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走动的行人,天空中堆积的阴云,甚至是萦绕在耳畔的风,全都在同一时间静止下来。
陷入黑暗前,你蓦然瞥见黑发青年的额头。
上面不再是缠起来的白色绷带,正中央的位置有一枚深色十字架刺青,衬得那双眼睛黑如浓墨。
【载入成功】
【你是流星街第十区地下娱乐业的管理人从外界带回来的商品,几次出逃失败,被特殊念能力者下达不能离开流星街的制约……】
【在对方恶意的念压中,你被迫打开精孔……】
【无法阻止气的流失,最终死亡……】
黑暗未褪,最先出现的是微弱的呜呜哭声,声调颤抖,啜泣中夹杂着对现状的害怕不安。
紧接着你感受到的是冰冷而潮湿的地面,四肢软弱无力,连挪动手指都需要用尽全力,并且微弱的气正不断地从你的体内流失。
你乍然反应过来——
这具身体现在正处于精孔打开的状态。
残存的生机越来越少,你立刻沉下心神,尝试着控制那些正不断流失的气,并且将它们均匀地分布在身体周围,维持住缠的状态。
原本你以为这具身体的念能力天赋应该不好,否则怎么会因为无法阻止气的流失而死。
但你在尝试过后才发现,这具身体的天赋比之前用过的所有身体都要好。哪怕是在这种极其虚弱的情况下也能迅速维持住气的状态。
你微微一怔,心下不解。
既然天赋这么好……
为什么这具身体的主人还会因此而死?
薄薄的念覆盖在你的身体周围,在这期间那声微弱的哭泣一直没有停止,你撑开沉重的眼皮,率先映入视线的是锈迹斑斑的铁栏杆。
你被关在一架宽敞的铁笼里,身下是潦草的席子,距离你最近的生物是一只脏兮兮的老鼠,正抱着不知道是什么的食物窸窸窣窣地啃噬。
身体稍微恢复一点力气,你撑着地面慢慢坐起来,一点一点地挪动到铁栏杆旁边,老鼠被你的动静惊到,连正在啃噬的食物都顾不上就逃跑。
这时你才看清它啃的是一块干面包。
面包的边缘还有深灰色的痕迹,应该是霉点。
这里很黑,墙壁上没有窗户,只有零星几盏正在燃烧的蜡烛,只能勉强看清周围的环境。
铁栏杆外面还有十几个相同的铁笼,堆满这个房间,而每个笼子里面都关押着一名少女。
你的视线定格最角落的笼子。
里面关着的身影正侧躺在地面上,但她的体型看上去比其他人都要更娇小,似乎还是个小孩子。
——这是个关押女性和小孩的地方。
你的目光微沉。
这具身体的记忆很奇怪。
它并不是完整的,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
那些零碎的记忆片段中,女孩原本生活在一个温馨的家庭。但似乎发生了什么事,父母看她的眼神非常悲伤,偶尔还参杂着不愿面对的闪躲。
后来弟弟出生,她继续开心地和家人生活在一起,女孩无知无觉,完全没发现她的父母对待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淡,就像一名陌生人。
她很快乐。
每天都生活得很快乐。
然而在一次跟随父母出门时,她突然晕倒,再醒来就被关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她不知道这是哪里,一心想回家,所以每当有机会就拼命往外面跑。但每次都会被抓回去,然后迎来一顿毫不留情的鞭笞。
最后一次逃跑失败,特殊念能力者对她下达无法离开流星街的制约,然后把她丢在笼子里。
再后来就是她打开精孔,因为气的流失而死。
这就是你所拥有的全部记忆,没有女孩被关押在这里的原因,也没有她无法修炼念能力的原因。
按理说天赋高的人对于念是非常敏感的,哪怕他们不知道念的存在,也会在精孔打开后下意识地将那些气收敛在身体各处表面。
偏偏女孩只是懵懵懂懂地,任由它们流失,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合理。
你想到这里,困惑地皱起眉头。
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这具身体的记忆里很多人的脸都是模糊的,连五官也看不清,只有父母和那名特殊念能力者的脸是清晰的。
