗症。”
“……”你再次愣住,瞳孔微微扩张。
她在说话时,神情至始至终都是无所谓的,黑发柔顺垂在她的耳畔,唇角漾着淡笑。
哪怕是在讲述曾经承受过的伤害,她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听不出半分异样的情绪。
“不过说起来,这个后遗症的确有点麻烦,导致我的精神力始终维持在半稳定半紊乱的状态……”
她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心口,说:“不然的话,我是完全能达到小骸那种程度的。”
如同珍稀玉石般的眼睛微阖,温润的光收敛其中,从侧面只能注意到她被清风轻轻拨动的发尾,以及眼下那一抹极淡的扇形浅影。
她笑着说:“稍微觉得有点可惜啊。”
一缕冰凉而飘渺的触感缠绕上你的手指。
“……”那似乎是森林深处的风,穿过窗户罅隙,顺着手臂钻进领口,你感到心底一阵莫名的冰凉。
她所说的实验你完全没有印象,甚至连半点相似的症状都没有在自己身上见到过。
由此可以推断出这是发生在未来的事情。
她承受过的。
可能远远大于你看到的。
你凝视着她,目光微颤,决定问清楚。
“Luc……”
可是还不等你叫出名字,远方忽然响起悠远古朴的钟声,漫长的节奏中藏着肃穆的回响。
“好像到居民们祷告的时间了啊。”
她错开你的眼神,偏头看向湖泊对面那座庄严肃穆的钟楼,岔开话题:“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你叹息着,咽下满腹疑问。
“好……”
住在这里的居民们似乎对她非常熟悉,你一路上总是看到主动朝她打招呼的居民。甚至还有高龄的老人握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说话。
她没有表现出半点的不耐,含笑认真倾听。
不过你注意到——
当她弯下腰和老人轻声说话时,身上那股若隐若显的虚渺感就会减弱几分。
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更加真实了。
你们并没有前往那座钟楼,而是沿着湖岸慢慢地走着,清风携着森林土壤的气息掠过你的呼吸,最后没入湖面层层漾开的涟漪中。
你很少会像这样……
和人一起漫无目的地,安静地散步。
从前琳娜喜欢叽叽喳喳拽着你说话,漂亮的金色长发总是会不小心就缠在你的手臂上,每每转头时就把自己扯得哇哇直叫。
如果把时间再往前推。
玛戈地会撒欢地围着你转圈,或者飞快地卷着尘土跑远,又啪嗒啪嗒地绕回来,简直恨不得把你拱到它的背上,直接载着你飞奔。
可是像现在这样。
什么也不说地彼此相伴同行。
似乎也不错。
你放空心神,闲适地欣赏着路边的景色,时不时低头看看脚边摇晃的浅草,里面偶尔会藏着一两朵含苞待放的无名小花。
远处袅袅炊烟升起,鸟雀拍着翅膀,在树枝间反复跳跃,最后停在离你们最近的枝头,歪着脑袋,响起几声清脆的鸣啼。
生机勃勃,有一种平和安宁的美好。
她走在你的斜前方,视线遥遥地落在尽头的地平线上面,良久,你忽然听见她的声音:“有想好要怎么回去吗?”
闻言,你从放松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慢慢地停住脚步。
湖泊对面的钟楼再次鸣起浑厚钟声,像是要穿透外表直达心灵深处,洗涤痛苦的余烬,只留下最为坚韧、顽强的灵魂。
“已经想好了。”
她也跟着停下来,仿佛预料到什么般,回过头来,注视你的目光中藏匿着万千复杂思绪。
你朝她轻笑了下,望向那座复古钟楼。
阳光像一只又一只的箭,凿破云端,将整面时钟染成璀璨又夺目的浅金色,从而让人越发感到神圣,不可轻慢,亦不可亵渎。
“既然我的灵魂可以作为桥梁……”
你抬起手臂,对着阳光张开五指。
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透出健康的薄红,甚至能无比清晰地看见表层下面的血管脉络,血液在其中汩汩流动,恍然间有种生命的真实感。
你的脸上倏然漾开一抹温柔的笑,缓缓阖拢自己的五指,温煦的朝晖坠落进蓝紫色的瞳孔里。
“那么血肉同样可以。”
一瞬间——
气氛陷入长久的静寂。
“……”久到钟楼都响起最后一道催促的钟声,二十年后的你才如梦初醒般,慢慢地伸出右手臂,任由和煦的阳光倾洒在上面。
“我当初也是这样想的。”
话音刚落,淡紫色的雾气笼罩住她的手臂,紧接着迅速消退,被幻术掩盖起来的真实终于卸下伪装,露出手臂伤痕累累的模样。
你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看向那些狰狞的痕迹。
这还只是露在外面的部分,不用想都知道她身体的其他地方肯定同样存在着伤疤。
——她一定回去过。
脑海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你忽然想起刚才在书架上面看到的大陆通用文字。
原本压在心底的困惑再次浮现出来。
“为什么……”
你凝视她熠熠剔透的眼睛。
这个瞬间,内心蓦然生出一种错觉。
她的视线里其实并没有你,没有这个世界,只有无处不在却又飘渺不定的风,和苍茫的空白。
“还要回来这个世界呢?”
