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赏花宴(有修改)(1 / 1)

看了眼楚流薇的神情,仇嫣然垂下了眸。

扶着人坐下后,她主动接替了宫女的职责。

又是捏肩,又是揉腿。

楚流薇理所应当的享受着,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仇嫣然心头一哽,仿若无意般道。

“所以说这后宫的女子,还是得有个孩子。

瞧瞧偏殿那位有了身孕后,陛下送了好多赏赐呢!

她若是真生下了皇子,陛下应该就会允她搬出景阳宫吧?

这后宫里空着的宫殿,还有不少呢,又大又华丽。”

“凭她也配?”楚流薇睁开眼,翻了个白眼。

“她有身孕,姐姐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对她了,陛下会生气的,不过若是……”

“若是什么?”

楚流薇最烦仇嫣然的一点就是话总说到一半。

“若是,姐姐也能有个孩子,那禁足的困境便迎刃而解了。

和偏殿那位相比,陛下也定会更喜欢姐姐的孩子。”

楚流薇也想生啊!

“你故意的是不是?明知道太医说我难以有孕……”

“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太医的话只能听三分,他们就爱夸大其词。

之前不是也是偏殿那位无缘皇嗣,如今不还是怀上了。”

仇嫣然被推倒在地,也不生气。

“姐姐,实不相瞒,妹妹寻到了一生子秘方,能一击即中。

但是唯有一点,那乡野大夫说,此药性之烈,会有隐患,会让女子发胖。”

发胖?

那绝对不行。

楚流薇很想要孩子不假,但是色衰而爱驰,她若没了这副容貌和细腰,陛下就更不会宠爱她了。

但是……她真的很想要个皇子。

“那大夫可信吗?真能一击即中?”

“这……应该是真的,妹妹也不敢完全保证。”

仇嫣然继续伏低做小,暗暗留意著楚流薇的神情,继续道。

“姐姐长年为保持身形辛苦,但皇子难得,姐姐不如先找个人试试这药效?”

两人对视著。

楚流薇闻言,妩媚的俏脸露出一抹沉思。

“你说的对,若真有用,我必定会记你一功。”

仇嫣然:……

“其实,妹妹愿意……”

“我得找个样貌不错的宫女,但模样也不能太好,等下次陛下来看偏殿那个贱人时,让人露个脸。

若是能劫了那贱人的恩宠,就再好不过了。”

楚流薇为自己的谋算洋洋自得。

仿佛已经看见了夌文莹深受打击伤心不已的模样。

最好是能难过的动了胎气,直接小产。

和贵妃的仇可以用另外的办法,但是夌文莹一定不能好过。

楚流薇根本没有看见一旁仇嫣然眼底一闪而过的难堪和嫉恨。

她的容貌,连一些宫女都比不上。

可她这些年帮楚流薇出谋划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但楚流薇居然宁愿选择推一个宫女上位,都不曾考虑过她?

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

窗外的飞鸟麻雀不知何时多了起来。

柳树早已抽出嫩嵞。

可此刻飘扬著北周大司马军旗的军营里,却死气沉沉。

春日代表着希望,生机。

但玄真现在心底只剩下灰败和死寂。

他不顾军医的阻拦,跑去看伤亡的士兵。

十万大军啊!

活着回来的,不足一万人。

还大部分都或多或少受了伤。

“军资器械,带回来多少?”

此话问出口,气氛一阵沉默。

“说啊,还剩下多少?”

“回大司马,全…全丢了,不过……多亏了罗副将。

他准备了很多粮草和医药,要不然,剩下的将士里有很多怕是连今晚都熬不过去。”

也不是没有明白人。

但此刻再提到罗定冶,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多亏?多亏了他我才败的这么惨!

多亏了他,近十万将士就要埋骨他乡了。

罗定冶,老子和他不共戴天。

他人呢?”

玄真的挫败,恐惧,不甘,似乎积压的所有负面情绪,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

潜意识里的傲慢给他找到了一个理由。

他还是觉的,如果不是罗定冶违抗军令,不按照军令救援,他不可能会败的这么惨。

“大司马,你冷静啊!军医说不能动气的。”

拦肯定是拦不住的。

玄真已经冲著罗定冶所在营帐而去。

而彼时的罗定冶,正在教育儿子。

看着大儿子后背中的一箭,还有二儿子脚底的伤。

那叫一个心疼。

当时贾忠一句对不起差点吓的他魂都散了。

万幸命都还在。

“爹,你说究竟是谁放的冷箭,要置我于死地。

若没有大哥,那支箭怕是直冲我心口去的。”

罗廷昭伤的并不重。

但若是没有受伤,那支箭他能稳稳躲过去。

如今罗廷煜为他挡了那一箭。

可他依然不后悔,算计玄真的那一下。

只是下次他得更小心些,最好能一击毙命。

“你还好意思说,子尚都已经告诉我了。

罗廷昭,你好大的胆子啊!”

