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距离东京也就半小时的车程, 两个孩子坐出租车到了这里,他们的目的地是横滨港,对于横滨而言, 这里是重之又重的命脉之一, 港口黑手党能够将这里当做领地,一定聚集了大量的异能者。
“你也看见了吧。”
江户川乱步鼓着脸, 眼里装满了不高兴:“那群人对孩子可不会心慈手软。”
“‘嘿!大叔, 你看我有没有异能?’,这样上去直接问的话绝对会被子弹招呼,乱步才不想在身上留下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找一场小规模的战斗。”
太宰治看起来完全不在意江户川乱步口中受伤的可能性,只看向Mafia大楼:“让跟着我们的护卫把双方都解决,再让身形相仿的人穿上他们的衣服进去混进去。”
“……”
江户川乱步到底是大了许多, 也有在横滨生活一段时间的经验, 他攥住太宰治的手, 不让他乱走, 以免再回去的时候弟弟身上真的多了几个洞。
“那些护卫大叔一秒钟就会被发现的, 要卧底也该找个合适的对象吧。”
小豆丁冷着脸:“放开。”
“肚子在叫。”
说完,江户川乱步直接找了一家甜品店坐下,对着菜单乱点一通,然后看着对面的太宰治:
“大人的事就交给大人解决嘛, 如果现在小惠或者太宰打着没有蛀牙的旗号偷偷消减了我的甜点份额——会生气的呐, 这种事。”
太宰治轻轻点头,听也没听:“伏黑甚尔怎么样?”
芒果慕斯端上来, 有了甜点, 江户川乱步的语气变得好上许多, 随口说道:“卧底这种事, 怎么看也该是政府出马吧, 横滨的警察不管,不是还有东京么?”
“那就要让这里的黑手党先引起东京那边的注意。”
太宰治垂眸思索着:“横滨黑手党绑架一群来自东京的中学生,这种新闻已经足够引起关注了吧?”
“想什么啊。”
江户川乱步从甜品里抬头:“怎么看也不可能吧,我看起来像是会擅自拿朋友冒险的混蛋家伙?”
见太宰治神色不变,江户川乱步稍微睁开眼睛,语气惊叹:“不是吧……”
他像是头一次认识太宰治一样,左看右看,好半天才开口:
“我敢保证,如果太宰想带着你那些同学来横滨制造新闻,那个小侦探的爸爸,就是戴着眼镜的那个大叔,绝对会一眼看出事情始末。”
“那又如何?”太宰治神色漠然:“目的达到不就好了吗。”
“如果你的目的仅仅是获得异能者的资料,那弄出来的动静未免也太大了。”
江户川乱步脸上满是困惑:“完全想不明白,太宰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只是突然有些好奇。”
太宰治在桌子上画出几个圆圈:“很奇怪不是吗?明明都是一个国家的人,但是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常识。”
“理念完全不同的人类交汇在一处,会碰撞出什么样的结果?”
男孩鸢色的眸中满是纯粹的求知欲,就像一只好奇外面空气味道的猫,站在窗外不顾一切地跳下去,毫不在意自己会摔断多少条尾巴。
“现在我想知道这个,仅此而已。”
他被人扯住,江户川乱步塞了个小点心到他嘴里,皱着眉:“乱步就根本不好奇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那些大人脑袋里面装着什么、为什么看起来像是笨蛋……乱步一点也不在意这些。”
“和姐姐待在一起不就好了吗?”他说。
太宰治拿起一旁的饮料,喝了好几口才把甜点咽下去。
“她会离开。”
江户川乱步:“哈?”
