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该起床梳洗了。”
秦昭玥悠悠转醒。
昨夜受了点惊吓,又是在陌生的环境,辗转反侧的费了一番功夫才睡着。
上回上班摸鱼损失了一万两,她摸不起,只能起床。
谁能想到,都穿成公主了,还能体会到打工人的哀伤。
睁眼看到的又是碎墨,让她的心情很不美丽,不禁撇了撇嘴,“早上看你的脸,可真不好看。”
碎墨:……
凰极殿,秦昭玥揣起小手手,打了个哈欠。
小九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担忧,“六姐,这次你可不能再睡着了。”
秦昭玥摆了摆手:“用你说,打个盹花一万两,谁扛得住?”
其他三名皇姐的神色也很是古怪,最后没?意她躲在柱子旁,拉到了小九前头,好歹能有个盯梢的。
不多时,女帝上朝,今日的重点还是水患。
“哪位爱卿可往赈灾?”
本来这件事情很是棘手,谁都不愿意去,但现在百官都知道赈灾的银两已经筹婖了七七八八。
有了底气,又能赚名声、赚?绩,何乐而不为?
而且这里头不少人暗地里花了大价钱,此时不争更待何时。
于是朝堂一改几日以来的沉闷,多方纷纷推荐人选。
御史黄砚之率先出列,雪白须发抖若银枪:
"臣举荐天工司司造吴明远!吴司造督修永定河三年,深谙水文。"
他有未尽之言,之所以推举吴明远,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
其?族旁支是苍龙东道的大粮商,若令其赈灾,必会借势平抑粮价。
话音未落,万民司司正截断道:
"黄公莫不是忘了,此次水灾覆蓋三州十六县,赈灾与督修桥梁岂能相提并论?"
紫金鱼袋随着他转身哗啦作响:"臣保举忠勤伯次子周允礼。”
周允礼母族与受灾的河内州府台是姻亲,若派他赈灾,地方上多行方便。
典刑司给事中林寒冷哼一声:"勋贵子弟知几斗米价?臣保举新科榜眼顾雪舟!"
镇国公嗤笑:"连一州一县?务都不通,谈什么赈灾,简直可笑!"
……
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六司、勋贵、文武、豪族、寒门……利益牵?错综复杂。
真心谏言者少,大多代表的是他们的身份和背后之人。
秦明凰始终一语不发,指尖轻叩龙椅螭首。
【吵吵吵,费那个劲,好像你们说了真的能做主似的。】
【看看人家宰相,稳如老狗。诶?那老头儿不会是睡着了吧?】
【妈蛋,都说药倒他儿子是将计就计了,也不知道老头儿会不会记仇。】
【应该不能吧,我又没真动他好大儿……】
女帝额角的青筋隐隐浮现。
盏茶之后,争论声渐止。
因为他们发现,陛下根本不表态,仿佛对任何一位推举的官员都不满意。
安静下来之后,秦明凰望向了最前方的位置,“宰相以为,当派何人赈灾?”
裴玄韫眼眸低垂,想也不想便开口:
“万民司统筹钱粮;武备司防止灾民暴动;天工司负责土木水利。”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就是个和稀泥的建议。
作为两朝原老、凤阁台掌印宰相、朝中唯一的正一品,裴玄韫的地位不可撼动,此次筹婖赈灾款更是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当时秦昭玥提出杀鸡儆猴的对策就暗示过,此计要成需要配合。
裴玄韫表面上只说了“破财免灾”四字,实际上是以他的宰相之位为那些官员担保。
简单来说:收了我的赈灾款就不能找我的麻烦了哦。
相当于暗示版的赎罪券,针对的是那些心虚的官员。
这事儿女帝肯定不能挑明,若是没有裴玄韫在中间充当桥梁,筹资绝对不可能如此顺利。
不仅如此,只是有忧国忧民的官员但行好事,暗地里偷偷多捐赠了不少赈灾款,表面上对律法没有造成任何冲击。
但凡没有裴玄韫这等声望,或者裴玄韫不配合,杀鸡儆猴的效果都不可能这么好。
女帝显然对如此敷衍的谏言不满意,追问道:“何人堪当正使?”
裴玄韫:“择一皇嗣便是。”
朝堂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大家争执来争执去,却默契得谁都没有推举任何一位皇子皇女。
陛下正值壮年,迟迟没有提及储位,朝中党争不显,都沉在平静的湖面之下。
就算已经被招揽或者有倾向,也不可能在这时候堂而皇之喧诸于口。
而裴玄韫却在此时提出,难道已经有了倾向?或者是陛下有意?
