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车内,邹姐的声音从话筒里听的格外清晰。
乔桥一口气噎在喉咙里险些提不上来,也没敢看其他两个人的表情。毕竟她刚刚才说过——
“我不是乔桥,我叫脑脑。”
我脑……个头啊。
倪子衿眼中隐隐带着笑意,看着乔桥窘迫的样子自己也不戳破。
那边电话里突然换了个口气,邹静之有一些激动:“不过难得你这次热度达到一个新高度了……我说那人到底是谁啊?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不会是黑粉什么故意的吧,你必须把她找到我跟你说!”
“邹姐……”乔桥抽了个空隙开口,眼皮垂下去,声音淡淡的,“我脚扭到了。”
她的唇边挂了丝嘲讽的笑,稍纵即逝。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邹静之语气拔高,“这报道上压根没提你摔伤的事我还以为……我现在马上过来找你,扭到哪了严不严重,送医院了没有?”
“头儿。”季青临回过头来,“医院到了。”
邹姐也听到了这声音,忙问:“你那边是谁的声音乔桥,你已经到医院了?哪家医院,你可千万小心点小心有人在跟拍……”
“挂了。”乔桥没了听完的心思,摁了挂断键,一抬头就看到倪子衿正在看着自己。
季青临自己下了车跑进了医院,乔桥被倪子衿盯的心里发毛,问了一句:“我脸上有东西?”
“脸上没有,眼睛里有。”倪子衿眉头皱了皱,收回了眼神将车门打开,又勾着身子钻起来,一捞就把乔桥抱了出来。
乔桥一下子腾空,双手顺势就勾住了倪子衿的脖子。她抬头看一眼,这才发现这竟然是私人医院。
清静,也不用担心有人跟拍,残残姐想的很周全。
“作为经纪人来说,她担心的是你的事情被公众恶化,这也是为你考虑。”倪子衿突然开口,转过了头看着有一瞬错愕情绪的乔桥,眉心又皱了起来,“你很难受就不要憋着。”
乔桥眼中的情绪渐渐敛住,轻声哼笑了一声,“我说了我能忍痛。”
倪子衿叹口气:“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这个小刺猬还挺倔强,明明痛不肯喊痛,明明难过不开口说难过。被自己戳破了伪装,就用浑身的刺来面对自己。
还真是个小刺猬。
还是个渴望得到别人关心的小刺猬。
乔桥看了一眼自己肿起来的脚踝,收回目光:“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她现在心情烦闷,没了之前和倪子衿逗笑的心思。
也有可能是因为现在和倪子衿熟了一些,感觉这个黑社会的残残姐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可怕。
“你受伤是我的错,不该把你单独放在那里。”倪子衿没有回答她的话,反倒说,“我会负责的。”
乔桥笑了一下,负责,负什么责?自己又不缺钱。
季青临推着轮椅过来,“来来来,刚才已经约好医生了。”
倪子衿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乔桥放进轮椅里,低声道:“我来推。”
“得得,你推就你推。”季青临让出位置,跟在倪子衿的后头。
幼稚,推个轮椅都要争。
做完各项检查和MRI后,医生得出了乔桥的胫骨骨裂的结论。
最后走完流程之后,乔桥被推进一间就诊室,说是找了个最有经验的老医生来帮她看看情况。
这来来回回的,倪子衿全都任劳任怨打点的妥帖。要上检查台了她就抱着乔桥去,下检查台了抱着去轮椅。在这之前知道乔桥嘴犟,已经让医生先给她打了一针止痛。
乔桥见倪子衿这么上心,自己态度也很好,对着护士医生都客客气气的,十分配合。
季青临出去抽烟去了,倪子衿刚把乔桥推到门口,老医生又在里面喊:“那个,病人家属留一下。”
乔桥转头:“?”
“哦,叫我呢。”倪子衿这一路来回办事没少被叫病人家属,医院也是方便区分么。她估摸着医生是有什么要交代的,在医院里也放心,“在外面等我一会儿,行不行?”
她弯着身子平视着乔桥,眼窝深邃,浓黑的眸子倒映着乔桥的脸。
乔桥瞥到一边季青临已经过来了,无奈的说:“我这样了难道还能乱跑?去去去。”
关了就诊室的门,周余正将带的老花镜摘了下来,笑眯眯看向倪子衿,示意她坐。
“不坐了,外头还等着呢。”倪子衿指了指外边,被看的不好意思,“外公,能不能别笑我了?”