她垂下眼帘,安静地微笑起来,重新施展幻术掩盖住那些斑驳的伤痕,没有回答你的问题,转而问起另外的事情:“当初还不会幻术,又猜到那些家伙可能会对你的记忆动手脚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
你微微一怔,说:“我给自己下了暗示。”
抬手轻轻抚摸后颈的红痣,“因为那时候还不会复杂运用精神力,所以只能做到那种程度……”
她打断你的话:“我那时也是这样做的。”
身侧的树林忽然窸窸窣窣地颤动起来,落叶乘着微凉的清风**起她的裙摆,露出纤细的脚踝,你这才发现她竟然比你还要瘦。
“可我的精神力运用的实在是太粗糙了……”
她垂眸盯着自己的指尖,倏然间笑起来:“十年啊,十年后我才恢复所有的记忆。”
在这段漫长的岁月里,她找回了自己真正的性格,也找回了曾经的习惯,唯独最珍贵的东西,始终都笼着一层灰蒙蒙的雾。
就算清楚灰雾背后的记忆无比重要。
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恢复记忆后,我立刻就动身回去,可是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严重不对等。”
曾经光鲜亮丽的莫罗家族早已不复存在,热闹繁华的街道仅剩荒凉,漂亮的喷泉尽数枯萎,遗址变为一片漆黑的余烬。
“等我回到那边以后……”
记忆里鲜活的孩子们没有任何消息,只能勉强从零星的线索中找到他们曾经存在过的辉煌痕迹。
而她呢?
就像一只格格不入的幽灵。
她抬起脸,对上你的视线,那双总是漾着温柔的蓝紫色眼睛深埋着一口枯井。
“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逝者已逝,唯有记忆长存。
“……”你的呼吸陡然停滞。
那究竟是怎样一种眼神呢?
悠长,邈远,仿佛装载着时间沉甸甸的重量,亦或是受过刀刃无止境的揉磨,随时能化作实质,再在心底留下刻骨铭心的烙印。
“露西亚……”
相遇以来,她第二次呼唤你的名字。
如同惊动沉眠的深海,整条时间线乍然出现一道可怖的裂痕,你像是被无形力量束缚住身体,发不出丝毫声音,就连回应她也做不到。
你眼里的画面凋零成一片又一片残渣,这是你被这个世界不断排斥的证明。
“我在几天前见到了一个女人,从她那里交换到了很重要的东西。我想,你大概也会需要她的,所以我请求她前往二十年前的世界等你……”
女人?交换?
