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着她的手,拇指指腹在她跳动的脉搏处轻轻刮蹭著。
冰凉的触感,像是毒蛇吐出的蛇信子。
哪怕外表看起来再五彩斑斓诱人,可内里却是藏着剧毒的。
就像是这个时代一样。
大争之世,权利迷人眼,可争权夺利之下,却淌著尸山血海。
郁献音忍住想要挣脱的冲动,看向眼前的天子:“臣妾求助了,陛下就会帮臣妾吗?”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朕不会?”
玄祁凝视着她,瞳仁漆黑,嵌在那张苍白艳冶的脸上,像是三春盛景,灼灼其华,引人入胜。
郁献音浓睫轻颤,许久没有回话。
玄祁好像也不在意,把玩着她的手,“这些日子,前朝政务繁忙,朕冷落了音音,音音对朕似乎也生疏了许多,都忘了朕之前说的话。
在朕面前,你不必自称臣妾。”
他好似还和之前她刚入宫那会儿一般,像是这此间种种,都不曾发生过。
“昨日之事,实乃他人构陷,狱中那二人已经翻供,真相大白,音音受委屈了。
朕,不会放过害你之人。”
真相真的大白了吗?
郁献音知道仇嫣然和楚流薇都不无辜,哪怕楚流薇只是被人给利用了,可她害人的心思是真的。
还有,只凭这两人根本做不到这些。
背后还有人。
甚至玄钰能在玄祁下令封口的情况下,那么快的得到消息,那这皇宫之中肯定有他的人。
玄祁未必就不知道。
就像他不会不知道她和家中来往一样,可他却从不说明。
回想自入宫以来所发生的种种,郁献音愈发觉的自己只是他手心的一颗棋子。
她怎么还敢信他?
“陛下自然是最公正的,刚好臣妾这边也有新的发现。”
郁献音把李文莹腹中胎儿有异一事,说了出来。
连同温熙和带来的一页脉案一起。
“那位张太医背后,恐怕也有人指使,陛下觉的那人是谁?
是否和指使臣妾宫中太监的是一个人?”
玄祁拿着那页脉案,静静听着。
郁献音深知论心计谋算,她恐怕不会是眼前人的对手。
可他既然选择她做棋子,那就证明她身上有他需要的。
既然如此,她不妨再和他做一笔交易。
毕竟这世间,真心瞬息万变,唯有利益关系才是最牢固的。
“这次赏花宴,是皇后娘娘举办的,李才人却在宴会上小产,有人证和物证直指向臣妾。
若非臣妾早有防备,恐怕真要让人得逞。
可当臣妾以为自己才是黄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还在他人所设的局中。
巫蛊之罪外加谋害皇嗣,这是要逼死臣妾。”
郁献音在红旗下成长,又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几年。
她做不到视人性命如草芥,更不敢去杀人。
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一次赏花宴,算计了陛下所有妃嫔,在这后宫,人人都各怀心思。
楚婕妤想害李才人的孩子,让臣妾做替死鬼,却不知她也是仇采女的替死鬼。”
说著,郁献音深吸了口气,“听闻,皇子公主已经无碍了,臣妾无数次都在想,那天皇子公主病的是不是太过?合了些?”
“你在怀疑皇后,还是潘才人?”玄祁放下了手中的脉案。
眼前少女情绪不对,脖颈间的玉扳指微微晃动,滑出了衣衫。
那是他在床榻缠绵间,亲手用红线串起为她戴上的。
是个死结。
玄祁不合时宜的想着,心底却忍不住猜疑,她此刻的情绪,究竟是因为委屈,还是…担心。
“陛下觉的臣妾不该怀疑吗?”
“你有证据吗?”玄祁声音有几分凉薄,那双丹凤眼直直望着她。
郁献音一瞬间哽住,突然很想质问对方,你对罗家的怀疑就有证据了吗?
说到底不过是不愿意罢了!
“你这么看着朕,是在不满?”
“臣妾不敢。”
郁献音使劲想要抽出手,可却被拽的更紧。
拽的她发疼。
冷不防被用力?进他怀里,春装单薄,她的鼻头撞在他的胸膛上。
“说起来,狱中那二人能那么快翻供,还要多亏了一个人。”
玄祁捏着她后颈的软肉,与她额头相抵。
郁献音心跳的飞快,她当然知道他口中的人指的是谁。
“按理说朕当感谢他才对,可惜他也犯了错。
音音说朕公正,那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他,才能既安抚了宗亲,又不辜负音音这句评价?”
郁献音垂下眼帘不语,眼下刚登基不久,外有强敌,内有宗亲,她不信,他真的会在这种时候处置了罗廷昭。
“大司马这次怕是要倒下了,大司马之子今日跪求于朕,宗亲连连上奏,大司马的血书不断送来,朕实在左右为难。
原本若没有此事,还有斡旋的余地,可如今……朕只能把罗廷昭交给大司马之子处置,以泄不满。
不过朕有叮嘱过,不会真的闹出人命。”
大司马之子?
