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人潮攒动,密密匝匝地挤在你的视线里。
西索对上你的目光,那股压迫感极强的念蓦地放大一瞬,又被他缓缓收回去。然而嘴角的笑容却扯得更开,无形间流露出几分森然的味道。
原本萦绕在周围的嘈杂谈话声,以及汽车鸣笛声,忽然从世界剥离出去。
你的心里漫出一股古怪的感觉。
上次看见西索这种眼神还是在枯枯戮山的森林里,他的周身围绕着危险的气息,刚见面就用扑克牌把你钉在树干上,然后伸手扣住你的脖颈。
而现在……
他越过拥挤的人群朝你走过来。
被青年撞到的路人面带恼怒,扭头就想理论。但看见那双暗潮涌动的金瞳时莫名感到一阵退缩,埋怨的话已经冒到喉咙口,又默默地吞回去。
看着西索离你越来越近。
你轻轻拍着琳娜,心里疑惑更浓。
为什么突然就开始生气了,难道是因为你没看完他的比赛就直接出来了?
这个想法没过三秒就被你否决。
不可能,西索不在意这种事,更何况之前你问他要不要买饮料的时候,他的回复相当正常,甚至还能从文字符号里看出他当时的好心情。
与其在这里瞎猜,还不如直接问他。
这样想着,你还微笑着朝他小幅度挥了挥手,并不担心他脸上近乎寒冽的冷笑。
忽然,把脸埋在你肩膀里的琳娜抬起头,紧紧搂住你腰身的双手非但没有放开。反而更加用力,碧绿的眸子里浸满恐惧的情绪。
“为什么……”
女孩盯着你,连眼睛也不敢眨,想对你笑,最后只是失败地露出一个哭都不如的笑容。和煦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眼角似乎闪着光亮。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为什么您刚才会消失?”
“……”你脸上的笑容微淡,扬起的手臂也放下来,无声地叹息一声,手指放到琳娜的眼角,轻轻蹭去那抹湿润晶莹,然后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
“别哭,没关系的。”
琳娜的嘴唇一颤,又要继续开口,却被身后响起的熟悉又讨厌的声音蓦地打断——
“消,失?”
不知道什么时候,西索已经来到你的面前,恰巧听见琳娜的这句话,并将这个词在唇齿间反复琢磨,忽地抬起眼,泛着冷意的金瞳直视着你。
离的这么近,你彻底看清他的表情。
就和你远远看到的一样,尽管他的脸上挂着笑容,但笑意不及眼底,甚至藏着隐晦的森冷。
你有种感觉,他原本想问的可能不是这个,但在听见这句话后,西索直接放弃了刚才的想法。
他抽出一张疯狂的鬼王牌,缓缓抵住自己的嘴唇,眼里的神色却如同风暴般席卷起来。
说话速度放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问。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看见西索平静下的沸腾,也看见琳娜笑容下的害怕,手指微动,最后再次落在女孩的另一边眼角,同样抹去残余的眼泪。
“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们。”
旁边的小诊所有人推门出来,带着药匆匆走过你们身边,牵起一股熟悉到极致的消毒水气味。
你的目光落在那个人的背上,几秒后又收回。
再若无其事地勾起笑容,眼睛弯弯的,看着琳娜和西索,声音柔软,比飘在空中的云絮还要轻。
“我从爆炸里消失,去到另一个世界的事。”
闻言,琳娜瞬间惊愕地瞪大眼睛,连哭都不顾上,碧绿的瞳孔里映出你温柔的表情。
而西索……
面无表情地揉碎那张扑克牌。
……
当初你再次睁开眼睛时,就已经躺在研究院的病**面,周围全都是精密复杂的仪器,戴着口罩的研究人员通通聚在房间里。
他们语言的发音很奇怪,和大陆通用语差别很大,但部分词汇又有一些微妙的共通点。
短短几个呼吸间。
你辨别出两个出现频率极高的词——
“精神力3S”“绝佳实验体”……
你倚靠在酒店房间的沙发里,拉着委委屈屈的琳娜在自己身边坐下,抱住她轻轻拍着安慰,说话时,声音里带着浅淡的笑意。
“长大了还这么爱哭啊。”
女孩把头埋进你的颈窝,声音闷闷的,掺杂着格外明显的撒娇:“琳娜不可以哭吗?”
