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纯黑的雷克萨斯LX570从地下停车场驶离,陈羽舒坐在后座,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心中五味杂陈。
“北海北” 的总部写字楼,方正而沉稳地矗立在市中心。它一共六层,不高,却有着宽阔的占地面积。这座大楼管理著 366名员工,被细致划分成九个部门,每个部门都像是精密机器上的重要零件,共?维持着 “北海北” 这个连锁餐饮品牌的运转。
车子稳稳停在旋转门前,门童眼疾手快,立刻上前,脸上挂著职业性的微笑,熟练地接过泊车的工作。
陈羽舒推开车门,抬眼望向眼前的公司大楼,记忆的阀门却似被锈住,怎么也打不开。时间的洪流太过汹涌,往昔的画面在脑海中模糊成一团,她对这栋大楼的印象,早已淡得如同烟。
就在她怔愣之际,陈伟强绕过车身,脚步轻快地走到她身旁。他的脸上洋溢着爽朗的笑容,眼中满是对女儿的宠溺,“姗姗,你上次来这儿,还是初一的时候呢。瞧瞧,这么多年过去,你觉得变化大不?” 陈羽舒微微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实在记不清当初公司的模样,又如何能回答父亲的问题。
好在这时,冯茹从另一侧走来,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温柔的催促,“好了好了,别在这儿站着了,快进去吧。” 一家三口的身影,在大楼前短暂停留后,缓缓朝着那扇大门走去 。
踏入大堂,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大堂的装修风格渐渐在陈羽舒脑中清晰起来,米黄色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墙壁上挂著 “北海北” 这些年获得的荣誉奖牌。陈羽舒的目光迅速扫过每一处角落,从记忆深处拼凑出曾经的模样。
此时,一个略显富态、身着深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正是他们家一直以来的合伙人—— 蔡建。
“哎呀,老陈,冯茹,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蔡建那热情的声音在大堂里回荡,眼神在陈羽舒身上停留了一瞬,“这就是姗姗吧,都长这么大了,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陈羽舒嘴角微微上扬,试图礼貌性地回以微笑,可内心深处,厌恶之感如野草般疯狂生长。
指尖触到旋转门冰凉的金属边框,前世父亲在法院门口踉跄的身影突然闪现。她闭了闭眼,将血色记忆压回心底,再睁眼时已换上明媚笑容。
"蔡叔!"她看着从电梯间快步走来的中年男人。蔡建鬓角的白发比记忆中少得多,圆润面庞堆著和蔼可亲的笑,可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隐约间流露出不自然的微光。
她清楚地记得,上辈子就是眼前这个看似和善的蔡叔,暗中勾结竞争对手,恶意转移公司资产。一笔笔资金莫名消失,合作项目接连中断,“北海北” 的资金链如同脆弱的丝线,不堪一击,最终断裂,公司破产。好好的一个家,就此支离破碎,父母一夜之间白了头。
"姗姗这品貌真真是漂亮!"蔡建啧啧称奇满是惊艳,手掌带着令人不适的热度,轻轻拍了拍她肩膀,没多停留就放下了。偶然间,陈羽舒瞥见他腕间崭新的腕表,表面镶嵌的碎钻在晨光中闪烁宛若毒蛇的鳞片。
她不置可否,脸上始终挂著得体的笑容,甜甜的,乖乖的,就是个处事未深的小姑娘。
冯茹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翡翠耳坠在颈侧晃出温柔的弧线:"老蔡,研发部的新品试吃会..."
"陈总冯总,都安排妥当了。"蔡叔右后方传出另一人的声音。
陈羽舒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李叔身上,未曾注意到他身后还有一人。
冯茹笑着介绍:"这是财务部新来的李小军,常青藤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呢。"
年轻人露出身后穿烟灰色西装,白衬衫领口别著枚别致的墨玉袖扣。陈羽舒呼吸一滞,这枚雕著飞鹰的袖扣与上一世落在她爸办公室门口的一样!