如果不是记忆出现问题……
那就很有可能是女孩原本的思维状态不对劲。
你倚在栏杆上面,偏头看向你隔壁的铁笼。
刚刚一直听到的哭声就是这个女孩发出来的,她蜷缩在角落里,双手环抱住膝盖,整张脸埋在自己的手臂里,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相比其他安静的女孩,她似乎还有几分生气。
你嘴唇微动,想通过她了解一下情况,但忽然想到可能有人在监视这里,于是没有作声。
接下来的几天里,你都在不停地修炼念能力,羸弱的身体也渐渐恢复正常。
期间,你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名看不清长相的男人送来食物,通常都是干面包和味道奇怪的水。
男人发现女孩哭泣后会高声斥骂,脚踹得铁笼铮铮作响,还会用力把食物摔在地上,女孩每次都被他的行为吓得尖叫大哭。
不过男人除了斥骂以外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行为,反而因为动作幅度大,直接将食物摔进女孩铁笼的黑暗角落里。
尽管看不见食物的模样,但你敏锐捕捉到女孩的食物落地的声音有点奇怪。
不像干面包,像更柔软一些的食物。
斥骂以后男人就摔门离开,女孩继续缩在角落嘤嘤啜泣。但你曾经犹豫过的向她了解情况的念头已经完全消失,反倒升起几分警惕。
大约三天后。
你盘腿坐在地上,任凭念力流淌在四肢百骸。这具身体的暗伤已经恢复大半,念能力的修炼也非常顺利,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天就能离开这里。
突然,外面响起脚步声。
隔壁那名哭泣的女孩子居然停下来,而且也没有再蹲坐在墙角,反而站起身走到铁栏旁边。
你看见那名男人进来,径直走到她的牢笼前。
啪嗒一声。
用钥匙打开她的牢笼。
“这批货怎么样?”男人声音低沉。
女孩懒洋洋地伸了下胳膊,打了个哈欠:“还不错,全都老老实实的,没有一个人来安慰我,卖出去的话顾客应该会很满意。”
“辛苦你了。”
“小事情,记得按价付钱给我。”
两人态度熟稔地说着话,你的手按在自己的膝盖上,垂下眼帘,掩住眸中涌动的晦暗厌恶。
——原来如此。
“对了……”女孩伸手指向你,“这个被扔进来的家伙在几天前动了,还在笼子里走了一会儿。”
你睁开眼,飞快打量他们一眼,没想到那个男人在女孩说出这句话后压根不在意,反倒嘲讽地笑起来:“她啊,无所谓,脑子有问题。”
“明明是个傻子,连自己被父母卖进来都不知道,还一有机会就想跑出去,要不是长得漂亮——”
说着,男人语气一顿,掏出钥匙:“正好,卢斯卡老大今天还问起她的情况,能动了就行。”
这间铁笼被他打开。
男人弯下腰,一把将你扛在肩膀上面。
他是个没有念力的普通人。
你垂在空中的手指微微蜷缩,思考要不要现在就将他杀掉离开这里。
但想到这具身体里面的无法离开流星街的制约,决定再观察一会儿。
你被带到一间装修精致的卧室,柔软的地毯,漂亮的吊灯,处处都透着奢侈的味道。
简直不像在流星街的第十区,更像是在内区。
把你带进来后男人就离开了,你环顾四周,浴室里的水声恰巧停止,紧接着一名肥头大耳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你的眼神微凛。
这个男人,你曾经在死斗场里见到过。
他隔着一栋楼指着你和伊尔迷,又低头对工作人员说话,最后遗憾地看了你们一眼才离开。
他当时的眼神就让你很不舒服。
现在更是恶心。
“哈哈,果然打过之后就变得很安静了,连逃跑也没有——不过那些家伙怎么没有给你洗澡?”
他眉头一皱,又飞快舒展开,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笑容,“算了,没洗澡也没关系,我来帮你!”
