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日醉不愧是千日醉,乃是东海名酒,酒量不好的人,三杯即倒。
一醉就是好几天……
他酒量虽说不错,但为什么他已经喝了好几坛酒了,他还是没有醉呢?
慕容战忍不住想,这千日醉恐怕只是浪得虚名罢了。
其实他已经醉了,至少在殷玥看来是这样,他自以为自己还没有醉。
“为什么喝酒?”殷玥在底下遥望着他。
他被问住了,眸里划过一抹讶然。
为什么喝酒?
他好像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喝酒,为什么呢?
他努力的想下去,脑子里却是空白的,怎么也想不起来。
可就算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喝酒,为什么想要大醉一场。
但骨子里的绝望和窒息,却是怎么都忘记不了的。
众叛亲离,克父克母,克兄克妻,一生无子。
为自己这可笑的命运吗?
还是……
怕那个卦象,会变成真的?
慕容战一向无惧生死,无畏神佛,但这个时候,他内心居然会有一丝怯弱。
他想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如果说靠近他,和他沾上关系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那么,殷玥呢?
她……是不是也不会有好结果?
慕容战以前从来不会为这些子虚乌有的话而感伤,但这个时候,他或许是醉了,所以才会想到这个问题。
否则,如果他够清醒,他怎么会想这些可笑的话呢?
命运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就算天地要主宰他。
他也要劈开这天地,主宰自己的命运!
“慕容战?”神思恍惚的时候,底下又传来殷玥的声音。
慕容战回神,眼神看向脚下立在融融灯火里的殷玥。
他喉咙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到底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重复着一个动作,一个喝酒的动作。
殷玥急了,“你快下来,你喝醉了,你要是掉下来了……”
慕容战一口一口的灌着自己喝酒,目光看着殷玥,像是在看殷玥,又像是透过殷玥在看另外的人。
他对殷玥的叫喊声充耳不闻。
殷玥还在底下对他招手,她的模样,似梦似幻,看似就在眼前,实际上却让他觉得她很遥远。
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的漫长,万水千山的远。
殷玥无计可施。
她招呼来侍卫,“弄木梯子来……或者,把我送上去?”
她实际上是一个很怕高的人,屋顶她是爬不上去的。
要么梯子,要么别人轻功带她。
“王妃,这男女……”侍卫肩膀一缩。
殷玥打断他,“这个时候了,本王妃恕你无罪。”
“你要是不带我上去,难道你想看着王爷醉酒从上面摔下来?”
“属下……不敢。”侍卫顿了顿道。
殷玥微笑,“那就送我上去。”
侍卫想了想,一脸犹豫的模样。
最终,他带着殷玥上了屋顶,把殷玥送到了慕容战的身侧。
殷玥连脚下都不敢看,她站在屋檐上,离慕容战所坐的距离还有那么远。
她需要自己鼓起勇气走过去,走到他的面前去。
她浑身都在冒冷汗了,这太吓人了,脚底下这么高,要是摔下去一定屁股开花了。
可她还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忍住了自己的惊恐,努力的迈开了第一步。
颤巍巍的第一步,她离他又近了一步。
慕容战发现了她,他从夜风里扬起眸子,看着她。
她站在屋檐上,裙裾飞扬,四周都是如墨一般的黑色。
她迎上他目光的双眼,却好似落了繁星点点,晶亮璀璨。
慕容战举酒坛子的动作一僵,目光凝在她面容,他好似被夺走了魂魄,只是僵滞的望着她。
他这一眼望着她,看到了她内心的恐惧,看到了她的胆小。
偏偏,她还是那么坚定的提起裙摆,沿着屋檐的边沿,那么一步一步的朝他走近。
倏然之间,慕容战觉得她走过的地方,都炸开了绚烂的烟火。
慕容战低哑道:“既然……那么害怕,为什么要上来?”
他喝了太多的酒了,眼前的景色已经不那么清晰了,甚至还有些模糊。
可他就是认出了殷玥。
她的脚步停下来,站定在那里。
她眉眼弯如新月,声音也轻灵,“怕是自然怕的。”
“但你……在这里啊!”
她无意识的呢喃一句。
话音落入慕容战的耳畔,天地万物一瞬间消失无踪,所有的声音都沉寂消失。
他耳边,有烟花在不断的炸开。
她害怕。
但她还是上来了。
她的理由,是他还在这里。
所以,即便是害怕,她也要来。
理清了其中的意思,慕容战胸腔剧烈的起伏着。
本来夜风清寒,但也不知道是酒水太辣,带来了阵阵暖意,还是她的话。
让他的心重新活了过来,再次有了温度……
心口很暖。
或许是酒的原因。
又或许,是她。
“那你别动。”他突然说道。
殷玥被他这话搞得莫名其妙得,她揪着裙摆,怔在他面前的不远处。
她下意识的道:“你要做什么?”
慕容战没有回答她的话,他用行动在表示他的内心。
她只看到他的身影闪过,黑袍飞舞,在一下刻,她的手腕被人重重的握住。
握紧她手的那个人微微一用力,她本就难以保持平衡的身体,在屋顶上就那么重心不稳的栽向他。
脚下突然腾空,风逆着刮来,声音更大。
她心脏一紧,正要惊呼出声,转瞬间,她就落入了一个冰冷而坚硬的怀抱。
慕容战的手臂稳稳的搂着她的腰肢,像那一次她遭遇刺杀一样,他带着她飞到屋顶上,在他刚才落坐的位置坐下。
殷玥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手臂,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入秋了,天气本就寒冷,这一坐到屋顶上,殷玥才发觉风更大,更冷,她的头发被吹乱了,眼睛也快睁不开了。
“你很怕?”她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呼吸间便闻到了他身上那浓烈的酒气。
他喝了很多酒,身上也是很重要的酒味。
但这酒味不会让人觉得难闻,反而还着袅袅的酒香,沁人心脾。
殷玥紧挨着他的身体坐好,声音也在哆嗦,“谁说我怕了?”
“你抖什么?”他似乎笑了一下,言语之间带着淡淡的宠溺。
殷玥:,
抖什么?
她辩驳,“我哪里抖了?是你喝醉了,你感觉错了。”
“是吗?你没抖,那是谁拉着我的衣袖不敢松手的?”他又笑了,沙哑的声音因为醉酒的原因,突然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温柔和暧昧。
殷玥决定要为自己挣回一口气,她当真就打算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