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 分离是常态。

即便是相爱的人也不能幸免。

方南栀已经早早做好准备了，她想，他们分开的那天, 她一定会开开心心送他离开。

后来，李屹舟顺利拿到了offer，去美国的前一个月，他来了杭城。那时，正好是方南栀的暑假，他长租了酒店房间, 致使两人能够离得近一些。

白天他们经常会约着见面，晚上则各自回各自的地方睡觉。

这天，原本中午是约着一块吃饭的，但方南栀迟迟没有来。

李屹舟给她打电话，一直打到第个她才接起来，气若游丝道：“啊……我睡着了，刚才没接到。”

李屹舟听着她的声音就觉得不对劲：“你怎么了？”

“肚子有点疼。”

李屹舟顿时有些紧张起来：“吃坏东西了？有没有去看过？”

方南栀蜷在被窝里：“不是, 月经而已，估计是这两天冰是太多了, 今天来了之后就很不舒服……”

方南栀的经期不太准，经常会延迟或者提早几天, 不过她很少痛经。

李屹舟起身往房间外走：“贴暖宝宝了吗？有没有喝点热的，家里有没有人？”

“我爸妈刚刚去接爷爷奶奶了，不过阿姨在呢……没事, 我喝过热的了，只是现在走不了，想睡会，我们中午就……”

李屹舟：“不用管我, 你先好好休息。”

“嗯……那我先挂了啊。”

“好。”

方南栀挂了电话，把被子拉紧了，她在被窝里呜咽了一会，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隐约感觉肚子热热的，身上也热热的，有人伸手过来探了下她的额头和脸颊，是凉凉的触感。

方南栀此时的感觉很奇怪，身上很想往热源靠，但脸颊遇到一点凉的，就想贴过去。

于是她也就这么做了，跟着那个凉凉的触感，贴住，舒服地蹭了蹭。

肚子里痛楚缓解了很多，她的眉头松开了，更沉地睡了过去。

李屹舟看着乖乖睡着的方南栀，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应该不会太难受了。

他小心地把手从她那抽了回来，把旁边拆了的暖水袋和暖宝宝的包装纸扔进垃圾桶，起身走出了房间门。

房门口还站着家里的阿姨，看到他走出来后，又多打量了他几眼。

她自然是认识他的，虽然没来过家里，但之前她从赵利云那的照片知道，这个人是南栀的男朋友。

这孩子，看着比照片还好看啊！难怪南栀这么喜欢！

“阿姨，请问了了的父母什么时候回来？”

阿姨道：“我看还得一个小时的样子……”

“好，那麻烦您帮我注意一下了了，我先出去一下。”

“诶，好的好的。”

……

方南栀是被渴醒的，醒来坐起来的时候，人已经舒服很多。

原本想下床倒杯热水，结果转头就发现床头放着一杯水，摸了下，竟是温热的。

阿姨给她的么？

方南栀这么想着，拿过来喝了几口，随即又发现被窝里有个暖水袋，肚子上，竟有贴着暖宝宝。

她睡之前没跟阿姨说过她痛经啊，这不会是阿姨帮忙弄的吧？

方南栀一脸奇怪，掀开被子下了床。

“阿姨。”

她站在房间门口往下叫了声，突然听到了客厅下方传来的交谈声，其中有一个声音……还很熟悉。

方南栀快走了几步，到楼梯口往下望，带着一点难以置信。

结果……竟然真的是！

客厅里，坐着她的爷爷奶奶，还有爸爸妈妈。

爷爷奶奶是今天下午到机场，爸妈去接他们，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只是李屹舟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时，

奶奶连忙招手：“了了，醒了啊，快来快来，屹舟都在这坐好一会了！”

赵利云问道：“还有不舒服吗，了了？”

方南栀摇摇头，跟爷爷奶奶打了招呼，这才又看向李屹舟，后者眉梢轻轻一挑，眼里含了一点笑意。

她心口微微一动，有些欣喜，连忙跑下楼来，“你怎么来了！”

赵利云：“还问呢，当然是因为你了，怎么不舒服也不跟阿姨说一声，屹舟担心你才跑过来的。”

方南栀这才反应过来，房间里的暖水袋什么的都是他买的。

赵利云又道：“了了，原来屹舟最近都在杭城啊，还住在酒店里，你说你怎么也不跟爸爸妈妈讲呢，家里这么多房间，干嘛住酒店呀。”

爷爷奶奶也跟着说是。

方南栀不知道怎么解释，还是李屹舟道：“是我的缘故，我不想麻烦叔叔阿姨，所以才没有来的。这次突然登门，也是我唐突了。”