“就像这次因为那个交流会离开一样,未来她会因为各种原因再次离开,很合理,但是等待的过程太无趣了。”
江户川乱步晃了晃小腿,因为吃到了好吃的甜点,他的耐心值稳度上升着:
“大人不就是这样吗?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出张,我们痛痛快快地做自己的事情不就好了。”
“明白自身所在,再看清楚这个世界,寻求答案……”
男孩抬头朝他笑:“这不是正在做吗?我自己的事。”
这家伙一副看清楚之后就要死掉的样子。
江户川乱步看了他一会,又叫来服务生点单:“啊,弟弟说这种话的时候应该怎么办,完全没有头绪啊。”
要是姐姐在这里就好了。
“我说啊,太宰就不能多依赖姐姐一些吗?她是真正的大人,根本不需要我们的擅自操心,你看得出来吧?”
“这并不值得高兴。”
太宰治撑着下巴,因为不出所料的对话而神色倦倦:“不被需要,无法做出贡献,也就意味着随时可以被替换。”
“嗯?”江户川乱步抱着和他截然相反的想法:“明明不被需要,但还是紧紧相连,这样的关系才最牢靠吧?”
“不会因为才能的消失而碎裂,更不会因为别人的贡献更高就变得摇摇欲坠,家人不就是这样的吗?”
太宰治露出讽刺的笑容,刚刚张口,江户川乱步就又塞了一个甜点到他嘴里:“偶尔也当个武力派好了。”
他直接站起来走到太宰治身边,用力薅了一把太宰治的头发。
“明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太宰却总是像小苦瓜一样,那个小侦探第一次来家里的时候,看人的眼神真是想起来就火大啊。”
那种盯着家暴人渣的目光,就好像太宰在家里遭受了多大的苦痛和折磨一样,明明这个家伙最被姐姐纵容了。
即使他到现在一声姐姐也没叫过。
他一把抱起小豆丁,直接塞进出租车里面,看着他挣扎的样子,江户川乱步笑起来。
紫原拎他的时候就是这种心情吗?像是拎着小鸡崽。
他拍拍小崽崽的脑袋:“使用蛮力的感觉真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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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十分柔和,鹿野怜窝在阳台的毯子上看书,房间的门被推开,伏黑惠抱着狗狗玩偶慢吞吞跑过来。
她任由小海胆在她怀里找舒服的位置:“今天不去给胡萝卜们浇水吗?”
“哥哥们让我来陪姐姐。”
伏黑惠伏在姐姐的胸口,和她一起看她手里的书:“让胡萝卜等一等小惠吧。”
“嗯……”她笑笑,把书放下来,“那我们一起去给它们浇水好不好?”
“好!”狗狗玩偶被轻轻放在**,姐弟二人换上一样的园丁装扮,拿着小小的喷壶浇水,伏黑甚尔站在一旁看着,眉目也柔和下来。
两个崽崽回到家的时候,鹿野怜正在看附近的幼儿园,和之前那样,她拿着一大叠资料,摆在小海胆和伏黑甚尔面前,十分认真的样子。
和对待他们的时候一样。
太宰治停下脚步。
江户川乱步把书包丢掉跑进去,一整个钻进她的怀里:“乱步今天很有哥哥的样子哟。”
她笑笑,揉揉他的脑袋:“乱步一直都做得很好。”
就像被摸了下巴的猫一样,江户川乱步发出轻轻的哼唧声,紧接着就开始抱怨:“好累,外面的太阳好晒,开出租车的老爷爷话好多,叽叽喳喳的好讨厌。”
鹿野怜静静听着,一边和伏黑惠一起看幼儿园的介绍:“我离开家里这几天,你们是不是都没去上学?”
江户川乱步眨眨眼睛,又开始撒娇,而和他一起回来的小豆丁径直走进了房间。
鹿野怜抬眸看过去,自她回来,弟弟还没和她说过一句话,连招呼都没有打。
脸被轻轻掰回来,江户川乱步看着她,碧绿的眸中满是认真:“乱步要宣布一件事情。”
“什么?”
他气鼓鼓的,声音响亮得像是要让全世界都听见:
“再也不要和太宰一起逃课了!”