“可以的……”
你慢慢抚摸金色的长发,任它像丝绸一样划过你的指间:“琳娜在我这里可以永远当小孩子。”
她开心地蹭蹭你,然后抬起头,困惑不解的语气中夹杂着认真:“大小姐,当初是怎么回事?”
你的动作微微一顿,思考着是否要隐瞒真相。但靠坐在墙角的西索蓦然朝你看过来,璨金色的瞳孔泛着危险的光,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最终你选择了说一部分实话。
中途差点逃离又被抓捕回去的事情你没有说,两次的记忆清洗你也没说,简短略过实验过程,重点放在其他还算和平的事情上面。
“实验是开发精神力相关的,因为它我才能学会制作媒介、通过它让灵魂回到这个世界里,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们。”
但即使是这样——
琳娜的眼眶仍然迅速地变红。
“那您的记忆……”
她的声音有点发抖,双手像铁箍似的死死固定住你的手,深吸一口气:“为什么会消失呢?”
你垂下眼帘,细密的眼睫挡住眸里的神色,只能从罅隙里看见沙发纯白色的布料——那个足有半个病房大的清洗记忆机器也是这样的颜色。
或许是几秒,又或许是短短的几个呼吸。
你朝着琳娜眨了下眼睛,温和地笑起来:“那个啊,我猜……应该是实验的后遗症吧。”
“……”琳娜没有再说话,猛地低下头,哪怕发丝遮挡你也清楚地看见有晶莹的水珠不断落下来,心里泛起苦涩的难过,抬手捧住她的脸。
“没事的,我没事的。”
但恰巧是这句安慰的话,让琳娜的情绪骤然崩溃,她仰着脸看你,眼泪仍像珍珠一样扑簌扑簌地掉个不停,声音里带出无法控制的哭腔。
“呜——是我没用,我太没用了——”
她放开你的手,哭叫着,不断打自己的头。
这是和小时候发现西索的天赋更好、害怕自己会被你抛下时同样的动作,下手却更重更狠,就像恨不得把所有怒气全部发泄在自己身上。
“我什么都做不到——”
“琳娜!”
你陡然提高声音,等她被你吓住后立刻把哭个不停的女孩揽进怀里,低声而坚定地说:“没有这回事,我的琳娜很棒,去了很多我喜欢的地方,还会在以后当我最信赖的导游……”
“最重要的是,你一直都在努力地等我。”
你松开她,想要抹掉女孩脸上的眼泪,但那对漂亮的绿宝石始终湿漉漉的,怎么擦都擦不完。
“这样就很好了。”
琳娜呜咽一声,像脆弱的小兽伏身趴在你的腿间,抽抽噎噎地诉说着恨意:“我想杀了他们,大小姐,我好想杀光那群利用你的恶心家伙——”
但这却和毁掉莫罗家族完全不一样,这是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
——可恶!
“对不起,没办法带你一起过去。”
你明白她的心意,动作极轻地抚过她顺滑的金发,唇角含着微笑,声音却带着刺骨的冷意:“放心吧,我会这样做的。”
突然,房间里响起大力的摔门声。
“砰!”