玄钰。
郁献音心中陡然一惊,不让人死却饱受折磨的方式有很多。
她不信,那些人会对罗廷昭手下留情。
“陛下,罗尚书带兵还未归来,这消息若传到他耳中,陛下就不怕他心生埋怨?
他手里可还有五六万兵马。”
眼前人看似在为他着想,可玄祁知道,她这是急了。
关心则乱。
“权力,是最能给人幻想的东西,拿着五六万兵马,音音不会以为朕会怕了他吧?”
郁献音头脑快速转动,“可西梁大胜,东虞难保不会在此时趁虚而入,大司马已倒下,一旦东虞来犯,陛下打算派谁上战场?”
这是实话。
毕竟玄礼张驰尚在西北。
朝堂上能为将帅者青黄不接,不是像贾忠那般年老的,就是毫无领军经验的年轻人。
玄祁望着她,手在她侧脸上轻轻摩挲,似是赞叹,又似是嘲笑,“朕的音音果然聪颖,不过朕已经收到了大将军的折子,为著大司马之事,大将军请求朕准许他回洛阳。
你说,朕要不要答应了他。”
玄祁其实很清楚,玄礼这时候想回来,一是为了家一把火摁死罗家,二是怕大司马之位被他给了别人。
郁献音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历史上这时候玄祁并没有答应让玄礼回来。
但…现在呢?
她发现根据已知的历史,已经不足以揣测透玄祁的心思了。
可若是罗廷昭真的死了,那么下一个一统天下之人会是谁?
“陛下……”
“好了,朕忽然想起,还有折子没有批完,晚上再过来陪你。”
玄祁故意打断了郁献音的话,松开人后起身便要走。
看着那道玄色背影,郁献音心中想了很多。
但好像又什么都没想。
此时此刻她唯一能确定的是,罗廷昭…不能出事。
至少不能是为了她。
她不要一辈子都得记着他的恩情。
“陛下。”少女追了上去,跪在了天子面前。
玄祁顿住脚步,背对着人,手微微抖了下。
“陛下,臣妾有一件珍贵之物,要献给陛下。
此物和纸张一起,作用翻倍,可助陛下收拢天下读书人的心,推动新政进程。”
话音落下,星参立刻看向玄祁,而后清理现场。
虽然,本来也就没有外人。
殿门吱呀一声,关上。
光打在玄祁脸上,只见他收紧的手忽然松开了。
少女跪在他的影子里,低着头。
他得到了想要的,还是她心甘情愿献出来的。
“你想要什么?”
郁献音没有抬头,“臣妾,希望陛下能严惩潘才人,还有…放了这次,帮臣妾的恩人。”
恩人?
玄祁?了?嘴角,手抖的更厉害。
他摸了摸袖子,发现糖吃完了,“音音太过贪心,朕只让你二选其一。”
气氛沉默了一瞬。
半晌后,他听见身后传来少女的声音,像是很坚定。
“臣妾,选后者。”
……
夜幕降临之际。
几道圣旨连连发出。
宫外,罗廷昭无罪释放。
宫内。
皇后失责,罚禁足半年,后宫一切事务交由贵妃处理。
楚婕妤陷害贵妃,连降四级,贬为御女,罚禁足一年。
仇采女谋害皇嗣,诬陷妃嫔,贬为庶人,打入冷宫,赐鸩酒一杯。
李才人无能,没有保护好龙胎,降一级为宝林。
潘才人为母不慈,贬为宝林。
段宝林偏听偏信,煽动流言,诬陷贵妃,将为最低等的采女。
又一次后宫大震荡。
皇后被禁足,相当于如今后宫事务皆由贵妃做主。
被冷落了两个多月的关雎宫再次热闹了起来。
人世间的悲喜从不相通。
景阳宫里。
楚流薇眼看着仇嫣然挣扎着然后被拖走,心中是又恨又痛快。
偏殿里,李文莹听着仇嫣然的哭喊声渐行渐远,眼角滚落一滴又滴的泪。
她后悔了!
陛下一定厌弃了她。
“陛下,臣妾鬼迷了心窍,饶了臣妾一命吧!”
去冷宫会经过庆安宫。
仇嫣然撕心裂肺的声音吓的段清月浑身一抖。
“春岁,你说那些人为什么不堵住她的嘴?”
段清月听的心慌。
更怕什么时候自己也会落的那个下场。
“主子,听说是陛下特地嘱咐的,可能…是在威慑六宫。
仇庶人,可是陛下后宫里第一个被赐死的妃嫔。”
听到死这个字,段清月就不安。
她以后再也不敢胡来了。
万一丢了命,她的澈儿不就没了亲娘。
念著宝贝儿子,段清月冷不丁又想起了潘雪茹来。
“春岁,你说陛下为什么会说潘…宝林,为母不慈?