男人朝你走过来。
鞋底踩在地板上,每一步都留下一个脚印。
忽然,你对他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
在他愣神的时候猛地翻身而起,单手扣住他的喉咙就往浴室里拖,像在拖一条狼狈不堪的死狗。
“噶……咯咯!”
他双眼暴凸,猛地扳住你的手腕,然而怎么也扯不开,喉咙里也只能发出几声毫无意义的短音。
肥大的身躯哐哐撞了好几下门框,那张丑陋的脸瞬间扭曲起来,嘴巴大张,看上去又痛又窒息。
他蹬着脚躲不开你的手,手臂乱挥掀翻瓷盘想引起外面的注意,结果被你接住,然后放回原位。
“哗啦——”
脑满肥肠的垃圾被你直接按进浴缸里。
他拼命挣扎起来,水花激**,双手胡乱捶打,左手即将打上你的时候被你另一只手直接拧断,那张沉在水里的恶心的脸下意识露出痛苦的表情。
其实现在更应该做的是打晕他,趁机离开。
但你却没有选择这样做。
你的胸口翻腾着冰冷的怒火,目光像冰刀般冷冽,哪怕脸上仍然是笑着的,手下的力道却随着吐出的字句一起,逐渐收紧。
“我问,你答。”
尽管这么说,你并没有松开手,仍然把这家伙死死按在水里,无数气泡从他的口鼻冒出来,整具身体开始出现缺氧溺死的征兆。
“你是第十区地下娱乐业的管理人,名字叫做卢斯卡,下属都叫你老大,对吗?”
“……”脸部充血,挣扎幅度开始变得微弱。
“你把外面的女孩子抓进来,一部分当做商品售卖,另一部分就像现在这样,对吗?”
“……”反抗力度消失,水面慢慢平静下来。
“她们的下场都会很惨,对吗?”
“……”你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几分钟后,被你扣住的这个家伙彻底失去动静,面目狰狞,不断有血丝从他张开的嘴巴里溢出来。
浴室里非常安静,你看了他几秒,忽然微笑着放开手,歉意道:“抱歉,忘记你不能说话了。”
你站起身,接了一杯水,往水面扔了一小块纸张,然后输送念力进去,水的颜色很快改变。
“真幸运,这具身体也是放出系。”
你和玛戈地的联系是灵魂上的,只要使用的身体拥有召唤念兽的条件,你就能将它召唤到自己身边,而放出系恰巧是最常见的使用念兽的系别。
念力暴涨,疯狂地席卷在身体周围。
轰地一声巨响。
体型庞大的魔兽直接出现在卧室里,身躯碾碎精美的装饰物,毛茸茸的尾巴将你包裹起来。
“玛戈地……”
你将脸贴在它的身上,熟悉的气息顷刻间缭绕在你的周围,魔兽的脑袋凑过来,轻轻蹭着你的脖颈,鼻腔里发出呜呜的轻哼撒娇声。
召唤念兽的巨大响动终于引起外面的注意,急促的脚步声迅速靠近,其中夹杂着“卢斯卡老大!发生了什么事”的惊呼。
而威风凛凛的赤狼就趴在你的身边。
金色兽瞳安静注视着你。
你抬手触碰它湿漉漉的鼻尖,再感受着脸侧柔软的火红色皮毛,唇角微勾,轻轻地笑了起来。
“好孩子,杀光所有攻击你的人。”
赤狼高声嚎叫起来,利爪猛地插?进地板,哐当一声就冲出卧室,尾巴一扫直接掀飞数人,最后高高跃起,猛地踩在敌人的身上。
下一秒,鲜血飞溅。
惊恐至极的辱骂声与惨叫声接连不断,枪声也全部淹没在魔兽愤怒的吼叫声里。
你看着这样血肉横飞的场面,想到那些关押在下面的女孩,又想到或许早已遭遇不幸的陌生女孩们,慢慢弯起眼睛,眼底尽是冰冷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