悬在壁柜上面的折纸被风吹起往上**起,又轻飘飘地落下来,缓慢地来回晃动着。
忽然意识到什么,你抬头看向西索的位置。
那个角落早已经没有他的身影,只有堆放在地板的背面朝上的扑克牌,其中有几张被他翻起来,无一不是举着镰刀或其他凶器的恐怖图案。
放在琳娜头发上的手稍稍收紧,又慢慢松开。
西索他……
知道你被清洗记忆的事情。
当初在枯枯戮山的时候你对他提起过,但他那个时候并没有相信,甚至还把它当成是你的借口,对你说话的语气冷冽又尖锐。
但刚才你讲述被关在研究院里的生活时——
他什么都没说,一句话也没有。
红发青年只是盘腿坐在角落的暗处,缓缓伸手翻开地板上的扑克牌,一张又一张,每一张都裹着浓郁的暗色,象征着鲜血与杀戮。
……
琳娜哭过以后变得更粘你,你干脆陪她躺在**聊天,和她分享一些异世界的见闻。夜晚很快来临,女孩的眼皮开始上下打架。
等她闭上眼睡熟后,你从房间里走出来,忽然注意到墙角堆放扑克牌的地方变得干干净净。
你移开视线,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手臂上面再次出现皮肤干裂的迹象,但你并没有泡进那间浴池里,只是安静地坐在落地窗前,倒了一杯水慢慢喝着,半晌,轻声问。
“为什么下午那么生气?”
“……”你身后的黑暗里没有传来任何回答。
哪怕现在是深夜,城市中心也亮着各色的霓虹灯,天空竞技场的周围更是煌煌通明。
如水的澈蓝月色透过窗户流淌进来,地板漾开一层波光明灭的涟漪。
这层熠熠生辉的涟漪随着月光铺满客厅,最后隐没在墙面投下的暗影里。
没得到回答你也不在意,不疾不徐地喝光杯子里剩余的水,轻轻将它放在身旁的地上,玻璃杯底与地板碰撞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你笑着问:“现在都不愿意和我说话了吗?”
几秒钟后,黑暗里响起扑克牌哗啦啦洒落的动静,紧接着出现的是高跟鞋踏响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你的身后。
但是他仍旧没有开口说话。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蓦然闯进你的呼吸。
你微微一愣,因为西索的身上很少会把这么重的血腥味带到你面前来,下意识转头看他。
莹澈的清辉落在红发青年的身上,紧实马甲溅起暗红的痕迹,就连紫色的臂环也掺杂着刺鼻的味道,就像烧得通红的铁被放进水里。
张扬的红发微乱,那双宛如野兽的金色瞳孔在夜晚里会变成暗金色,就像现在这样。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的笑意微敛,意识到他的状态不太对劲,彻底转身面朝他坐着,抬手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
“怎么了?”
你以为是因为研究院的事情让他情绪不稳,不轻不重地握了下他的手,然后对他说了和琳娜说的同样的话:“我会毁掉那个地方的。”
但是出乎意料地,他并没有提起这件事。
裹着暗涌的眸光极快地扫过你的手,忽然,青年的唇角扯开一抹嘲讽的笑容,然后缓慢蹲下身,手臂随意地搭在自己的膝盖上。
“嗯……这种事我知道。”
那股极其浓郁的血腥味顿时和你靠得更近。
下一秒,轻挑的语气乍然消失。
暗金的深海里仿佛有浪涛在翻涌,转瞬又迅速被压制下去。狭长的眼睛弯成半月的形状,他手腕翻转反握住你的腕部,寒意从眼角流淌出来。
“露西亚……”
西索的指腹正好摁住你的动脉血管,隐隐能感觉到内部的搏动,呈现出一种鲜活的生命力。
但越是这样,他眼里的那抹暗色越是阴沉,手里的力道更是下意识收紧,却又克制地放松。
“在另外的那段记忆——”
青年低下头,贴在额角的红发忽然滑下来,垂在耳侧,暗金色的瞳孔微微睁大,像一头可怖的凶兽,无数粘稠晦暗的颜色从里面溢出来。
脸上的笑容毫无变化,声音陡然低凉下去。
他甚至没有用任何疑问的语气。
“你最后死在水里。”
你的目光出现片刻愣怔,又很快恢复如初,立即意识到西索应该和琳娜一样得到了部分记忆,但你没想到他会看见你的死亡画面。
是因为他最后毁掉那具人鱼身体吗?