我瞧着她可疼大皇子了。”
其实潘雪茹被贬,段清月心里是高兴的。
谁让对方的儿子是长子呢!
“这…奴婢也不知道,但陛下不可能无缘无故的降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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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清月点了点她那不大聪明的脑袋,“你说的对,所以咱们以后还是远着点儿甘泉宫吧,这连自己儿子都不疼的人,肯定比仇嫣然那个毒妇更狠心。”
“主子说的对。”春岁附和道。
虽然没被禁足,但段清月也不打算出去了。
反正皇后被禁足了。
……
转眼,两日过去。
大军回城。
朝堂上,一半大臣请奏,严惩罗定冶。
一身黑色长袍朝服的天子高坐龙椅。
旒冕下一双凤眸看着殿下跪着的罗定冶,好似一头被百兽围剿的苍狼,藏起了利爪。
老狼教出来的小狼,同样?戾。
玄祁垂下眸,索性让这些人吵个够。
这两日,因为印刷术一事,他此前的难题迎刃而解。
可很快又有下一个难题等着他。
探子来报,东虞的确在整顿兵马,想要趁虚而入。
在这个关节点上,准许玄礼回来,倒是能让张驰趁机接管西北。
可玄礼若真的回来,那罗定冶就不能重罚。
但也不能不罚。
殿上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
“吵完了?要不要接着吵?”
天子威压,令群臣不敢抬头。
玄祁长眉淡漠,扫过殿下众人,声音听不出喜怒,却更让人心惊胆颤。
“朕刚登基,就打了败仗,还败的这样惨烈。
众爱卿,可真给朕长脸!”
一瞬间,没人说话了。
罗定冶余光轻扫,主动开了口,“启禀陛下,此次我军战败,实是中了西梁之奸计。
并非我北周国力不强,请陛下不必过于忧心。”
隔着平静的旒冕,玄祁目光再次落下罗定冶身上。
咚的一声,一沓竹简砸在了罗定冶面前。
上面的血字,清晰可见。
“这是大司马参奏你延误军机的表文,血书,上面写了,是你屯兵不前,使得前军毫无救援。
对此,你可有辩驳?”
罗定冶头垂的更低:“禀陛下,臣的确没去救援。”
此话一出,那些宗亲立刻支楞了起来。
“陛下,此次战败,并非是败给了敌军,而是败于友军之手啊!
恳请陛下杀罗定冶,以慰三军!”
一呼百应。
宗亲们颇有一副威逼之意。
而站出来为罗定冶说情的寥寥无几。
玄祁半张脸在光影下,忽明忽暗。“罗爱卿,可还有话要说?
难不成你真像他们所说的那样,是故意不去救援,想让大司马落败的?”
“臣不敢。”罗定冶微微抬起了头,只是眼睛依旧不敢直视天子。
“臣与贾忠将军曾多次劝告大司马,石阳之地依江傍湖,易进难退,实是设伏之险地。
陆良能围困十万兵马,就能围困十五万兵马,臣若依大司马之令,领兵前去,此时恐怕已全军覆没。”
这话是真的,但其中有没有私心,谁又知道呢!
那些宗亲也只是想排除异己,让罗定冶死而已。
一个玄真,换一个罗定冶。
是划算。
可还有一个玄礼呢。
玄祁摩挲着手指,深知此时罗定冶绝不能倒下。
“陛下,罗尚书这根本是在狡辩。”
“是吗?可朕觉的他说的不无道理。”
宗亲方齐齐愣住,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听见天子又道。
“虽然有道理,但毕竟不遵军令是真的,也不能不罚。”
话说一半,包括罗定冶在内所有人的心都不自觉提了起来。
“就罚,暂免尚书职位,回去闭门思过。”
就这……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罗定冶已经低头叩首谢恩了。
“罪臣叩谢陛下隆恩。”
深深一拜后,他起身拾起了面前写着血书的竹简。
目光落在那行血字上,微微一顿。
而后利落的卷起散开的竹简,捧在手中,恭敬上前。
再拜。
“罪臣,愿大司马早日痊愈。”
“陛下……”有人回过神来,还想说什么。
可天子一言既出,岂能朝令夕改。
玄祁给了星参一个眼神。
星辰上前,接过了罗定冶手中的竹简。
“退朝!”
……
回到罗府后。
三个儿子都在等消息,罗定冶露出一抹笑容,上前捏了捏幼子的脸颊。
“都别搁这儿杵著,去书房。”
“爹,你居然还笑的出来!”
罗廷昭一身暗纹长袍,袖口的梅花若隐若现。
罗定冶睨了他一眼,低头看着十岁的罗廷笙。
“子羽这些时日在家,可有好好读书习武?