你盯住她的眼睛,想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但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在最后的时间里,她忽然靠近你不断黯淡的灵魂,张开双臂,就像是想要拥抱曾经饱受痛苦的自己,虚虚地环抱住你。
明明你们没有触碰到彼此。
但你仿佛感受到了来自她身体的温热。
她轻声说:“快点回家吧。”
空气蓦然撑开一道无形的漩涡,将二十年前的灵魂迅速吸纳进去,然后悄无声息地恢复平静,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错觉。
她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怀抱,放下手。
堤岸前方有一块凸起的石头,她慢悠悠地走过去,坐在上面,及腰的长发随着清风飞扬,发尾缠绵地绕过她的手臂,飘落在指间。
凝眸注视着波光潋滟的湖面,因为见到二十年前的自己而起伏的心境渐渐恢复平静。
“女人啊,爱变卦……”
远处隐约传来当地居民喜爱的歌剧小调,她闭上眼睛仔细聆听,微小动静很快被无限放大,春风承载着悠扬婉转的歌声来到她的周围。
她望着天边浮云,轻轻哼出小调:“命运啊,爱变卦……”
“性情难琢磨……”
“拿它没办法……”
离开二十年后的世界以后,你连续几天都没办法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总是会出神地想着——
那本应该是你真正的结局。
状态差到连弗兰都忍不住跑过来问你怎么了。但你什么也没说,只是摸了摸他可爱的青蛙帽子。
留在精神世界最后那天,你用幻术编织出一枚漂亮的花环送给弗兰,没有理会青蛙脑袋冒出的问号,转头看向安静的六道骸。
“小骸……”
这个称呼出现的瞬间。
在场的两人同时惊讶地微微睁大眼。
因为这是二十年后的你才有的称呼,并不是现在的你会说的话,你也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
可你没有关注他们难得的吃惊表情,只是认真地盯着六道骸。像是在看他,又像是想要透过他看到另一个执着又温柔的灵魂。
你张开嘴,酸涩的情绪几乎是瞬间就涌上来。
眼里浮现出潮湿的热意,声音乍一听没什么变化。但细细分辨就会发现有着不同于往常的微颤。
“以后如果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不需要再用其他手段旁敲侧击了,直接去问她吧。”
你的脑海里浮现出她静坐的模样,手心捧着醇香的咖啡,热气蒸腾而上,最后消散在空气里,就像她眼睛里那淡的几乎看不到的情绪。
露西亚……
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收紧,指甲几乎陷进肉里,你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在被她偏爱着。
你对他说:“她需要更有力量的牵挂。”
……
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研究所。
阴暗森冷的房间里。
几名瘦小的孩子蹲坐在角落,额头缠着医用绷带,露在空气里的皮肤也是青一块紫一块,隐约能看到针孔密集的痕迹。
时不时有工作人员进出房间,但他们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已经彻底沉浸在麻木的状态里。
与他们不同的是,另外一名深蓝色头发的男孩。
他独自呆在房间其他的地方,手掌用力捂着自己的右眼,冷汗涔涔,仿佛正在经受巨大的痛苦,却始终死死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突然,整个房间剧烈地颤抖起来,紧接着从房间外面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缩在角落的孩子们同时轻轻一颤。
但等了很久,都没有工作人员进来查看情况,而将他们关在牢笼里的那扇房门……
“咔哒……”
忽然自动打开了电子机械锁。
他们同时抬起头,看着那道门一点一点敞开,就像是绝望中逃生的通道被打开。
一双双死寂无波的眼睛开始亮起光芒。
不知道是谁带头,但很快?所有人都从地上爬起来,争先恐后地冲出这个房间。
有两名孩子犹豫片刻,过去将那名捂着眼睛的深蓝发男孩扶起来,一人一边撑住他的双手,打算带着他一起从这里逃出去。
“轰!”
走廊再狠狠颤抖起来,他们被晃得差点摔倒,连忙靠着墙壁,等晃动停止才继续往前走。
关押小孩的实验室是专门独立于其他区域的。因此他们一路上都没碰到什么人,但打开另一道门后,眼前的场景让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整个研究所,如同坠入炼狱。
熊熊燃烧的烈火不断吞噬着周围的一切,高科技材料在温度的灼烧下逐渐变形。
就连视野都因为高温隐隐而扭曲起来。
远处隐隐约约响起尖叫的哭喊声,以及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
记忆中纯白的墙壁上溅洒了大片鲜血,栏杆上倒挂着数名研究人员,白大褂呈现出明显的勒痕,就像是被一种巨型藤蔓缠绕而死。
三个孩子继续往前走。
炙热的温度烘烤得他们满头大汗,呼吸越发沉重,甚至还闻到肉被烤熟的古怪味道。
“哐当!”
他们身后的门突然被人撞开,一名研究人员惊恐地冲出来,踉踉跄跄地往前跑。
“露西亚,对不起!露……唔唔唔!”