而这短暂的愣神被西索抓住,他突然笑出声,低沉的声线里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如果说刚才只是诈你,那么现在你的反应就让他彻底肯定那段简短的画面是真实存在的。
太可笑了——
他甚至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断断续续的笑声从他的喉咙里溢出来,就像是老旧的琴弦,发出喑哑古怪的声音。而后却戛然而止,只剩嘴角那抹森冷讽刺的笑意。
“差点又被你骗过去了啊……”
西索抬手按住脸,唇角诡异地越扬越高,掌心下方的暗金色瞳孔骤然放大又收缩。
就像是疯狂小丑登场演出前最后的压抑。
你蓦地察觉不对,想要叫住他。
“西索……”
食指倏地堵住你未完的话。
属于青年的冰冷温度顷刻间传递过来。
“嘘——”
他忽然贴近你,精致的面容一半暴露在澄澈的月光下,另一半隐没在阴晦的黑暗里,这条明暗交界线如同将他分割成两半。
“我看见,你的身体上没有任何伤痕……”
西索靠得很近,你甚至能借着窗外的月光数清他睫毛的数量,但你更在意他现在的状态。
当他因为刺激的对手而兴奋起来时,肾上腺素分泌激增,瞳孔会骤然放大,就和此刻的他一模一样,但他现在根本没有兴奋的情绪。
那么只有另一个可能——
他想杀人。
浑身浓郁的血腥味足以证明他刚杀过不少人回来。但现在他的胸腔里再次燃起沸腾的杀意,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是相当不对劲的。
你的眉头慢慢皱起来。
看着西索的笑容一点点变得诡谲。
青年左手握紧你的手腕,右手仍然抵在你的唇前,眼里翻涌着粘稠的恶意:“那你是因为什么而死亡的呢?下毒,特殊的念,还是别的东西……”
“不,不对。”
你还没开口,他直接打断自己的话,上挑的唇角陡然压下去,声线里浸满阴鸷的恶意。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压逐渐从他的四肢百骸钻出来,周围的空气弥漫着一股粘稠的沉重感。但他的念压并不是袭击你,反而撞向周围的家具。
桌椅发出难听的吱呀声。
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粉碎在这里。
“是什么人做的?”
西索的声音很低,声带震颤带出古怪的响动,像指腹一点点划过粗糙硌人的纸张,又像是阴毒的蛇扭动着慢慢碾过铺在森林里的凋零落叶。
然后盘踞在暗处,身躯隐藏在幽深的阴影里,金色的瞳孔冰冷地注视着猎物,吞吐蛇信,所有鳞片同时蠕动,等待袭击的最佳时机。
“名字,身份,长相……”
每说出一个词,他的语气就更沉一分,最后甚至听不见声音,只剩下气音从他的喉咙里冒出来。
“呵呵……”
西索发出几声低笑。像蚂蚁密密麻麻地爬满背脊,让人头皮发麻。
突然,垂在落地窗边缘的窗帘因为一股无形的力量高高**起,客厅里的阴影彻底消弭,清透的薄光将青年隐藏在黑暗里的半张脸也照亮。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森冷。
他看着你,抵在你唇前的右手缓缓挪到你的脑后,冰凉的五指不紧不慢地扣住脖颈,动作亲昵,声线浸着冰冷刺骨的寒意。
“告诉我吧,露西亚?”
