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灌木丛生、芳草萋萋的山坳,在镇子的东南角上,临近一条已经废置的运煤铁道。山坳周围堆着一些看上去年代久远的煤矸石,也埋葬着不少井下死去的矿工或其家属。我们把车停到远处,带了祭品沿着一条崎岖小路步行上去。看着满山坡掩在草丛里的新旧坟头,我心中顿然感觉到生命的脆弱无常。栾丽杰看着看着眼睛就红了。
“妈,女儿来看你了。我真是不孝,一晃都快五年了,我都不知道来给您扫扫墓。我对不起您。”看那意思,栾丽杰就要放声哭。
我赶忙拦住,我说姐,你先别哭了。我们得先找到坟头啊。
栾丽杰向四周看了一看,又往前走了几步。似乎在凭着记忆辨认。找到了两个坟头之后,她就说应该是这里了。这是我妈的,旁边这个就是福根的。
“姐,这你可得认清楚。要是上错了坟,你丢人不说,亡者地下有知也会怪你的。你看这坟上压了坟头纸,看来才有人上过不久。”我疑惑地提醒他说。“要不这样,我这里等着你,你开车去你家的老院找个当年下葬时来过的人,帮你认认。”
栾丽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觉得我说得对。她说,那我下去找我老婶,就是当年带我去深圳的勇平哥的妈,她应该还住在老地方。你在这里等我。下次,无论如何得给我妈和我弟弟迁坟,买块好墓地。”
我说对,这里跟个乱葬岗一样,确实不好认。说着我把车钥匙递了过去。
“一楠,你一个人在这里不怕吧?”栾丽杰接过钥匙很在意地问我。
“我不怕。不过你也别浪费时间。找到人马上回来。”
虽然是白天,叫我一个人呆在灌木丛生的坟地里,我也有点害怕。
“嗯,你放心。我马上回来。要不是怕这些纸糊的东西来回拿搞烂了,我也不想叫你留下。”
“那你快去快回。”
栾丽杰走了。我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这些祭扫的东西。茫茫一座山里,馒头似的一排排坟头有些凌乱地排列着。有些是有人祭扫,有些则是乱草葳蕤墓木拱矣。也不知道下面埋着的是什么人。反正我猜测这里横死的人不在少数。
凉风吹来,草木发出一片细碎的响声,我有些害怕起来。
忽然间,我就听到身后的草丛里有动静。吓得我赶紧回头看,我看见了四只刺猬,在那边的一个坟头旁边吃剩下的供品。两大两小,看来是一家人。我没有惊扰它们。
接着我就开始默诵《心经》,这一直是我用来安心的有效途径。
大约半小时以后,我看到栾丽杰急匆匆地带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上山来了。到了跟前,栾丽杰说,小孙,这是我老婶。
“老婶。”看着慈眉善目的老太,我差点开口叫了奶奶。一想不对,就改口了。
“这是我的司机,婶。”栾丽杰介绍说。
“哎呀,看看丽丽真是有出息了。能当上那么大的领导,不简单。以后,要能再找到个知冷知热的男人,就更好了。你妈她在底下也就心安了。”老太太很会说话。
果真,栾丽杰辨认的那两个坟头就是她妈和她弟弟的。
老太帮着我把祭品摆好,叫我给两个坟头都压了纸。然后叫栾丽杰跪在她妈坟前。为了来上坟,栾丽杰穿了一套黑色的小翻领西装,平跟皮鞋。老太则跪在了旁边,顺手拣起一根枯树枝在坟前画了一个圈中间画一个十字,再把黄表纸和冥币用手指都划开,最后拿出火柴点燃……
我见状就躲在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