天知道罗定冶在听到自己儿子暗算玄真,甚至还成功了的时候,他心底的感受有多复杂。

他怕,怕被人发现。

但与此同时,他又很兴奋,甚至很欣慰,他的两个儿子,互帮互助。

至于兴奋什么?

一直以来,他自己不敢做,却很想做的事情,他的儿子做出来了。

只是还不够小心,还不够狠绝。

“爹,你别骂我了。

你就说,这次玄真闯了这么大的祸,你高不高兴?”

罗廷昭灵魂一问。

罗定冶下意识看向帐外,“胡说八道什么,我和大司马同仇敌概。

荣耀属于北周,胜利属于陛下。

败了自然也要一起承担,我为死去的将士痛心不已啊。”

这话说的那叫一个真心诚意,荡气回肠。

刚走到营帐外听到最后一句话的玄真:……

“罗定冶!”

一声怒吼过后,玄真直接闯了进来。

一把揪住了罗定冶的衣领。

“说的冠冕堂皇,你分明就是故意延误救援,想看我落败!

你自然该痛心疾首,因为那些将士都是因为你而死的。”

唾沫星子都喷到了脸上。

罗定冶皱了皱眉,抹了一把脸,“下官未曾延误,我一直守在夹石。”

“那你为什么不来救援?”玄真撕心裂肺的质问,“你这是违抗军令,是要被砍头的。”

好大一个黑锅直接就扣在他头上。

和玄真相比,罗定冶情绪还算冷静,说话条理分明。

“我儿子跟在大司马身边,若是能救,我一定会去。”

是啊,虎毒还不食子呢!

玄真看了看罗家那两个负伤的狼崽子,一瞬间对罗家的警惕拔到了最高。

“陆良人马不过八万,我军是他的近两倍。

若是援军一到,我军必定士气大增,又怎么会如此惨败?”

玄真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看似忠诚的老匹夫,企图穿过皮囊看清楚他的心。

“你肯定巴不得我败了,好夺过辅政之权。

你违抗军令,老子现在就能斩了你。”

佩刀亮出,这一刻玄真是真的想杀了罗定冶。

罗廷昭眼神一凌,刚要动手,帐外贾忠带着人来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

“没长眼睛,不会看呐!”

玄真瞪了贾忠一眼,又看看罗家父子三人,还有围观的士兵。

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孤立无援,所有人都在忤逆他,看他的笑话。

“好,我算是看清楚了,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合起伙来算计我是不是?

我要去陛下面前弹劾你们!”

胸口的疼感猛然加剧,可玄真才不会在政敌面前示弱。

然而那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脸,任人一看就知道不正常。

罗定冶垂了垂眸,眼底闪过一丝什么。

“大司马要弹劾,请便。

刚好下官也想面见陛下,还记得出发之前,下官在陛下面前,曾几次告诫大司马,当心有诈。

下官更是力请陛下让贾忠将军为大司马副将。

相信一路之上,贾忠将军也屡次劝说过大司马,周全可能是诈降。

言犹在耳啊,大司马。

这些你都忘了吧?”

这一字字一句句,对于此时的玄真来说,无异于是催命符。

不愿承认的失败,赤裸裸摆在眼前。

玄真后退了半步,想到陛下,想到先帝,一口老血喷涌而出,紧接着眼前一黑,人直接昏死了过去。

那木桩直冲心口的一击,在大悲大怒的情绪催动下,发挥了数倍的作用。

罗廷昭一双含情目此时隐隐含笑。

看着老父亲簇拥在玄真身边,帮着催促军医。

此一役,于北周而言不是好事。

于他们罗家而言,也会是个冒险的决定。

因为最难过的一关,还在洛阳。

……

……

大军惨败的消息,先一步传回了洛阳。

甚至玄真弹劾罗定冶的血书,都摆到了玄祁面前。

宗亲更是哗然。

为著玄真吐血命悬一线之事。

前朝近乎一半的大臣联合上奏,弹劾罗定冶违抗军令,以至于救援延误,连累近十万大军全部覆没。

那可是十五万人马,却输给了西梁的八万。

责任在谁?