缭绕在周身的念压骤然沸腾,客厅里的装饰品剧烈地颤动起来,橱柜摇晃不停,嵌在天花板里的吸顶灯发出滋滋滋的哀鸣。
在这个瞬间,你突然朝他再度靠近。
双手捧住青年的脸,指腹按在他眼角的位置,然后移动手指,从眼角慢慢划到耳根,原本覆满冰霜的视线立刻投向你的动作。
“冷静一点。”
此刻你们之间的距离和前几天同样近,但你没再伸手挡在他的脸前,五指陷进那头像火焰猎猎燃烧的颜色,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我会全部告诉你的。”
家具的颤动倏地戛然而止。
空气里仍旧充斥着令人发怵的念压。
暗金的瞳孔里包裹着晦暗不明的情绪,寒芒从中穿透出来,悄然无声地蛰伏在角落,伺机而动。
“我没有骗你,只是隐瞒了一部分事实。”
飘**起的窗帘重新落回去,西索的半张脸再次归于黑暗,柔软的红发从你的指间穿梭而过,有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幽暗。
你缓缓开口:“我的确不是被人杀死,但……”
想到从镜子里看到的画面,手指蓦地一颤,控制不住地发冷:“琳娜被杀死了。就在我眼前。”
你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漫天的红霞,充斥着尖叫哀嚎的城市中心广场,爆炸后的废墟,以及被突然袭击后缓慢倒下去的身影。
“这具身体是名为深海人鱼的魔兽,就连深谙其习性的幻兽猎人也不知道,它会被负面情绪杀死。”
心脏深处存在着一种特殊的物质,负责监测人鱼的情绪状况。一旦负面情绪超过某个临界点,那种物质就会一点一点杀死深海人鱼。
触碰到红发的手忽地收紧,头皮被轻微拉扯。但西索对此没有任何反应,金瞳里只有一片沉寂,宛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你睁眼看着他,露出一个难过的微笑。
胸口泛起酸涩的滞塞感,同时被看不见的情绪堵住呼吸,就连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你轻声对他说:“我是被悲伤杀死的。”
西索握住你的手腕,力道逐渐收紧,仿佛恨不得把你碾碎融进骨血,眸光蓦地沉下去。
“……”最后他还是松开手,留下微红痕迹。
“后来……”
你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你发现我的尸体,从那之后开始追杀与这件事相关的人员。但是……你看起来情况很不对劲。”
他突然开口:“所以你才会问我那个问题。”
联系到你前几天说的话,青年彻底明白过来,语气陡然低凉下去,额头蓦地抵住你的额头:“你把那些事全部隐瞒起来……”
他咬着低缓的语气:“就因为,这个?”
你眼睫轻颤,指腹慢慢蹭过他的眼角,或许是从头发里沾上的丁点血迹。顿时在金瞳末端晕开,在澈蓝的月光下呈现出一种妖冶的感觉。
“对不起……”
你退开些许,温柔地摸了摸他的侧脸,幽紫的眸子里映出青年凛冽森然的金瞳,还有他的冷笑。
“我希望你能更快乐一点。”
闻言,西索按住自己的脸,沉沉地笑起来。
就像是发现什么荒谬而可笑的事情,青年的五指徐徐下移到鼻翼,掀开眼帘,翻腾着暗沉情绪的眸子里仿佛有汹涌的风暴正在逐渐凝聚。
你的指尖微动,想再说点什么,视野里的画面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被咚地一声按倒在地,坚硬的手臂瞬间牢牢抵住你的肩膀。
“既然这样,那我就再说一遍。”
西索撑在你的上方,凌厉的气势从他的身体里爆发出来,就像是终于忍耐到极限的野兽,龇出锋利的尖牙想要死死控制住猎物的动向。
“不论是战斗,还是追杀,亦或是别的东西。都是我自身的意志,是我愿意才会去做的事——”
他扯开嘴角,神色逐渐变得危险,手掌忽然按在你脖颈处大动脉的位置,微微用力,感受到下方传来的跳动的脉搏,眸里暗色渐深。
“而且……似乎很久之前你就不相信我说过的话呢,但我也说过,你总会相信的。”
手掌缓缓往上移动,他按在你的唇角,眼帘猛地压下去,指腹蓦然开始用力,似乎想要直接按下去,但最后只是沿着下颌线滑动到耳根。
“现在应该信了吧?”
红发青年暧昧地俯下身,把头埋在你的耳畔,咬着粘腻低缓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叫出你的名字。
“露、西、亚?”