千万别学你二哥,你二哥是有才干,可是呢,锋芒毕露,为情所困,历练不足。
软肋更是一眼可见,将之骤然放在旋涡之中,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罗廷笙闻言,和罗廷昭如出一辙的含情目转了转,乖巧回应。
“儿子记住了,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厚积才能薄发。
永远不要低估微末之处的修行,也永远不能将软肋示于人前。”
“孺子可教!”罗定冶乐呵呵,带着三个儿子往书房走去。
“爹,陛下这次怎么说?”
书房里,罗廷煜倒了几杯茶,先递给罗定冶,后才是两个弟弟。
“还能怎么说,无非是大惩小戒,让宗亲们出了这口气。”
罗定冶低头喝了热茶,差点被烫到。
一旁的罗廷昭罕见沉默。
倒是小小的罗廷笙先开了口,“这便是爹爹所说的,天底下只有含冤的臣子,没有含冤的天子吗?”
小小少年抬起头。
他已经从二哥口中听说了宫里的事,当今天子不管是对自己的大臣,还是对自己的女人,都很凉薄。
“子羽还想说什么?”
罗定冶一直很鼓励儿子独立思考。
即便是错了,也能及时纠正。
“爹爹,儿子在想,陛下为何如此依顺宗亲?
这次他可以依顺宗亲,为了让宗亲出气,委屈爹爹,下次未必就不会殃及我们罗家满门。”
罗定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看向了沉默的罗廷昭。
“子让,你来给子羽解惑,说说陛下为什么会依顺宗亲。”
自从狱中回来,就一直在处于担忧之中的罗廷昭,在父亲回来后,松了口气。
但还有宫里。
他始终都想不明白,天子为什么会忽然放他归家。
“三弟,你还是小瞧了当今陛下,先帝不也忌惮宗亲吗?”
罗廷笙一点就通,闻言恍然大悟,“是因为兵权吗?”
罗廷昭点头,“北周以战立国,武皇帝横扫中原,靠的就是宗亲们的子弟兵。
如今天下局势未定,战事又频发,天子当然要安抚军心。”
“说的不错,正是这个道理。”罗定冶嘴唇微微扬起,吹了吹热茶,低头又抿了一口。
只是还没咽下去,就又听到不省心的二儿子道。
“其实说来说去,若爹有朝一日能兵权自主,那即便是天子,也不敢再随意处置…”
“又开始了。”匆忙打断了罗廷昭的话,口中茶水明明温度适应,罗定冶却还是觉的烫嘴。
“真该找个人好好管管你,这次的事你觉得你能安然无恙是因为陛下仁慈吗?”
“爹,你莫不是知道些什么?”罗廷昭急忙追问道。
“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自己去想吧!”
刚刚那句脱口而出的话,到底是在心里留了个影。
然后过了没两天,罗定冶便特地唤来了大儿子大儿媳。
商议著,要再为罗廷昭议亲。
“爹,这事儿,是不是该先和子让通个气?”
罗廷煜有些犹豫。
陈婉柔却满口应下,“此事,就交给儿媳去办吧,我娘家那边有个妹妹,年岁比子让小一些,容貌清丽。”
“容貌是其次。”罗定冶直接拍板就这么定了,“尽快约个时间,最好是能订下来。”
“是,儿媳马上写信给娘家那边。”
陈婉柔动作很快。
说来也怪,单只是议亲,就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以至于宫里的人都听到了风声。
……
五月十七这日,郁献音刚听到这消息。
彼时天都已经黑了。
想想明日便是他们正式相看的日子,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心还是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但很快,她又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和她早就已经没有关系了。
不管他喜欢谁,要娶谁,都和她无关。
历史上的罗廷昭,不也是有妻有妾吗?
“娘娘……”
“我没事,更衣吧。”
关雎宫是有一汪温泉池的,泡著温泉喝着葡萄酒,是最近郁献音最爱做的事。
玄祁依旧很忙。
干脆都不进后宫了。
那天说要来陪她,最后也没来。
这更让郁献音觉的,对方就是无利不起早。
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
“娘娘,酒壶奴婢放在这儿了,需要奴婢伺候您搓背吗?”书琴将放著酒壶的托盘搁置在了温泉池边上。
“不用,我想自己待一会儿,你回去休息吧。”
肉桂色的纱衣半遮半掩,浸湿后紧贴著肌肤。
长发随意挽起,有几缕松松垂下。
温泉水堪堪到胸口处,浮动间亲吻著一片温香软玉。
水汽氤氲中,郁献音半靠在池边,一杯又一杯酒下肚。
清池露气凝,芳草半掩门,
纤腰柔肌映,玉洁香肌魂。
浴液轻轻润,檀香醉人魂。
玄祁拿着纸笔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如此香艳的一幕。
他的贵妃,像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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