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进行过半,班里很多人都看出郑延对顾念态度不一般,不管顾念安排什么事他都会积极响应,休息时甚至会坐在边上给顾念挡太阳。
刚迈进大学的大一新生正是最憧憬恋爱的阶段,他们刚挣脱高中的囚笼,一下子变得自由自在,大多会趁着新生阶段迅速物色心仪的对象一顿猛追,不愿成为人群中落单的可怜人。
这点雌雄激素碰撞出来的蓬勃冲动,哪怕是名校高材生也不能免俗。
眼看郑延这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家伙上来就把顾念给预定了,众人不免都有些遗憾。
顾念看起来倒是没表现出什么特别,军训非常认真,平时还积极组织班级活动、帮领队老师解决各项杂事,教官和领队老师都非常喜欢她。
长得好又会来事的学生,谁会不喜欢?
等轮到他们系开始进行实弹射击训练,顾念就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
连负责他们军训的连长都跑过来了,多给她拨了几发子弹,让她多来几枪试试看。
这次军方和校方合办的新生军训还需要几张宣传照,最需要的就是她这样青春靓丽的新生形象。
这年头不管举办什么活动,收集宣传素材可都是头等大事!
顾念自然不会反对,自自在在地在镜头下瞄准、扣动扳机、再瞄准、再扣动扳机,连串动作一气呵成,不管是看着屏幕的临时摄影师还是远远围观的其他人都看得目不转睛。
郑延更是感觉自己一颗心跟着枪响怦怦直跳。
就像是高高的峭壁上开出的花,明明那么脆弱而美丽,却从生根发芽那天起就倔强地承受着世上最残酷的寒冷与风霜。
郑延不由自主地用舌头抵住自己的上颚,血液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他这些年所有的精力都发泄在体能训练之中,逐步练就了现在这个令人不敢招惹的体格,但从来没再生出过恃强凌弱的想法。
看着不远处持枪而立的顾念,郑延却感觉自己胸口滚烫不已。
他想摘下这朵花,一点一点碾碎她坚强的表象,尽情赏玩那极致的脆弱与极致的美丽。
这是一种极其恶劣的想法,却不可遏制地在他胸腔疯狂蔓延。兴许他这十年来只是把骨子里那股恶念压了下去,事实上它依然深埋在他的心底,直至现在才再次爆发出来。
欺负别人有什么意思,他就想尽情地欺负她,让她和别的被欺负狠了的人一样哭泣不止,露出弱者该有的彷徨与无助。
顾念把宣传照拍完,突然感觉到有一股让她很不舒服的视线。她微微一顿,佯作不经意地回望过去,冷不丁地对上郑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顾念敏锐地感觉到郑延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收回望过去的视线,微微地皱起眉,总有种不怎么好的感觉。
顾念从小到大遇到过不少对她怀有恶意的人,只要他们没做什么实际行动,她也不会太在乎。真遇到要动手伤害她或她家里人的恶人,不管是刀子还是砖头她都敢往对方身上招呼,小学短短那六年她就进过不止一次警局。
真要把遭受过的所有恶意都记在心里,那活得也太累了。她坚定不移地相信只要她一直往上走,走到他们够不着的地方,他们就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眼前。
既然是再也不会见到的人,她自然不会花心思去记住。
可这大半个月以来郑延没表现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怎么会突然给她那样的感觉?
难道她要想办法查查郑延是什么来头?
顾念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仍是和舍友们轻松谈笑。
当晚顾念就托人帮自己私下打听一下郑延的事,同时给谢锦临那边发送自己分析出来的情况。
她混进不少校友群和学校相关网站,搜罗不少关于谢锦临想插足的那对小情侣的情况。
包括两人参加的社团、选报的课程以及家庭情况,那位名叫方轻漪的学姐只比她们大一届,年龄差约等于无,她兴趣爱好很广泛,热衷于参加各项志愿者活动。
能培养出这样的女孩儿,她的家境自然也是很不错的,只是远没有谢家有钱有底蕴而已,她们家和谢家还有两三项合作关系。
这样一分析,谢锦临趁虚而入的机会是很多的。
她的男朋友沈熙居然和徐文生有点关系,是徐文生姐姐的孩子,算是徐文生的亲外甥。
都说外甥像舅,这话还真有点道理,顾念把收集到的照片仔细欣赏,越看越觉得沈熙的眉眼和徐文生很相似。
高二那年她其实追过徐文生,只可惜没追上。
她知道徐文生是为她动了心的,哪怕没有很多,仔细寻摸一下至少也有那么一星半点。
他之所以拒绝她,原因也显而易见:他的人生必须按照他家里的安排走,绝对不可能和她这个不管年龄还是家庭背景都不般配的小女孩儿在一起。他真要敢跟个十六七岁的高中生在一起,他家里人肯定要把他腿打断。
顾念没在意徐文生的拒绝,毕竟这才是负责任的做法——不能和你结婚就不吊着你,没有仗着年纪大上几岁就哄骗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你可醒醒吧顾念,真正的好东西什么时候轮得到你。
顾念仰靠在军训基地提供的并不怎么柔软的枕头上,随意地划动着自己收集到的那些照片。
这都是公开的照片,不存在什么隐私问题,无非是沈熙作为新生代表讲话、拿到奖项的宣传以及运动会和迎新晚会之类的校友抓拍。
想到要帮谢锦临撬人家墙角,顾念心里还怪过意不去的。
不过他们这样的天之骄子天之骄女就算真的失恋了,想再找到适合的人应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而且如果他们真的是彼此的真爱,想来也不是谢锦临这家伙能够拆散的。
也不知这沈熙是什么样的人……脾气会不会也跟他舅舅一个样?
顾念手一直漫无目的地把照片往前划动,直至划到一张只有两个影子的照片上才停下来。
照片上,大影子背着小影子,两个人的身影交叠在寂静的环山跑道上。
那天她出去晨练时崴了脚,周围没有别人,只有恰好也出来晨练的徐文生发现了她。
一直严词拒绝她的徐文生默不作声地把她背回了夏令营基地。
那条路似乎好长好长,她趴在他看似很文弱实则非常宽厚可靠的背上,总感觉他能背她走一辈子。可是她哪有那么幸运,第一次喜欢人就能和他走到白头呢?
那长长的环山跑道总还是要走完的。
她掏出手机对着他们交叠的影子按下快门。
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她笑眯眯地给他看自己拍下来的照片:“放心吧师兄,我没有拍你,我只是拍个影子而已,没有人看得出是你。”
那是她最后一次喊他师兄。
顾念正定定地望着手机上交叠的影子,谢锦临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顾念起身去寝室外接电话,主动问:“临哥你收到我发过去的文件了?”
“收到了。”谢锦临随意地回答完才问顾念,“你找人查郑延做什么?”
顾念没想到谢锦临这么快就知道她托人查郑延的事。
她如实把自己的想法讲给谢锦临听:“他以前似乎和我有过什么交集,但我不太记得了,所以想了解一下他是什么样的人。”
谢锦临警告:“少搭理他,也别查他,他家里不干净。”
顾念听后心中微微一凛,更加确定射击训练时自己的感觉没有错。她“嗯”地应了一声,乖巧答应:“我也是觉得不太对劲才托人查查看,既然是这样我就不查了,以后尽量离他远一点。”
谢锦临没再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