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是自己的夫子喊这个不认识的婶子来的，两个男娃的眼睛明显释放了亮光。
他们高高兴兴的向程婉过去，眼里都带着希冀的光。
“真的是县城的书吗？”
郑越睁大着眼睛看着程婉空空如也的双手，他的语气不算怀疑，反而听上去还有另一种程度的平静。
“夫子走的时候确实说，下次回来会给我们带新书，还会再加我们一些新的字，不过他怎么不是自己回来的？要让婶婶你帮忙啊？”
两个男孩的年纪和宋沐一般大，郑山也开口问了，但他也未曾怀疑程婉是在欺骗他们，只是在发出自己小小的不解。
的确是想要读书的好孩子，程婉不疑有他。
她心里有数以后，接着的话是说给孩子听，也是说给郑大嫂听。
“你们的夫子如今在县城，一时半会儿没法回到村子里来，所以他想让你们一起到县城去读书，若是你们去不了的话，读书这事儿就只能暂且搁置，等你们长大一些自己有能力求学了，或者是你们的爹娘……”
“那就等我们长大后自己有本事吧。”
“嗯嗯嗯，爹爹和娘已经很辛苦了，我跟哥哥不能继续给他们添麻烦。”
程婉的话还没有说完，两个孩子就抢先说道：“等我们自己有本事了以后，爹爹跟娘亲就不用再那么辛苦了。”
郑大嫂原本就痛苦万分的心情，在听到两个孩子那么懂事以后，更加是忍不住心里的委屈了。
她屈下双腿，扑腾一下直接跪在程婉面前，拉着她的裤腿哗啦哗啦的掉着眼泪：“我知道妹子怕是要看不起我了，不过我跟你大哥没有本事，如今在县城认识的有点本事的，也就你们夫妻两个了，你就当嫂子不要脸吧，有没有法子能够在县城给你大哥找个营生？只要能养活他自己，养活两个孩子就行！”
程婉是真的没有想到郑大嫂会给自己跪下，郑大哥看见郑大嫂这样，掩面哭得更加伤心了。
那两个孩子还没弄懂此刻发生了什么，但也跟着郑大嫂一起下跪。
包括那个原本在院子里一个人玩的小姑娘。
孩子们又大又圆的眼睛里面装着懵懂，被这样的目光瞧着，程婉那关子确实是卖不下去了。
“原本这次来就是想跟嫂子你说这事儿，快站起来吧，你这样不是想让我折寿吗？”
这就叫好心做了糊涂事了，程婉哪里想要受他们一家人这么大的礼？
“我们恰好在县城要开家铺子，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大哥跟嫂子要是愿意，就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到县城去，明儿个咱们就走，早去一天，孩子们也能早读一天书。”
总是宜早不宜迟的，村子里的事儿今晚就能解决，那继续在这待下去也是没意思。
“我竟不知！竟不知要如何感谢你们了！”
郑大嫂只觉得自己当真是走了大运，才能够遇见程婉这样好心肠的妹子！
“好好帮我干活就是感谢了，咱们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何必说这些生分的话？”
程婉好不容易把他们一家人挨个的拉起来，可不想再听什么感谢的话了。
她也不是头一回做这种发善心的事儿，难不成每一次都要别人跪在地上向自己感恩吗？
这就是没意思，且全然不是她本心的事了。
——
好不容易叫郑大嫂一家人缓了心思，傍晚大家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郑大嫂才悄悄的问程婉。
“村里人都说今晚那地里发黄的事情就能解决？都讲是你们夫妻两个人的本事，莫不是老神仙又要显灵了？”
郑大嫂现在看程婉。可不就跟看老神仙的目光一模一样？
不对，在她的心里程婉简直比老神仙还要厉害！
老神仙有那么多的信徒，可才没空管他们这些小百姓的死活呢？
祷告求了那么多次，最后还不是他妹子向他们施以援手？
程婉不知道自己现在在郑大嫂一家人的眼里已经十分身形高大了。
她只还认真的要跟他们说着八卦呢。
“可不是什么老神仙显灵，村子里的这件事儿就是被人算计了，左右今晚都要到田埂上去，到时候你们可要睁大眼睛瞧，那昧了心肝的人是谁了。”
程婉也学宋旸卖个关子。
她本来心里还有诸多不解，猜不出来到底是谁跟里正勾结在一起？
但是在村里走了一遭以后，心里也有数了不少。
没想到那人还挺厉害，刚来这县城几日就惦记上他们，照面都还没有打，就已经给了她们下马威了。
程婉想到这又悄悄撇头看了宋旸几眼。
都是他的旧识了，没想到宋旸年轻时候读书还挺厉害的，能够跟这么多厉害的人扯在一起？
“那那人良心也太丑了，我们村子里的人都老老实实的种地干活，从来都没做过什么昧良心的事，怎么偏偏就被他们给惦记上了？”
郑大嫂没想到是被人给算计的，她还可惜自己是遭了无妄之灾呢。
“别人要害你，管你是不是好人？”
程婉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她手里拿着筷子，眼睛看着这满桌子的美味佳肴，给宋旸夹了一只最大最肥的鸡腿：“夫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娘子你说是，那怎么会有不是的可能呢？”
夫妻二人话里有话，将郑大嫂他们搞得云里雾里。
——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月亮爬上了天际，星星点缀在她的周边，很快就给天空蒙上了一层黑色的布。
今天晚上的空气闻着有些叫人觉得憋闷，露水也比寻常大了许多。
程婉他们刚刚出门，衣摆处就被水雾沾湿，一路顺带染了不少尘土，看上去一身灰扑扑的，脏了不少。
村民们已经在田埂处聚集起来了，他们有的坐着，有的站着。
手里都拿着燃烧的正烈的火把，脸上的神色许多人都是晦暗不明，但不管是怎样的不清晰，他们胸口处此刻腾腾燃烧的恨意总是不假的。
已然有不少人的边上放着镰刀等利器，大家似乎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那个害了他们的人一被发现。
便是恨不得自己亲手杀死他，哪怕会因此背上官司的重罪。