少女一愣,轻轻抚上他的眼睛,话里满是笑意:“好,我听到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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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如火,今天难得没有下雨,五条悟推开庭院的大门,就看见两个小鬼在院子里打篮球。
“喂。”不是高专庆功宴吗,怎么又变成了聚餐。
大少爷插着兜走过来,青峰大辉手上的篮球很快就到了他的手里,篮球在他的指尖以不符合科学的速度转动。
青峰大辉皱起眉,想重新把球抢回来,五条悟就站在原地躲也不躲,嚣张得要命。
直到手里的篮球快要被抢走,少年才轻轻抬手一抛,背对着蓝框进了一个三分球。
青峰大辉一愣:“你怎么做到的?”
“想学吗?”五条悟一笑,推了推墨镜:“叫声五条老师来听听。”
全程看着他用咒力欺负小孩的夏油杰:“……”
“五条老师。”青峰大辉还在犹豫,黑子哲也就直接喊了出来。
他捡起篮球递到五条悟面前:“请教我,拜托了。”
“……”鲜少有人这么认真地接他的茬,五条悟一愣,接过篮球:“你看好了。”
他抬手示意:“就这样,然后用咒力……啊,忘了你这家伙没有了。”
接着,他拍拍黑子哲也的脑袋:“没天分呐,小家伙。”
蓝发小矮子露出困惑而又挫败的神情,夏油杰叹了口气,走过来替挚友收拾烂摊子:“悟不是这个意思。”
黑色头发的大哥哥要好相处得多,气氛很快又好转起来,因为挚友吹的牛,夏油杰不得不也用咒力像模像样地伪装成篮球高手,过了好一会,江户川乱步才顶着一脸面粉跑出来。
“你们几个!”他叉着腰,毫不客气地指挥道:“快点来帮乱步把烤鸡的肚子塞满!”
青峰大辉和黑子哲也把篮球放进旁边的箱子里跑了进去,五条悟笑嘻嘻的揽住夏油杰的肩膀:“杰,你超会演的。”
“……”夏油杰用力锤了他一下:“以后别逗小孩,悟。那种话真的很打击人,他们没有咒力已经够可怜了。”
“知道了知道了。”五条悟随意敷衍着,走进屋子,脸上的笑意顿了一下,“杰好啰嗦。”
作为朝夕相处的挚友,即使五条悟的情绪变化极其短暂,夏油杰还是瞬间就提起了警惕之心。
发生什么事情了?
能够让这个大少爷在这么得意的时候刹住车,怎么说也算是一件大事吧。
房子里没有咒灵,大家都好好坐在一起,五条悟很快又开始若无其事地插科打诨,夏油杰在餐桌前坐下,只感觉今天的鹿野家和以往也没有什么区别。
唯一不同的,只是她开了术式而已。
她脸上的笑容和以前一般无二,但是身旁的挚友却一反常态地沉默,渐渐连笑都懒得给予。
被隔绝在外的感觉……
夏油杰盯着伏黑甚尔面前的酒杯,问道:“我想喝酒,可以吗?”
他们还不到法定喝酒的年纪,但现在没人在意这个,夏油杰酒量不是很好,旁边的挚友更是酒精苦手,没多久就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像是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年纪小的客人家里有着门禁,很快就回了家,两个喝醉的DK当然是要在这里留宿,伏黑甚尔把他们两个扔到二楼的沙发上面,就尽职尽责地下楼哄小孩们睡觉。
二楼的落地窗还开着,夜风吹来,把醉意也吹散了很多,昏暗的灯和月光交织在一处,朦朦胧胧,像是空洞的梦境。
她走过来,梦就好像被填满了。
两个DK一起看着她,因为长得好,即使喝醉了瘫倒在沙发上,也不显得邋遢狼狈。
白发少年掏掏口袋:“过来。”
一颗棒棒糖被塞进手心,少年的声音渐渐和记忆里的男孩重叠起来。
“说过的吧,这群白痴,嗯……到底能教你什么啊?”
