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夜后怕。
到底这个莫名出现的家伙对自己了解到什么地步,靠几句话就能将自己轻易激怒。
注视著纪卿言嘲讽的笑意在望向北诗的那一刻完全藏匿,转化成无害的宠溺和温柔。
一向善于演戏的栾夜终于也体会到别人在自己面前演戏的滋味。
恶心恶心!这家伙实在恶心透顶啊!
杀了!杀了!一定一定一定要杀了他!
然而,这一切阴暗暴力的心理活动在栾夜注意到望向北诗时,彻底烟消云散。
北诗的脸色看上去相当惊恐苍白。
栾夜的低价值感注定他的所有行为都要由评价者北诗来牵动,他实在担心北诗害怕这样的自己,于是率先乖顺地把刀放在桌面,眼底蓄满委屈和可怜的泪水:“不是的,不是的,姐姐,姐姐你听我解释……”
北诗没动,她的脑袋嗡嗡嗡地眩晕起来,视线被面前血腥的场景全然占据。
这样血淋淋的,撕裂皮肉的,触目惊心的伤口刺激了她埋藏在过去里的晕血症状。
好半天她才回过神,说了第一句话:“去医院,先去医院……”
……
明明受伤的是纪卿言,但在北诗将纪卿言送到医院急诊处包扎后,反倒是他一直在旁侧安慰晕血的自己,说他伤势不重不要担心之类的话。
一个小时后,等到伤口处理得差不多了,北诗整个人安定下来。
出门去洗手间,北诗注意到病房外金属座椅上蜷缩著一个人,姿态伶仃且脆弱,像被遗弃的小狗在等待主人。
是环住双腿,埋著脸默不作声的栾夜。
北诗的心情很复杂,她现在很难将一向乖巧的弟弟和刚刚持刀向男友施暴男生结合起来。
但想起栾夜刚刚要开口给自己解释什么,她还是软下心来,坐在栾夜身旁柔声发问:“为什么?”
“为什么刚刚持刀袭击别人?”
“可以和我说说原因吗?”
椅子上的栾夜听到心爱的人轻柔耐心的询问声,像罪人得了赦免般浑身上下生出感激之情。
栾夜明白,那家伙相当心机的掐准姐姐看到他持刀伤人的时刻,眼见为实再多的解释也无力,只会徒增姐姐的厌恶。现在只能从感情上挽留姐姐了。
他抬头,用泫言欲泣的表情遮住眼底的博同情的心机,怯生生地说:“因为害怕……因为害怕被姐姐抛弃……”
“因为怕姐姐讨厌我,所以那天向姐姐撒谎了,说我自己家里很幸福这种话。”
他抿著嘴角,抬头望着北诗,琥珀色的眼睛湿漉漉的被水汽浸透了:“姐姐,其实我一直被继兄和继父家暴,从十岁我母亲改嫁到这里开始。”
家暴……相当遥远的话题。
北诗心脏有种被击打的震颤。
这就是他向自己隐藏的秘密吗?
一个由美满家庭谎言遮盖的真相。
如此罪恶的事就这样轻易的发生在自己身边。
而她一无所知。
北诗怔了怔,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栾夜注意到北诗松动的神色,压低姿态像小兽触碰人类一般捏了捏北诗的衣服,仰脸,满眼虔诚地开口:“姐姐你是我唯一的光,你是我的救赎,所以看到姐姐被别人夺走了,我真的好恐惧好恐惧……”
北诗望着栾夜,心底生出一股夹杂着悲悯的难受。
仅仅因为喜欢就要伤害接近自己的人吗?这样的喜欢未免也有些太过扭曲偏执了。
但是自己只是给他涂药就成为了他的救赎,这又证明栾夜该是多么的缺爱啊。
北诗冷静下来,克制住情绪,没有伸手去拭男生的眼泪,只是弯下身与他平视:“可是这是不对的栾夜,不是因为你过去很痛苦你就可以因此去伤害别人,不是吗?如果这样的话,那是不是所有有过不好经历的人都可以去随意伤害别人了?”
“是的,是的姐姐,”栾夜听完这句机械的点头,低到尘埃般卑微地央求,“如果姐姐讨厌的话我不会再这样做了,我不会再冲动,也不会伤害其他人,我向姐姐保证……姐姐你会因为今天的事生气吗,姐姐会因为这件事不理我吗?”
北诗摇了摇头,柔声细语道:“栾夜,我没有生气,我也不会不理你,但我觉得我们应该要冷静一会,这样对你和我都好。”
冷静一会在落进栾夜耳里等同于抛弃,栾夜哭的愈发厉害:“姐姐,求求你了,你不会是要抛弃我了吧,我再也不会做这些事了,真的……”
北诗望着栾夜满脸泪水可怜的模样,张了张嘴,终究没有狠下心来:“我不会这样对你的,栾夜……一会你先回去吧,过些日子我们再见面好吗?”
“嗯,好。”得到不被抛弃的承诺,栾夜在心底还生出能继续和北诗见面的希望,他嘴上笑得阳光灿烂,“姐姐说什么都好。”
心想,他过几天一定要把给他下套的纪卿言的真面目扒下来撕给姐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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