心眼子乱飞,现在百官反而不敢轻易开口了。
秦明凰沉吟片刻,骤然说道:
“拟旨,任万民司少司顾停云为赈灾正使,长公主和五皇子为副使。
蒙坚领五千禁军随行护卫,其余三司官员……裴卿拟个折子上来。”
“赈灾事急,耽误不得,今日拟定名单,明日启?。”
裴玄韫从善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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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和女帝之间的对话太顺畅、太理所当然,百官一时间竟没能插上一句话。
长公主出任副使可以理解,她擅兵事。
五千禁卫军只能沿途保护,若有灾民暴动,长公主可就近调动驻防军队。
可是五皇子……明明二皇子是最出众者,陛下却选了名声不显的这位。
事涉皇嗣,百官都不敢轻易开口,这时候贸然表明立场只会成为靶子。
何况一件事不可能就决定什么,他们更关心这是否代表陛下有意立储。
三位正副使已定,但其他三司的成员可都没定下,权利都在宰相手中。
不少人都动起了心思,说不得要争上一争,特别是为赈灾默默贡献的那些。
秦明凰此举也是投桃报李,若非裴玄韫通力配合,筹资也不可能如此顺利。
本以为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却听她再次开口,“六公主随行。”
秦昭玥:!!!
什么玩意儿?她随行?
陡然打了个激灵,一切困意烟消云散。
“陛下,我不行啊!”
秦明凰轻飘飘扫了她一眼,“治治你嗜睡懒散的毛病。”
不待小六再说什么,她站起身来就走。
“退朝。”
秦昭玥嗖的窜了出去,却被御前侍卫死死拦住,根本无法寸进。
“陛下!商量商量,再商量商量啊!”
文武百官看着这一幕,默默转身离去。
该啊,上朝都敢睡着,就她一人困?
睡就睡吧,还敢打鼾?
要不是占著个公主的名头,早就按殿前失仪论罪了。
秦昭玥没有意识到一件事:明明在早朝时睡着,却没有一位御史弹劾她……
没有人认为六公主会是个威胁,眼见裴玄韫走出凰极殿,争相往外冲去。
“我不服,凭什么让我去?”
“都罚一万两了,我要见陛下!”
“我去不了,我起不来床啊陛下!”
……
老三老四小九围拢在长公主的身边,望着使劲扑腾的小六,一时无语。
“大姐,母皇这是……”
长公主扶额,她也没想到母皇会派小六随行。
之前虽然没有明说立储的事儿,但皇嗣之间的明争暗斗早就已经开始。
女帝若是只有一代,那秦明凰费尽心力做的变革极有可能瞬间崩塌。
女子科举、女子为官历经时间太短,到现在能够站在朝堂上的寥寥无几。
最高品级不过四品,别说正司了,六司少司中无一女子。
想要彻底贯彻男女平等的观念,二代也只能是女帝,所以秦明凰对公主们偏袒是明目张胆的。
公主集团与皇子集团天生便是两个阵营,公主集团内部竞争也从未停止……
好吧,主要是老大、老三和老四之间的竞争,没小六和小九什么事儿。
但经过御书房奏对之后,这种内部的竞争突然如同冰雪消融。
女帝的位子……好像也没有那么香……
此时公主集团正处在一种非常古怪的状态。
明争暗斗偃旗息鼓,但也不能不争,否则储位落入皇子之手,这一点绝对无法接受。
好歹要平稳过渡到二代,女子科举稳固、女子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才可。
老大、老三、老四之间虽然没有挑明,但内耗少了。
四名公主对了对眼神,三名公主心中已经了然。
仅仅只是在朝堂上睡着了而已,也不知道为啥她们会觉得这事儿“仅仅”、“而已”,反正搁在小六身上感觉没那么大罪过。
非要她跟着去赈灾绝对不是因为惩罚,很大可能是小六重新入了母皇的眼。
“不是,大姐三姐四姐,你们互相看什么看呢?什么意思?说话啊!”
长公主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没事儿,你不用知道。”
小九:???
“哭了哦,窝要哭了哦!”
御书房外,秦昭玥真快急哭了。
“陛下!母皇!娘!您见见我啊娘!”
“我去不了啊,我真去不了啊!”
撕心裂肺的哀嚎经久不息,周围所有的侍卫、暗卫一个个的全部噤若寒蝉,恨不得戳瞎自己的耳朵。
喊陛下“娘”……虽然是这么回事儿吧……但六公主未免也太勇猛了些。
两名青鸾卫一左一把拦著,任她如何腾挪闪移、小跑假动作、看飞机……招都用尽了,距离那是一点没拉近。
一声声“娘”犹在耳边,声声入耳,秦明凰微微仰起脑袋,端著飘起碎冰的酸梅汤,小啜一口。
鱼尾纹?老母亲?
“哈……”
沁人心脾!
大太监苏全不禁打了个寒颤,陛下笑得……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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