“看看这一封封弹劾奏折,全是让朕,杀罗定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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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不杀之,不足以慰军心。

到底慰的是谁的心?”

昭阳殿里。

玄祁扔了竹简,轻捏眉心。

宗亲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

星参看了眼年轻的天子,将散开的竹简拾起来,整齐的放了回去。

斟酌后道。

“他们应该很清楚,此次兵败,最大的责任在谁。

只是大司马倒下,辅臣去一,他们便想趁此机会,再除掉一个。

陈御史势弱,届时,辅臣之权就还是宗亲的。”

玄真还没死,宗亲们就已经开始着急忙慌的为下一个领头羊铺路了。

不过对此,玄祁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罗定冶可以死。

但什么时候死,由朕说了算。”

天子君威愈深,星参垂眸,想到什么后,从袖里拨了颗糖果,递了过去。

“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陛下是否觉得,此次大司马重伤,和罗尚书有关?”

“他?”玄祁接过糖,含在嘴里,“他心思深着呢!”

低垂的目光落在腰间。

那里的梅花香囊,已经不在了。

“陛下既然怀疑他,何不顺水推舟,以绝后患?”

“还不到时候。”玄祁咬碎了酥糖,“再者…

…你说这剑落下,与剑悬于颈上,哪个更让人畏惧臣服?

更何况此人,的确有些本事。”

求死易,求生难,只有求生,人们才会生出畏惧之心。

星参了悟。

“陛下驭人有方,远胜于先帝。”

嘴里的糖嚼完了,甜味很快淡去。

玄祁喝了口茶,总觉得这糖没有以前好吃了。

“父皇生前求贤若渴,可朕已经看惯了,诚惶诚恐背后的做作,也听惯了仁义道德当中蕴藏的卑劣。

什么察举孝廉,品德高尚!

那些坐而论道,大言欺人,只会摆架子,装清高,无实惠于家国百姓的伪君子,朝廷没有那么多的俸禄养著闲人。

朕要的,就是能治国用兵的有用之才!

乱世用人,论才不论德行,不过……

语言难免会有私心,文字却是给天下人看的。”

玄祁说著,沉吟了一瞬,想起了这段时间进度缓慢一事。

“手丳书还是太慢了,改良纸张也只能赚钱。

可朕最想要的,是天下能人志士的心。”

那些权贵的鼻子跟狗似的,改良纸张造价更便宜之事,瞒不了太久了。

一旦被发现,那些人就会一拥而上,嗜肉啃肉,瓜分利益。

“陛下不必过于心急,眼下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罗尚书身上,至少在大军归来之前,咱们还有时间。”

星参一直都知道玄祁想做什么。

不过刚刚,他其实是想提贵妃的。

改良纸张技术便来自于贵妃,说不准陛下此刻的难题贵妃就有办法解决。

可是想到陛下这段时间对贵妃只字不提,星参便又犹豫了。

“陛下,此刻时辰还早。

御花园里牡丹芍药开的正好,今日皇后娘娘还举办了个赏花宴,邀请各宫妃嫔前往。

吃茶赏花,吟诗作曲。

所有妃嫔都去了,皇上可要过去瞧瞧?”

“赏花?”

玄祁淡漠的眉眼微动,拇指微微摩挲了两下。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梅林的梅花,应该都谢完了吧。”

他有好多天,不曾见过她了。

“是谢完了,但没了梅花,还有牡丹,杜鹃,芍药。

陛下若喜欢,奴去为您折来。”

星参身上依兰香的气味不知何时浓郁了几分。

玄祁不知是不是没察觉到,反正从来没问过。

“朕,不喜欢那些花。”

“那陛下,是不去赏花宴了?”

星参话音落下,玄祁瞥了他一眼,随后站了起来。

“这些折子千篇一律,看的朕头疼,出去走走也好。”

“奴和陛下一起去。”

星参垂眸,嘴角微微扬起了几分。

他不是向着谁,只是不忍看陛下心烦而已。

……

四五月的洛阳。

东风情拂面不寒,杨柳依依舞碧烟,燕子归来觅旧檐。

赏花宴就定在御花园的一处湖心亭上。

左右如今后宫妃嫔并不多。

从除夕宫宴后,就没再怎么见人的郁献音,今日打扮的格外高调。

褪去厚实的衣服,一席粉霞锦绶藕丝缎裙,琵琶襟上衣的少女,脸颊盈白粉润,乌云鬓发,挽成了双环望仙髻。

其上插著一支精?垂束华簪,额前耳鬓间,用一片白色或粉色相间的嵌花垂直流苏联接着。

偶尔有那么一两颗不听话的珠子垂落了下来,微微晃动着,竟然更添了一丝亦真亦幻的美。

少女眉前还点缀著花钿,像是一团火,压过了满园春色的芳华。

甫一出场,便衬得?宫粉黛无颜色。

这让精心打扮过,本以为能艳压群芳的楚流薇很是不忿。

“臣妾请皇后娘娘安。”

少女微微屈膝作礼,体态说不出的婀娜。

郭垂容笑了笑,“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臣妾等,请贵妃娘娘安。”*5

各色各样的美人,纷纷朝她行礼。

周围是姹紫嫣红,百花盛开的春日盛景,端的是美好无比。

可惜啊!