赵利云：“不唐突不唐突，我们都可想你来家里玩了。”

方稷也跟着道：“就是啊，你还买了这么多东西，破费了。”

李屹舟：“应该的。”

方南栀往边上扫了眼，才发现地上摆了好多东西，看包装，还有老年人用的。

竟然连爷爷奶奶的都准备了。

方南栀默默在他旁边坐下，看着他从容地和她家里人说话。过了会后，找了个小间隙小声问：“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些东西？”

李屹舟：“来家里看完你之后。”

方南栀愣了，这么短的时间，他怎么来得及的。

李屹舟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意外，低声道：“之前在脑子里过了很多遍了，所以买起来会很快。”

“这也行……”

两个小年轻坐在一块，小声说话的样子格外养眼，赵利云等人看得十分满意。

奶奶最是高兴了，她一直等着看孙女有自己另一半的样子，这是她有生之年最期盼的事。

晚上在家吃完饭后，奶奶还一直拉着李屹舟说话，说方南栀小时候的事情，也说后来长大点后，暑假回家减肥时的一些小糗事。

方南栀听得都不好意思了，“奶奶，你说我一点好的，别老说我减肥那会的事。”

“这也好啊，说你有毅力呢！”奶奶又转向李屹舟，“哦对了，我记得之前从老家拿了很多了了小时候的照片过来，应该在楼上吧。利云啊，了了小时候的照片都在哪呢？拿过来给屹舟看看啊。”

方南栀瞪眼。

奶奶已经起身往楼上去了：“屹舟，你等我一下啊，马上来。”

李屹舟笑道：“好。”

待奶奶走了，方南栀才道：“我奶奶今天看起来有点激动，她一激动吧，就喜欢说话。”

李屹舟道：“没事，我喜欢听她说话。”

方南栀：“真的？”

李屹舟：“嗯，这说明她很喜欢我。我很高兴你家里人能喜欢我。”

方南栀嘴角轻轻一扬：“行吧……”

没过一会，奶奶把相册拿下来了，她小时候照片不多，因为那时家里条件不好，再加上她那会挺自卑的，很少拍照。

不过她现在看以前的照片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过去的自卑随着成长消逝，现在看小时候胖乎乎的样子只觉得感慨，甚至于还觉得蛮逗的。

“这张好可爱，奶奶，我能拍一张吗。”

方南栀听到李屹舟这么说，凑过去看了眼，看到照片里才六、七岁的自己，拿着一根棒棒糖，圆滚滚的眼睛看着镜头，整个人看上去呆呆的。

方南栀立刻把手伸过去，捂住：“看看就好了，你拍什么。”

李屹舟：“好玩，留念。”

“哪里好玩了！”

“你的脸蛋，看得人好想捏一下。”

奶奶在一旁笑：“可不吗，那个时候了了的脸可好捏了，肉乎乎的，又嫩又软！”

李屹舟侧眸望着方南栀，后者轻瞪了他一眼，带着女孩子特有的娇憨。

他的一颗心突然有点痒痒的，如果不是旁边有人，他现在就想上手再感受一下。

“哎呀，不用拍了，这个送你了。”奶奶直接把照片从里头抽了出来。

方南栀：“奶奶！”

奶奶：“一张照片，送屹舟怎么了，别这么小气。”

李屹舟跟着点头：“对，别这么小气。”

方南栀：“……！”

最后，照片还是被李屹舟拿走了，他夹在了自己的卡包里，说以后都带着。

方南栀怀疑他是在学她，可她放的是他的美照，他却放她小时候圆滚滚的照片！一点都不公平！

然而他却十分喜欢那张照片，她怎么说他都不给她换。

那天晚上，在家里人强烈地要求之下，李屹舟从酒店搬到了方南栀家。

此时，距离他飞美国还有天时间。

他的房间安排她房间对面，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时间也不早了，方南栀站在门口，“那我先回去了，你早点睡。”

李屹舟往她后面看了眼，确认没人后，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下：“你也早点睡。”

“嗯。”

方南栀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晚安。”

李屹舟轻笑了下：“晚安。”

夜深人静，家里人各自回房间睡觉，家里主灯都熄灭了。

方南栀躺在被窝里，躺了一会没睡着，又拿出手机看了眼，想了想，给李屹舟发了条消息。

【睡了吗？】

李屹舟回复得很快：【没有】

方南栀：【你是不是认床，睡不着？】

李屹舟：【不是，是今天起得有点晚，而且在你家心情难免有点激动】

方南栀：【我也睡不着……】

李屹舟：【你也起得晚？】

方南栀：【不是，你在这，我也难免有点激动】

这句话发出去没多久，李屹舟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方南栀接了起来：“喂？”