你的呼吸骤然收紧,目光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华丽复杂的纹路沿着墙角绘制到落地窗上方。但空隙处又像是镜面,投射出你们现在的姿势。
“……”沉吟片刻,你温声说:“再等等……”
抬手搭在他脑后的软发里,下意识地将手指缠绕在发丝里面,无奈地轻叹着,对他作出承诺。
“等我真正回来后,会给你一个答案。”
西索低声笑起来,声带的震颤清楚地通过接触传入你的耳畔,无端牵起一股陌生的痒意,你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按住他的脸推远。
他也不反抗,顺着你的力道抬起脸。
然后重新变回单腿支起的姿势坐在你的旁边,手指不紧不慢地轻叩地面,笑得意味深长:“呵呵……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你翻身侧躺着,疑惑地看他:“怎么?”
“嗯……其实你早就相信了吧,应该就就在你刚获得那段记忆……也就是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
西索垂眸注视着你,唇角的弧度从嘲讽变成愉悦,指腹按在自己唇角,撑起笑容,人为地让它越扬越高,慢条斯理地说:“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你好像一直都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
“……”被戳穿心思,你彻底放弃挣扎:“因为……”
忽然,你有点难以启齿地偏了偏头,然后又把视线移回来,迟疑道:“我好像有一种背德感。”
西索狐疑地挑起眉毛:“嗯哼?”
你拉开他的手,重新坐起来,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当初你才到我这里。”
手掌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你比划了一下,表情格外纠结,然后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总觉得,这样好像有点禽兽……”
他单手托着脸,突然嗤地一声笑起来。
刚才围绕在身体周围的戾气一扫而空,肩膀抖得停不下来,看上去就像是越笑越开心,怪异的声调不断从他的喉咙里溢出来。
“是吗……你在担心这种事啊。”
红发青年的五指按在自己的脸上,尾指暧昧地从眼下划到嘴角,笑容扯得更开:“呵呵,背德吗?这样说起来的话,不是更刺激了吗……”
你竟然无言以对:“……”
西索不慌不忙地继续补充:“而且——”
他托住你的腰站起来,但他自己还是保持坐在地上的姿势,你正疑惑着,就听见他说:“嗯……这样身高差就又出现了呢。”
现在他的高度只到你的腰部,你愣了下,随即好笑地看着他,正想再说点什么,西索似乎突然注意到什么东西,神色有点奇怪。
下一秒,他露出发现新大陆的表情。
“这个高度……”
青年收回放在你腰间的长指,若有所思地搭在自己的下颌,片刻,暧昧地拉长嗓音。
“嗯——好像很适合做点别的事呢……”
他的眼帘微阖,唇角的笑意渐深,暗金的眸光颇具暗示意味地扫过你的腰,然后缓慢往下移。
“如果……”
你立刻打断他的话:“不可能……”
忍了又忍,最后你还是忍不住捏着他的脸往外扯,语气里难得带上少许崩溃:“你在想什么,脑子里难道就没有正经的东西了吗?”
“是吗……但我觉得很正经呢……”
“给我适可而止啊!”
你瞪他一眼,几秒后又噗嗤一声笑起来,松开手,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肩膀,在已经习惯的浓郁血腥味里寻得一丝半点的甜味。
就像是他常常吃的那个牌子的口香糖。
“你们要乖一点。”
骨子里埋藏着凶性的恶狼有着冰冷的金瞳,四肢矫健遒劲,齿爪尖锐瘆人,总是习惯性隐匿在黑暗里寻觅优质的猎物。
热爱战斗和鲜血。
同样也全心全意地沉浸其中。
只是偶尔,偶尔——
“然后,等我回来。”
熟悉的温度和气息萦绕在呼吸间时,他会慢悠悠地按住垂在指间的黑色长发,薄薄的眼皮微垂,按耐住胸腔里翻腾不止的欲望。
在这个静寂的夜里,像猫一样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