虽然心生审疑,可她依旧秉持着“单纯”模样。
一路上,蔡叔不停地介绍著公司近期的一些小成就,李小军补充,陈伟强和冯茹不时乐呵呵回应,而她一心当好吉祥物,心怀小九九随着他们上了电梯。
众人来到会议室,会议很快开始。
陈羽舒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似在认真聆听,实则目光敏锐地观察著每一个人。她的眼神在李叔和阿飞之间来回穿梭,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在讨论加盟店近期的运营状况和未来规划时,蔡建的发言总是?妙地引导著话题朝着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我觉得当下我们应该加大在新城区的投资,那边潜力巨大。” 蔡建一边说著,一边用余光观察著陈伟强和冯茹的反应。而爸妈新招来的得力干将李小军,虽然看起来年轻干练,但在与蔡建的眼神交汇中,却隐隐透著一丝不寻常的默契,尽管朦胧但她还是捕捉到了。
李小军微微点头,附和道:“蔡总的想法很有前瞻性,我也觉得新城区是个不错的方向。”
陈羽舒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默默观察著。她心里想着,这两人一唱一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爸妈向来稳健,不会轻易被这种看似美好的提议迷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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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夫妻俩对视一眼,陈伟强率先开口:“这件事风险不小,先放一放。”,冯茹紧接着也表达了自己的顾虑。
俩人好似也早就猜到他们会这么说,并没有强求,很好说话的应了下来。
到了试吃环节。
"姗姗来尝尝新研发的虾饺。"蔡建亲手揭开蒸笼,水晶皮里透出樱花粉的虾肉还呼呼冒着热气。
陈羽舒顺势睨了他一眼,心道:还挺会装老好人。
既然如此,她就陪他一起装。只见她右手持碟,左手夹起颤巍巍的虾饺,“谢谢蔡叔。”可不知怎的,送到嘴边的途中半路夭折,“啪嗒”,留着油水的虾饺水灵灵的掉在对方不菲的表盘上。
“欸呦喂!烫!烫!”对方立马烫的抽手,可却顾不上自己,忙去检查刚买的名表有没有事。
只见原本亮的反光的表此时被油水糊了整片,镶钻凹槽处也渗透了不少。仅这一损坏,光维修就要不少钱,更不要说表带等其他维修了。
陈羽舒连忙诚恳道歉,甚至还硬挤出一滴眼泪。当然,就一滴,多一滴都没有。
陈爸陈妈特别不好意思,欲要陪他一个新的。他们都这么说了,就算再怎么说关系摆在那,毕竟是小孩子的失误,蔡建只能打碎委屈往肚子里咽,强忍心痛装作不在意地和气道:“害,不用赔,假表不值钱,等下我就给扔了。”
陈羽舒低头憋得脸都红了,别人瞧着以为是哭红了,不知道的以为她才是那个受害者。
其实她心里早就乐开花了。
哈哈哈哈哈哈,她打眼一瞅就知道是真的,蔡叔为了不引起她爸妈怀疑不仅说表是假的,还得强装大度,老蔡啊老蔡,奥斯卡欠你个奖杯啊。
角落阴影里,李小军默不作声的看完这个闹剧。
新品试吃会进行到一半,陈羽舒借口去洗手间,陈伟强见状便?大家都休息会儿。
今天是雾霾阴天,整个大楼被铅笔灰的云笼罩。
雾还未散尽,陈羽舒在公司内参观著。
财务部的墨香混著咖啡机蒸汽声涌来,她目光深沉望着墙面上"北海北历年拓展图",被某个红点刺痛眼睛——代表华南区的那枚图钉,分明钉在父亲最引以为傲的加盟店位置,而那里正是前世资金链断裂的起点。
她回来了,这一切便断不可能再发生!
廊灯在镜面瓷砖上投下菱形光斑,她数着脚步声停在第三间办公室门前。透过虚掩的门缝,蔡建的声音混著碎纸机的嗡鸣传来:"...那批厨具采购单今晚必须..."
忽然有阴影笼罩过来,李小军端著咖啡托盘的身影倒映在门框玻璃上:"陈小姐需要红糖姜茶吗?行?部刚煮的。"
突兀的声音吓得陈羽舒胳膊上的汗毛竖起,面上不动声色,见到来人还礼貌的展颜,“好哦,谢谢你。”说完,她接过茶杯没过多停留转身,迈著悠闲的步伐离开。
这一切似乎都很自然,虽然如此,可心性警惕的阿飞还是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总感觉陈小姐怪怪的。李小军盯着陈羽舒的背影,眼光幽深,转头观察了眼蔡建的办公室后推门进入。
空闲时间,陈羽舒佯装好奇地在公司里穿梭,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然而蔡叔做事极为谨慎,并没有留下确凿的证据。但她至少有八成把握可以确定,李小军似乎是李叔安插在父母身边的眼线。
奇怪的是,她始终不明白,蔡叔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地陷害自己的爸妈,他们曾经可是一起打拼多年的伙伴啊,那些一起奋斗的日子,难道都被蔡叔抛诸脑后了吗?
下午暴雨骤降,陈羽舒蜷在会客区的羊皮沙发里翻报表。雨水在落地窗上织成流动的网,父亲爽朗的笑声从总经理室断续飘来:"...老蔡说这笔风投...上市后..."她突然坐直身体,最新损益表角落里,某笔一百万的设备折旧费标注日期竟是三天后。
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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