【喂,愁眉苦脸的干什么啊,你那个妈妈也不过是个白痴而已。】
“电话啊,不在东京也有电话吧,老子的号码怎么说也该背出来了吧。”
【讨好我一个人就够了,这件事很难明白吗?】
脸颊被捏起来,他轻轻笑着,带着几分宠溺:
【“好笨啊,最强明明就在你面前,连撒娇都不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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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精的作用下,两个少年很快睡着,鹿野怜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往外看,外面大雨磅礴,阳台漆黑一片,闪电掠过天际,恍惚间,好像有个男人站在那里。
鹿野怜轻轻皱眉:“谁在那里?”
被发现了。
男人推开门走进来,脸庞因为闪电而变得忽明忽暗,眼睛里满是痴迷:“大人。”
她按开灯,看着这个一直以来护卫自己的男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
他又走近两步,笑起来:“我只是想离大人再近一些。”
雨水顺着面颊滚落,他低头看,脸上闪过歉意:“抱歉,将您的地毯弄湿了。”
鹿野怜看着他,语气隐隐有些怜悯:“你走吧,趁他们还没过来。”
“和我一起走吧?!我会好好侍奉大人,还有大人的弟弟,我也会当做自己的……”
他话还没说完,另一队人就踏着阳台的雨冲进来,刀尖从背后抹过男人的脖子,血液被提前捂住,没有溅到她的身上。
鹿野怜低下头,叫人看不清表情。
他们沉默着把尸体拖下去,很快,这群人的主人就打电话过来。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京都那边像是也在下雨,在雨夜,少年的声音要比往常虚弱几分:“偏偏在这种时候,你要叫我连死也没法放心。”
鹿野怜从衣柜拿起一件外套,慢慢走下楼梯:“大人那边在下雨吗?夜间凉,还请披一件外套。”
加茂宪澈短促地笑了一声,重重咳起来。
今夜五条留宿在她家里,想来早就已经安慰过她了。
“我久病缠身,就连电话也比别人晚上一些。”
她沉默了一会:“大人在雨夜不眠,如此心意,又何谈早晚呢?怜只求您多爱惜自己。”
“嗯。”像是被安抚到了,又像是精力实在不济,加茂宪澈略带孩子气地应了一声:“这就睡了。”
电话被挂断,鹿野怜走到一楼,就看见小豆丁一个人坐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走近看,太宰治靠着门框一言不发,要不是眼睛还睁着,就和睡着了没什么两样。
“还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太宰治看着她,神色倦怠:“我哪里有资格生气。”
她在他身旁坐下,把手里的外套搭在他身上:“害怕打雷吗?”
“不怕。”
她不再说话了,露出茫然无措的表情,太宰治沉默地看了一会,把自己团起来:“我不怕打雷。”
于是被抱住了,她穿得单薄,外面大雨溅在身上,仅有的外套都用来罩住他的身体,就像是大鸟用羽翼在给小鸟挡雨。
“我讨厌你。”
太宰治把脑袋埋在她的胸口:“不许抱我。”
“我很抱歉。”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缓慢而又温柔:“去国外好不好?”
“你想把我赶走。”
“怎么会这样想?”她屈起膝盖,于是怀抱变得更暖:“太宰,你是我这世上仅有的一个,我很少和家人相处,也不知道该给你什么,好叫你和别的孩子那样开心。”
“骗子。”太宰治抬头看她:“你明明就有很多弟弟。”
她轻轻笑,捧起他的脸:“是因为这个吗?”
“才不是。”
小豆丁拨开她的手,气鼓鼓的:“在京都玩得很开心吧?”
“下次带你一起去好不好?”她拢了拢外套,像是生怕他被雨淋到:“不会再和你分开了。”
男孩看起来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就不能不去吗?”
她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沉默间,反倒被男孩捧起了脸颊。
“我给你自由,你可以不去吗?”
她转头看向外面的雨:“这不是应该由你承担的责任。”
“看着我。”
太宰治手掌用力,叫她重新看着自己:“我会给你自由,在那以后,你哪里也不许去。”
“嗯……”她看了他一会,轻轻笑起来,抬指抚上他的眼睛:“我就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