“你说这话，是想让我更睡不着？”李屹舟淡淡的声线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有磁性。

方南栀趴在枕头上，闷声道：“我是说实话嘛……”

默了两秒又道：“我想跟你一块睡。”

李屹舟顿了顿，心弦都被**了一下。再开口时，话里带了点警告的味道：“了了，你别勾我。”

可方南栀实在是单纯地表达了自己此刻的想法而已。

“我就是说一块睡觉，不是说做别的。而且今天也做不了别的……”

李屹舟望着天花板叹息：“在你家呢，万一我出门碰上你爸妈或者你爷爷奶奶，我今天保持的好形象就要坏光了。”

方南栀没想到他还想到这个，偷偷笑了下：“好吧，那算了，我们明天再见好了。”

李屹舟听着她这声音，有点舍不得挂电话，但他又怕自己再跟她说下去，真忍不住跑过去了。

于是把电话挂了。

又轻叹了一口气，没什么比女朋友就在附近却不能一起睡觉还难受得了。

熄灯，闭眼。

没两分钟，门把那边突然轻响了一声。

李屹舟诧异地看了过去，只见门被人推了进来，一个身影钻入，而后又重新关上。

屋里没开灯，只有微弱的月光从窗帘缝里透入，李屹舟看到穿着吊带裙的女生跑了过来，露出外面的皮肤在微光中发着光亮。

他心脏重重跳了下。

而她一言不发地掀开被子，钻了进来。

李屹舟已有准备，直接将她揽到了怀里。

“学坏了。”他满心欢喜，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方南栀靠在他胸口，小声说：“你不是怕来找我被发现坏了好形象吗，这是我家，我不怕。”

李屹舟忍俊不禁。

“你陪我睡会。”

李屹舟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道：“好。”

方南栀闭上眼睛，心里满足了，可抱着抱着，鼻子却突然有点酸。

她想，是因为他快走了吧。

隔了一片海洋，见面就会变成奢侈品，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珍贵。

方南栀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李屹舟：“怎么了？”

方南栀闷声道：“抱紧一点……”

她倔强地认为，只要现在抱够了，之后应该就不会那么地想他了。

李屹舟感觉到了什么，没说话，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过两天你就要走了，到了那边，要照顾好自己噢。”片刻后，她突然说道。

大概是因为提到会伤感，这些话，之前她从来没说过。

李屹舟闻言微微一顿，只听怀里的小姑娘低声道：“你别老是做起项目来就忘记吃饭忘记睡觉，就算有时差，我也会经常监督你的。”

黑暗中，他应了声：“我知道，接受监督。”

“你可以拍照给我看，就算我睡着了看不到，第二天起来还是能看的。”

“嗯，好。”

“我们要经常视频……”

“当然。”

“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要跟我说，开心的也要跟我说。”

“嗯……”

李屹舟轻轻顺着她的背，心中酸涩，其实他也跟她一样，一直刻意回避分开这件事，每天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开开心心地迎接那个日子地到来。

但其实，一触碰就知道，心里到底有多不舍。

他轻叹了一口气，浅声道：“怎么办呢。”

“什么？”

“还没走呢，已经开始想你了。”

方南栀鼻子更酸了，黑暗中睁圆了眼睛，频繁地眨着，想把眼泪憋回去。

然而还是做不到，她靠着李屹舟，眼泪蹭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屹舟感觉到了，捧起她的脸，心口疼得厉害。

他擦去她的眼泪，亲了亲她的眼睛，脸颊，又去亲她的嘴唇，“了了……”

方南栀原本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开开心心送他离开，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忍不住。

她强忍着哽咽说：“今天晚上让你住家里不是让你来看我哭的，我不想哭的。”

“我知道。”

“我就是突然好难过……”

李屹舟眼眶发了红。

他深吸了口气，哄着说：“我们也可以见面，不是一直不见面的。”

“嗯……”

方南栀点了头，却知道见面其实不容易，别说距离远了，就说学业上他们各自都会很忙，没有空那样飞来飞去。

但她此刻不想说这些现实的话。

她吸了吸鼻子，说：“那你要一直想着我，如果有别的女孩子跟你献殷勤，你要告诉他们你有女朋友。不然，不然——”

李屹舟：“不然什么？”

“不然我就不理你呗。”

“好。”李屹舟轻声道，“那我直接戴个戒指，说我结婚了。”

方南栀顿了顿，被他逗笑：“夸张……你别占我便宜。”

李屹舟也跟着笑了下：“我这是提前享受一下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