“挺喜欢的?”周余正看着自己的外孙女,他多大岁数的人了啊,看着这架势能不明白倪子衿的心思么。倪子衿从来没这么紧张个人,还带来自己的医院让自己亲自看。
倪子衿觉得这就诊室里有点热,“您别打趣我了行不行。”
“乔桥,这名字还不错。”周余正看着病历单上的名字点点头,“刚巧你老大不小了,你妈最近本来就张罗要你去见几个姑娘,你看看你哥日子过得多舒坦?隔天你带回来看看啊,我就先把这名字报给你妈让她别给你看别的姑娘了。”
“外公!”倪子衿无奈的很,又不能和老人家急,“你别我妈瞎讲,等会儿家里都被她掀了。”
“那行,那你就答应我找时间把姑娘带回来吃吃饭招待一下。”周余正瞪眼,“就吃个饭!你是想和乔桥吃饭还是和你妈安排的几个姑娘吃?”
倪子衿败下阵来来,含糊着说:“好好好。”
“说定了啊,来,跟你说说这小乔的情况。”周余正神色严肃了些,“她的胫骨之前骨折过,还有钢钉没取出来,应该就是一年前骨折的。这次又是胫骨骨裂,所以一定要小心护理,不然很有可能对以后的生活有影响。”
“什么意思?”倪子衿之前可没听过乔桥说她还骨折过,心里一沉。
周余正加重声音:“就是让你好好照顾人家!听懂没!还让小姑娘在滑雪场摔了,你干脆把人接家里来,天天骨头汤养着。”
倪子衿:“……外公我走了。”
她推了门要出去,周余正还在里头幽幽嘱咐:“记住了啊,带回来吃饭啊!”
就在倪子衿在里面聆听老医生教诲的时候,乔桥和季青临在外面相顾无言。
气氛一度尴尬。
季青临轻咳了几声说:“……你比电视上看着还瘦啊。”
乔桥眼角一挑,果然被知道身份了。她吞了吞口水,艰难的说:“你们放心,我不会把你们那晚打人的事告诉别人的,你们也别来找我麻烦……”
“什么麻烦?”季青临哭笑不得,“你不会真以为我们是黑社会吧?”
乔桥懵:“难道不是?”
“大明星,你撞到头了吗?”季青临被逗笑了,“那天我们打的那人叫凌洋,他欠了头儿很多钱,打他一顿是轻的。”
乔桥回想着那晚倪子衿打人的动作,开口说:“她打人的动作不像是普通人,很明显训练有素。”
每招都到痛处却不及要害,出拳迅速果断,力道也不只是个普通的女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她头儿吗?”季青临勾起唇角,蹲在轮椅前面在乔桥眼前握拳,手上关节处有厚茧凸起。
“我和她在国外地下拳击场认识的,那时候大家都在说拳场来了个异常凶残的中国女人,没人能赢过她——”
乔桥突然觉得头皮发麻,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你叫她残残姐确实也行,因为头儿在拳市有个绰号,叫残血。”季青临眉尾微微一挑,“因为她总是能把人打到只剩下最后一滴血。”
乔桥怎么觉得凶残的地下拳手这个身份比黑社会让自己更加感觉害怕了……
季青临满意地站起来,看到乔桥不说话,就知道自己成功唬住乔桥了。
乔桥在心里消化了半晌,才抬头:“你们都不像是那种因为讨生活才去打地下拳的人。”
“就是兴趣。”季青临咧嘴笑,“头儿也是兴趣,所以我真的佩服她的能力。”
“她到底是谁?”乔桥觉得残残姐的身份忽然像迷雾一样,自己倒是很快就暴露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
倪子衿出现在门口,季青临对着乔桥耸耸肩,看热闹不嫌事大,“人来了,你自己问吧。”
那双纤瘦却有力的手搭上轮椅扶手,倪子衿微微低下头:“你们在聊什么?”
乔桥却闭嘴了,从倪子衿出来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人眼里有压力,特别是看自己的时候。自己找她惹她了不成?
两人都没说话,等到了回程的车上倪子衿好半天才开口了。
“之前怎么骨折的?”她转过头看向乔桥,声音很冷淡,“医生说你的钢钉都还没取出来。”
乔桥骨架小,即使是冬天穿着厚外套窝在座椅里也看起来小小的一个,微敞开的毛衣口可以看到她精细平直的锁骨。
乔桥都没想到倪子衿说的是这个,顿了一会儿才说:“摔的。”
“你就这么不小心吗,在哪摔的?”倪子衿看着乔桥那淡漠的样子,觉得这人真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也有点生气了。
乔桥眼里划过一丝黯然,马上又翘起嘴角笑,“在家摔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
倪子衿本来想说你家里难道都没有人照看着?
她又想到之前乔桥敏感倔强的样子,心里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马上把自己那没说出的话吞了下去,沉着声音说:“医生说你现在要好好护理。”
“所以呢?”
明天就是剧组过来的日子了,乔桥是不可能因为自己拖慢整个剧组进度的。
“我说过我会负责的。”倪子衿看着乔桥慢慢说——
“到我家来吧,我会好好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