粗壮的藤蔓穿透地面,将废话连篇的男人紧紧缠成一捆,白大褂被彻底掩盖在深绿的颜色里,只能看到那双不断挥舞的手。
孩子们紧紧盯着房间。
里面的最深处响起一道陌生的女声。
“我记得你。”
瘦弱的黑发女性缓慢从里面走出来,那件宽大的病患服将她衬托得尤为羸弱。
就像是一名毫无反抗能力的实验品。
——但事实绝对不是这样。
深蓝发的男孩抬起脸。
脸色苍白,冷漠的目光中带着探究。
她轻笑一声:“当初就是你求我放过你,还说如果告密的话就被活活烧死。”
恐怖的藤蔓逐渐收紧,那名研究人员仿佛从她的话中预料到自己的死状,立刻疯狂挣扎起来,从喉咙深处发出最后的哀鸣。
“现在……应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话音将将落地。
一股灼烫的火柱瞬间冲天而起。
生物临死前最后的哀求声是悲恸而恐怖的,甚至让人头皮发麻,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毫无反应。
尤其是那三名孩子,他们不敢眨眼地盯著名为“露西亚”的女人。
她转过头看着他们,无视孩子们因防备而紧紧绷起来的身体,注意力放在深蓝发男孩的身上,片刻,举起右手,掌心对准外面。
轰地一声巨响。
火焰硬生生打开一条通往外界的捷径。
“快离开这里吧。”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走廊。
两名孩子愣住了,看了眼捷径,又看了眼渐行渐远的女人,一时拿不定主意。
唯独那名深蓝色头发的小男孩,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紧接着松开紧捂右眼的手,露出一只鲜红色瞳孔,里面显示着深黑的数字六。
他转头看着捷径,说:“走……”
说完,他率先迈开步伐,另外两名原本还在纠结的孩子立即跟在他身后一同离开。
你破坏出捷径让小时候的六道骸尽快逃离后,继续往研究所的深处前进。
一路上,倒在脚下的尸体数不胜数,还有举着枪支想攻击你的保安,被幻觉形成的藤蔓缠住后,用力砸在墙壁上,内脏俱裂,当场死亡。
脚边的地板蓦然出现几道裂痕。
“咔嚓……咔咔咔……”
紧接着一根长满倒刺的藤蔓倏地冲出来,凶狠地撞破墙壁,倒刺还挂着碎肉残渣。
你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目标。
负责看管你的波琳喘息着趴在房门背后,双腿被坠落的房梁死死压住,鲜血顺着碎石流淌出来,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终于满是狼狈。
“哈,怎么,是想看我向你求饶吗?”
她高高仰起头颅,就像是哪怕已经沦落困境,也绝不愿意表现出任何的软弱。
可是此刻她的声音远比平常要尖锐。
“我告诉你,不可能!”
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什么也没说。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清晰地映出她色厉内荏的模样,唇角缓慢地扯开一抹弧度。
亲眼看着她强行伪装出的冷静逐渐变得不堪。
看她疯,看她狂。
“永远不可能!”
——看她疯狂。
女人不断地尖声诅咒你,仿佛这样就能让她立于不败之地。然而她的脸上全都是晕开的眼线,看上去就像个无能狂怒的废物。
你忽然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
就像是某个信号,外面走廊滚烫的烈焰刷地一下蔓延进来,火星啪地炸开,弹到窗帘上面,炽热的温度瞬间汹涌地席卷所有。
你的视野顷刻化为一片炽灼火海。
“啊啊啊!!”
翻滚挣扎的火光在蓝紫色瞳孔里沉淀,绽放,最后一点点溢出眼眶,在眼尾处留下赤红的痕迹,透着不寒而栗的温柔。
更是一种格外瑰异般沉沦的美丽。
“Addio。”
你转身离开这里,火光摇曳晃动在你的发间,朱红色的风裹着烈焰吞没身后的一切。
在高温的炙烤下。
房梁反复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每走一步,都有变形的承重梁重重倒在后面,激起大片尘土黑烟,转眼又继续被凶焰包裹起来,仿佛一座又一座为你送行的火焰士兵。
在你走出研究所大门的刹那,背后那栋充斥着罪与恶的肮脏建筑轰然倒塌下去。
无尽的私欲与贪婪终被彻底掩埋起来。
你抬起头,看到了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