郁献音扫了一圈,浓睫微敛,粉唇轻启。

“起来吧。”

“谢贵妃娘娘。”*5

湖心亭占地面积很大,关键最让人意外的,是眼前的曲水流觞。

“虽然上巳节已经过去,但是盛春之景,也不可辜负。

所以本宫借着赏花宴之名,邀请众位姐妹?乐。”

郭垂容作为皇后,又是“东道主”,自觉应该照顾好所有人的感受。

之前梅林丽太妃之事,还有除夕夜妃嫔遇蛇之事,都绝不能再发生。

谁也别想,在她的宴上胡所非为。

当然,今日最应该著重关注的,便是怀了身孕的李才人。

“皇后娘娘邀请,姐妹们求之不得,荣幸至极呢!”

段清月还是那样不会说话。

听的楚流薇都笑了。

郭垂容却半点不尴尬。

“本宫也只是想着,众姐妹不常聚在一起。

都是一起服侍陛下的,理当和睦相处。

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本宫绝对不希望再次发生。”

她不想让她的夫君再次失望。

所以这次赏花宴,是缓和关系,也是敲打。

“臣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6

“好了,诸位妹妹们都落座吧!”

郁献音率先选好了位置。

李文莹看了眼,居然跟着坐了过来。

另一边,楚流薇和仇嫣然在她们对面紧挨着落座。

存在感最低的潘雪茹,主动让段清月二选一,自己最后入座。

郁献音不著痕迹的留意著这一幕。

想到宫人们对这位潘才人的评价,真真是和后世史书对潘太后之评相差甚远。

周灵帝之母。

谁能想到眼前这位人淡如菊,不争不抢的小小才人,能培养出一个…

一个懦弱无能,又荒淫无道的妈宝男。

“诸位妹妹,今日本宫也是想附庸风雅一回。

御花园百花盛开,待会儿就由宫女放置酒杯在上面,任其顺流而下。

酒杯停在谁面前,谁就起来作诗一首,吟诗也可以,但必须是以花为题。”

郭垂容端庄贤淑的面容上始终挂著淡淡的笑。

说完了规矩,还不忘叮嘱李文莹。

“李妹妹,你如今有孕在身,切不可饮酒。

若是感到乏累,也可先行回去。”

正斟酌着想和贵妃说话的李文莹,听到皇后娘娘的声音后,捧著肚子起身,温温柔柔的答谢。

“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会小心保护好腹中皇儿的。”

水渠对面的楚流薇,盯着李文莹微凸起的肚子,难得沉默。

“贵妃娘娘真的好美,难怪陛下喜欢。

妾身与陛下自幼相识,从未见过他为谁如此费心思。

那一场盛大的及笄宴,妾身至今都记忆犹新。”

是李文莹在说话。

温婉多情的脸上露出一丝丝愧疚,看着郁献音。

“这段时间陛下因为妾身冷落了娘娘,娘娘可千万不要因此怨怼于陛下。

他心里有你的。”

郁献音:……

冷不丁的听到身边人说这么几句,郁献音一时都忘了该做何表情了。

这是恭维?

还是挑衅?

又或是阴阳怪气?

“陛下是天子,心中装着万民。

本宫亦是北周子民,自然在陛下心中,谈何怨怼?”

李文莹闻言一愣,轻抚著肚子的手都顿住了。

贵妃怎么……

“贵妃在和李妹妹聊什么呢?”

原来酒杯第一轮就停在了李文莹面前。

郁献音手指轻点着酒杯,却没有喝一口。

她觉的某些人真的是坏。

但是她也没打算提醒这位李才人。

历史上,她肚子里这个孩子没能生下来。

明面上的凶手是段清月。

那这次呢?

眼前这几位花团锦簇的美人,又都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郁献音想。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这些人敢算计她,她必定会报复回去。

不如就从今天这场赏花宴开始好了。

把账都算一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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